第六章 阿爾塞斯
他們緊握步槍,汗流浹背地在營地里跑步,跳躍,甚至匍匐在沙地上穿過低矮的鐵絲網。但是這和世界毀滅有什麼關係呢?這和時間悖論有什麼關係呢?即使經歷了太空飛船和美利國1960年代的那些事,他們仍然半信半疑。但是,如果他們不是來到這兒,成為了f國第四十二師第三十三團的一員,如果他們沒遇到那個被稱為“最瘋狂的科學家”的奇才,那麼他們一定不會堅定地相信時空悖論的出現將導致世界毀滅。
可是一開始,他們只是作為派遣工的一員來到f國。然而,每一個有血性的中國人都不會忘了他們為何來到f國,不會忘了此事的背後所隱藏的無恥陰謀,以及導致的最終結果——二十世紀初巴黎和會的結果以及曹汝霖、陸宗輿簽訂的“二十一條”。如果您對我國歷史上的這二件大事有所知曉,那麼您應該已經猜到了,陳旺等人第二次進入“門”,修復時空悖論的時間與地點,正是1916年,“一戰”爆發的主戰場f國。在這塊主戰場,協約國和同盟國交戰已有兩年,特別是他們即將去往的地方,經歷了著名的馬恩河會戰,協約國投入了一百萬人軍隊,同盟國投入了一百四十五萬人軍隊,雙方死傷無數,陣亡的士兵多達二十萬以上,才換來協約國的暫時勝利。而這塊以無數鮮血換來的地方,就是阿爾塞斯省的馬恩和凡爾登(在f國舊時此二個地方都隸屬阿爾塞斯省)。
陳旺等人突然出現在北洋政府派遣的勞工團里,他們於諾曼第一個名叫卡堡的小鎮登陸,花了三天時間將十四萬我國同胞遣送至f國各個省充當戰時勞工。原本,皇甫燕和公孫凱因為恐懼“門”里的光怪陸離,不願跟同陳旺等人出發,誓要留在那座塔里找條出去的路。因此陳旺等十三人來到了這二十世紀初的f國,並被f國當局分配至阿爾賽斯省。弗拉則不一樣,他出現在勞工團里時,身份居然是勞工團的護衛隊長,還帶領着一百多人槍(俄兵),因此被四十二師師長任命為三十三團新二連的中尉連長。庫克兄弟、凱特、卡秋莎、安倍、迪克都在此連里任職,只有陳旺等六人被安排在烏漆嘛黑的工廠里。
“不行,絕對不行,我不同意把他們幾個分配到工廠里。”弗拉來到了團部,向團長戴高樂據理力爭。
“弗拉中尉,你必須服從命令。”團長說。
“他們幾個雖然是中國人,但確是很優秀的士兵。把他們安排到工廠簡直是浪費。”弗拉對戴高樂說,“我以我的人格和俄國的名義擔保!”
幸好弗拉向三十三團的團長戴高樂據理力爭,好話說盡,才把陳旺等人重又安排至弗拉的連隊。
由於三十三團是一個新編團,因此剛組建好的時候,留在阿爾賽斯省訓練,充當預備團。他們多數人都穿上了f國的藍色軍裝,參加整訓。而陳旺、卡秋莎、凱特因為弗拉的特別照顧,在三十三團新二連擔任醫護員。
一月的f國春寒料峭,烏雲蔽日,淫雨霏霏。但阿爾賽斯省不一樣。由於萊茵河的西岸,縱橫南北的孚日山脈阻擋了來自北面和西北面的寒冷海洋氣候,因此阿爾塞斯省並不那麼冷,天氣也還算晴朗,只不過有一些霜凍。不過,來自同盟國的威脅遠遠大於f國糟糕的天氣。三十三團的整訓營地就駐紮在萊茵河以西,馬恩河的上游。今天還是和上周一樣,他們進行着隊列步操和負重長跑訓練。他們幾人根本就不通f國語言。不過,陳旺的奇異能力並不局限於能讀懂所有物種的語言,還能把這種語言能力如播種一樣,在一定時期內傳輸給他們,用某些科學家的話來講,叫做心靈傳輸。於是,他們幾人,特別是中國人梁甫寅、苗卓成等,讓戴高樂團長很吃驚。他們的軍隊步操和槍械射擊技術都比大多數f國職業軍人都優秀,也頗通法語。團長戴高樂昨天剛巡視了新二連的軍事訓練,他吃驚地說:“中國人,一個比任何歷史還要古老的民族,他們是自豪的人。”他們經歷了一天汗流浹背的訓練后,到了晚上可以在軍營里自由活動,但是夜晚10點必須宵禁。他們每周訓練六天,周日則休息一天,但周日晚上七點必須歸營。他們幾人被編製在新二連第二小隊裏。庫克兄弟、迪克在第二小隊一班,苗卓成、梁甫寅、石洪開、大寶小寶則在第二小隊三班。
每當到了周六晚上,他們總是聚集到馬恩市集的一家叫薩瓦蒙的酒館裏。今晚和前兩周一樣,他們在這家酒館裏,圍坐在一張桌子上,喝着濃郁的黑啤酒,嚼着香腸和培根,互相通遞着那些不尋常的消息。因為他們相信,那些和歷史上出入很大的不尋常的事,必然是那個急趨修復的時空悖論。
“我這兒還是和上周一樣,除了發現戴高樂是少校團長的身份,其他都沒發現。”弗拉說。他知道,在一戰時期,戴高樂只是中尉連長,而現在,他卻是少校。
“那麼說,關鍵是在戴高樂那兒嗎?”陳旺問。
“我看不像。”弗拉一邊抿着伏特加,一邊說,“會不會是在同盟國那邊?”
