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回家
兩人一鼠在河邊賞着夜景，又這麼過了一個鐘頭。
最後抵禦不住河道上歡聲笑語的氛圍感，蔣子涵帶着端木下樓梯到了橋洞下，打算租一條船回家。
蔣子涵本想做旅客賞景用的木舟，但老闆得知兩人要划船到郊區還毫無基礎，就派了一艘小艇和司機給了他們。
方才還在調侃着宰旅客的兩人頓時笑不出來了，最後扛不住精湛又夾雜着真誠善意的話術乖乖買了單。
在花了比木舟還貴不少的錢后，小艇載着他們推開葉葉扁舟，順着河道下移。
被揣在口袋裏的葉浩探出頭來，小心地爬到了護欄邊吹晚風。
……….
走出了中心城區，河岸兩側的燈光就越發稀少了起來，司機打開了探照燈，光束探進昏暗之中。
葉浩忽然又感受到那日在邊境湖看到的奇異生物了。
此時此刻，它們正駕馭這那不定性的身軀，在黑暗的河面下從岩層跳躍到河底，再在水草和魚群間往來穿梭。
葉浩不動神色的在腰包中翻找着又關於此的記憶，終於在一個背筐上掛着捕夢網的老人記憶里找到了有關的線索。
……….
老人和端木一樣，祖籍來自於北海島。
但他的養父母來自於西南世界的國家，跨海移民時把他們雜糅的信仰帶來了白澤丘。
老人堅信萬物有靈，並且會在每年的“瓦爾普斯之夜”和家人一同用各種草藥祭拜周圍的自然靈。
有一年，老人在祭拜的時候險些睡著了，恍惚間，他看見色彩斑斕的流淌軀體遍佈在空中，它們在群山之間回蕩呢喃，訴說著千百年來世間的演變。
他看的暈暈乎乎，好像有一片彩雲在途中鑽入了他的身體。
從此之後，還是少年的老人經常看到遠方的場景，不定形的生物飄蕩在天空，山脈，和海洋。
少年成為了一名通靈師，從此行醫問卜，旅行了一輩子。
………..
“自然靈嗎？有機會得問一問斯金伯山克，不過要不要透露我的來歷呢？”
葉迎着河心蕩漾的氣流，一邊在腦中直觀河裏的生物，一邊思維渙散地想着。
小艇搖搖晃晃，在葉浩幾乎要在這搖籃里睡過去時，府北鎮到了。
………
白澤丘既是市，也是國；府北鎮既是鎮，也是州。
部落時代以城邦命名國家的傳統在東方文明的中心幾個老牌國家延續了下來。
數千年下來人不再寡於鳥獸蟲豸，不再老死不相往來。
但被群山環繞的白澤丘，版圖已經很久沒有變動過了。
於是白澤丘，銀杏丘，北海島，這些東方文明最初的火種用西方國家一個州大小的國土面積，在現代繼續存在着。
……….
葉浩鑽回了口袋裏，兩人打着哈欠下了船。深夜的府北鎮雖然不至於黑燈瞎火，但一眼望去也只有幾個佝僂的清潔工在街上行走。
“得了，這下凌晨了，咱們是不是忘了給奶奶打電話說一聲？”
“糟了，好像真的是，她不會為了等我們現在還沒睡吧？”
“趕緊回去看看，走幾步路就到家了。”
兩人心虛的加快了步伐，葉浩伸出頭，朝着自己家的方向看了一眼。
一片建築群只有少數幾家亮着燈，父母和妹妹大概都睡了。
葉浩的恐懼和緊張從胸前緩緩擴散開來，它不確定見到父母后該怎麼做。
要試着給他們灌輸自己的記憶嗎？表明身份？他們會相信嗎？
最終家的輪廓偏離了端木和蔣子涵的前進方向，葉浩的疑問擱置在了心中，化為了坐立不安。
……….
蔣子涵的奶奶住在府北鎮地勢較高的地方。
蔣被奶奶在這個兩層的，離群的小樓里養大，旁邊的小森林和家庭農場是她的童年天地。
兩人遠遠就看到了門廊上還沒熄滅的燈，一位老婦人正坐在搖搖椅上，打着毛線圍巾。
她閉着眼睛，臉上掛着輕輕的，回味一般的微笑。
等到兩人如同犯錯的孩童氣喘吁吁的跑上山坡，趕到門廊里時，葉浩覺得就連鼓動的晚風都似乎在這個老人面前莊重地駐足並卸下涼意。
她臉上的每一道皺紋都是慈祥的。
“奶奶….這麼晚了，您就不用等我們了”蔣喘着氣，把目光瞟向別處。
老人的眼睛睜開了，在那看似昏黃的眼珠從眼皮下顯露的一瞬間，葉浩不確定是否有一道突然明亮的視線投到了自己身上。
老婦人頓了一頓，開口道“沒事的，我本來就睡的少，涵涵，端木，你們把衣服換了，把寵物安頓好，就先去洗個澡睡覺吧，我還要在這裏坐一會。”
她閉上了眼睛，端木和蔣子涵應下，然後就進屋了。
“奶奶，記得把毯子蓋好。”
…………
小屋裏的裝潢比較溫馨而顯年代感。
通過牆上的礦物畫和刺繡，樓梯口掛的捕夢網和八卦，還有廚房裏明顯超出常規大小的，似乎是草藥櫃的東西，葉浩推測出蔣子涵的奶奶，蔣青青應該也是一位通靈師。
這種職業在戰前曾是神婆，算命先生，巫師等等，隨着戰後的大規模移民和文化交融逐漸有了一個統稱。
在最艱難的日子裏，他們用樸素而傳統的醫療傳承為城市以外地區的人提供了相對正規的醫療，用占卜和疏導撫慰了許多在光下找不到的，支離破碎的家庭。
後來建設和各代工業逐漸完善，這個職業也逐漸擁有了更多的象徵意義而非實際職能。
直至今日，許多人依舊回去定期問卜，某些精準的預言也是娛樂雜誌津津樂道的話題。
老去的通靈師們就如同白澤丘的老城，在時代的變遷中看着夕陽落山。
端木和蔣子涵換了衣服洗了澡，把葉浩安頓在了一個窗檯邊的小藤編籃里，用毛巾給它鋪了一張小床。
“鼠鼠你先將就一晚，明天咱們去給你買小床哈，別亂跑，否則會有貓把你叼了去的～”。
說完，兩個人就鑽進了涼被裏，頭沾到枕頭就睡著了。
葉浩望着遠處家的方向呆坐着，沒有一絲睡意。
它趴下去，強迫自己入睡，可家的樣子徘徊在他的腦子裏，越來越無法收斂。
風中一陣呢喃聲傳來，闖進了葉浩彷彿被夢魘挾持了的思緒。
葉浩想要聽清那聲音吟唱的是什麼，可身體的疲倦讓它很快就失去的了意識。
樓梯口處的捕夢網輕輕晃動了一下。
“如果你觸碰了我，你就會明白幸福是什麼。看，新的一天要開始了”。
捕夢網的邊框上，被蔣青青用毛線紋着這樣的字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