“我這兒可有消息呢。”梁甫寅打斷他倆說。
“噢?快說來聽聽。”苗卓成說。
“前幾天,我們小隊在野外訓練時,發現從西南面來了一張軍車。”梁甫寅喝了一大口黑啤酒說,“車上護送着一個身份神秘的人,去往凡爾登。”
“凡爾登?那裏可是f國東北部的前線啊。”弗拉說。
“你們猜那人是誰?”梁甫寅說,然後得意地翹翹眉毛。
“難不成是總司令約瑟夫上前線視察?”拉什說。
“當然不是。”梁甫寅說。
“好了,別賣關子了,快說是誰吧。”卡秋莎說道。
“那個人是f國皇家首席科學家,尼古拉·特斯拉。”梁甫寅激動地站了起來,幾乎手舞足蹈。
“這傢伙是誰?”陳旺和大夥一樣,對此人一頭霧水。
“我在軍部聽說過他。正是他向司令部舉薦了戴高樂,才使戴高樂從中尉連長破格提拔到少校團長。”弗拉說,“難道悖論的關鍵在他身上?”
“遠不止如此。歷史上,尼古拉·特斯拉的確在巴黎的電話公司工作過一段時間,也認識許多巴黎軍政界的高官。但是,他1988年就離開了巴黎,去了美利國,成為了與愛迪生齊名的科學家。”梁甫寅低聲告訴大夥。
“噢,我想起來了!”陳旺驚叫道,然後他又恢復了常態,低聲說,“這傢伙就是交流電的發明者。還有無線電和無限傳輸等七百多項發明。”
“沒有這麼誇張吧?”古通寶一臉疑惑地說。
“毫不誇張。”梁甫寅撥着手指數道,“比如粒子束武器、電子導管、x光設備、導彈、飛行器,我們現代的科學大都是以他的發明為基礎。”
“然而關鍵的是,尼古拉·特斯拉的眾多發明,都是在美利國完成的。而現在,他根本沒去美利國,滯留在f國。我覺得時空悖論的關鍵點就是尼古拉·特斯拉。”梁甫寅說。
“那我們該怎麼辦,劫持他到美利國嗎?”安倍義元問。
“當然不能。這種魯莽行為會壞了大事。”陳旺說。
“就算劫持了也不可能離開這兒。這兒到處都是同盟國和協約國的部隊。就算僥倖搞到輪船到了海上,也要經過e國和d國劍拔弩張的海岸線,那兒到處是軍艦和潛艇。你們不會想被那些大傢伙轟成渣吧?”
“好吧,當我沒說,八格牙路。”安倍心想。
“嘿,夥計,我們只是在討論,沒必要罵人。”陳旺有些生氣。
“教授,沒有人罵人啊。”卡秋莎說。
“老傢伙,你老眼昏花了嗎,我又沒罵你。”安倍心想。
“安倍,我還不老,你別胡說。”教授對安倍說。
“教授,安倍沒說話啊。”石洪開說完,思忖道,“陳教授這是怎麼了,魔怔了嗎?”
“不,我可沒魔怔。”教授對石洪開說。
“不是吧,教授,你在對我讀心嗎?你怎麼知道我在心裏說你魔怔?”石洪開驚訝地放下了手中的玻璃酒杯。
“天哪!各位,我可能有心靈感應。我現在才發現。剛才你們沒說話的時候,我們讀出你們心裏的所思所想,這……”陳旺不知該高興還是難過。
“噢,教授,還記得在飛船里,那些外星人的恆星級反應堆爆炸對我們造成的影響嗎?”梁甫寅說,“也許你的這種讀心能力和語言讀取能力,還有我的振波,弗拉的那種白色能量體,都是因為那次事故。”梁甫寅說。
“肯定是這樣。”弗拉贊同道。
“哥哥,你的那種能量體是怎麼回事?”卡秋莎這才想起這檔子事,問道。
“起初我也不太清楚。我還以為我變成靈魂狀態了呢。”弗拉說道。這時,大夥聽得津津有味,又覺不可思議。酒館裏人聲鼎沸,根本沒人注意到他們再說一些不屬於二十世紀初的事,而且除了陳旺等人,酒館裏都是f國人,他們鮮有聽得懂中文的。
“我在那艘飛船上,那頭奪舍怪用利爪刺我的時候,我感覺他的力道被我吸收了,根本沒划傷我。”弗拉不慌不忙,咕嘟灌下一口伏特加接著說,“上周,一次軍事訓練,連隊裏的一發誤爆的炮彈就落在我身邊幾米處。然而我毫無損傷,反而覺得渾身充滿力氣,不同上次飛船里的是,我沒有變成那種白色能量體。”
“如果我所猜沒錯,你的奇異之處就是能吸收那些能量,也許是純能量,也許是大多數形式的能量,也許是各種形式的能量。誰知道呢。但有一點能肯定的是,只有你如上次在飛船里吸收了外星人的那恆星級能量或是其他某種龐大的能量,才會變成能量體。”教授思忖一番,仔細分析道。
眾人頗為贊同,他們三人因禍得福的這些奇異能力一次又一次令他們既羨慕,又妒忌。他們三人彷彿成為了這些人中的佼佼者,又好似上天特意眷顧的幸運兒。
“嘿,夥計們,以後別在教授跟前胡思亂想。”譚家寶眉飛色舞地開玩笑道,“小心他變成x教授。”
“哪有這麼誇張,陳教授他只是知道大夥心裏想什麼而已。並不像那個禿子一樣能讀取所有地球人的思想甚至改變思想那麼變態的。”苗卓成莞爾一笑說,“頂多是讀心教授。”自此後,這個綽號在大夥口裏就這麼叫開了。
“那麼弗拉呢?”陳旺笑哈哈問。
“我哥哥那種白色能量體,就像是太陽神的兒子。”卡秋莎聯想到了他們俄羅斯的斯拉夫神話。
“那就叫太陽人吧。”石洪開亦哈哈笑了起來。
“噢,不,真不公平,太不公平了。”小寶說,“我也想有超能力。”
“怎麼,你想有什麼超能力?射線眼還是透視眼?”大寶打趣道。
“沒錯,我想有透視眼的超能力。我想把所有美女都看得光光的。”小寶戲謔地說。大夥被他逗得哈哈大笑。
“夥計,話說回來,你那種能量體能在充滿氮氣的飛船里存在,難道你變身後能在無氧環境生存嗎?”梁甫寅問道。
“也許是吧。當時我感覺自己就像活在夢裏。”弗拉笑道,“沒準還能在太空飛行呢。”
“那麼我們被外星人傳送到地球時,你的身體又回來了,那是什麼情況?”梁甫寅打破砂鍋問到底,想解開心裏疑惑。
“當我變成能量體后,我感到自己活在另一個空間,操控着我的能量身體,當我的能量體的能量耗盡后,我的身體和能量體似乎交換了空間。”弗拉左手托腮,娓娓說道,“最他媽狗屁的是,我的身體回來后,衣服都不見了,就好像被燒成了灰燼一樣。”
“另一個空間?”黑人迪克問,“難道是四維空間嗎?”
“噢,我不知道。”弗拉說。
“也許是六維空間呢。”梁甫寅說道。
“好了,言歸正傳。說說尼古拉·特斯拉吧。我們該怎麼修復這個時空悖論?”陳旺說。
“尼古拉現在正在凡爾登嗎?”石洪開問梁甫寅。
“肯定是。”梁甫寅說,“聽小隊裏的f國人說,他正在凡爾登參與一項秘密研究。”
“想要修復這個悖論點,我們最起碼得接近尼古拉。”苗卓成說,“而現在,我們卻困守在馬恩。”
“我來想辦法,我可以用我的中尉身份,向團部和師部獲取情報,順便找機會去凡爾登,接近尼古拉。”弗拉說。
於是,大夥決定先按兵不動,等弗拉獲得些情報再行動。這時,他們身後出現一個e國大個子,看起來是協約國部隊裏的。他拉起凱特,把她硬生生拽到另一張桌子,說:“嘿,漂亮女孩,和我喝一杯怎麼樣?”凱特是個有些身手的女傭兵,但這個大個子力氣更大,身手也不簡單,竟然能輕鬆躲過凱特的拳頭,還牢牢摁住了她。
“混球,放開她。”梁甫寅站了起來,憤怒地說,然而大個子不理睬他,只顧着對凱特毛手毛腳。
“我見過他。他是三十三團四連的連長,來自e國的托馬斯。”弗拉說。
“混球,托馬斯,說你呢,聽到了嗎?放開他,你這狗娘養的!”
“你說什麼?支那狗。”大個子放開了凱特,一拳揮向梁甫寅。
梁甫寅往後一閃,躲開了這拳。可是他沒能躲開第二拳。托馬斯小樹榦般粗的胳膊掄出了巨大的拳頭,砸得梁甫寅往後退了好幾步。他的鼻樑骨被打斷了。梁甫寅不想他們鬧得這家小酒館雞犬不寧,就約了這個大個子來到小酒館後巷。陳旺等人也跟了出來。待到他們追趕那二人來到後巷時,只看見大個子托馬斯和梁甫寅拳打腳踢。他快步沖向梁甫寅不停揮拳,每一拳都有重量級拳擊手的那種狠勁。梁甫寅想以牙還牙,給大個子幾個拳頭。但是他的拳頭左打右打,不止打不到托馬斯,反而被托馬斯找到了空隙,用后壓頸鎖喉,擒住了梁甫寅頸部。大夥看得干著急,梁甫寅自個兒也被勒得喘不過氣,掙脫不開。正當弗拉和苗卓成要上前阻止托馬斯時,不可思議的一幕出現了。梁甫寅的上半身變得模糊起開,如同響尾蛇高頻振動的尾巴尖那樣,滑出了托馬斯牢不可破的后壓頸鎖喉。托馬斯和陳旺等人一樣,大吃一驚。他不相信眼前發生的這種事。他揉了揉眼,又揮舞拳頭擊打梁甫寅。梁甫寅挨了好幾拳,腮幫子都被打青了。但梁甫寅不止不求饒,還不許他們出手幫忙,因為托馬斯竟然罵他是支那狗。托馬斯一次次揮拳打倒梁甫寅,梁甫寅一次次又站了起來。梁甫寅這次終於站穩腳跟,猛地揮了一拳,打到了托馬斯的臉頰。但托馬斯似是故意挨這一拳,他反手擰住梁甫寅這支胳膊,忽地使出了十字固,又一次牢牢擒住梁甫寅,把他扳倒在地面,雙腳使勁卡住梁甫寅身體。這十字固是柔術里的一個招式,只要使上一定勁兒,能把被擒住的人的胳膊扯斷了。正當托馬斯要擰斷梁甫寅胳膊時,剛才那不可思議的一幕再現了。梁甫寅的上半身再次變得模糊不清,高頻振動,就像幽靈,輕輕鬆鬆滑離了這招十字固,讓托馬斯抓了個空。梁甫寅爬了起來,正要反擊,不想托馬斯早已起身,一腳踢中梁甫寅頭部,把他踢暈了。
托馬斯哪裏肯罷手,還要鞭屍似的毆打昏迷不醒的梁甫寅。他抬起一腳,踩向梁甫寅,卻被苗卓成快速踢出的低鞭腿踢了回去,疼得嗷嗷叫。
“我來會會你。”苗卓成也很憤怒,e國人欺人太甚。
托馬斯揉了揉被踢得發痛的膝蓋,快步沖向苗卓成,似乎想要用柔術之類的招數擒住苗卓成。苗卓成看出了這個大個子有勇無謀的攻擊方式,他猛地向他躍起,大個子托馬斯原以為苗卓成會架起拳頭和他對打,哪知他會反守為攻。托馬斯猝然被躍起的苗卓成抱住頭部,鼻樑處重重挨了一記飛膝。這一下子,苗卓成有力的飛膝加上托馬斯快速的前沖,就好像剎不住的車撞到了堅固的鐵消防栓,不是拋錨熄火就是報銷。托馬斯倒在地上,成了今晚第二個昏迷的人。
“中國人不是好欺負的,狗雜種。”石洪開走向被擊倒的托馬斯,朝他臉上啐了一口吐沫。
“好了,我們快走吧。免得遇到憲兵。”苗卓成背起昏迷的梁甫寅,和大夥一同離開了這條昏暗的酒館後巷,靜悄悄地消失在馬恩市集的茫茫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