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二章 乘班車卡車藏隱患 吃燴面海碗酷似盆
嘉運們就像一群出巢的小鳥,迫切的想要飛翔。現在徹底解放了。大山裡也沒有什麼玩耍娛樂的地方,依舊每天上班號吹過,幾個人不約而同地到彭連家聚集,或呆坐着,偶爾說些閑話,琢磨着消遣去處,打發時光。
這天,大家坐在屋裏,低頭悶思,坐着發獃。石嘉運忽然說道:“李盼,把你家的120照相機拿來,咱們去仁村水庫照相,那裏的風景照相好看。泉水從山上飛流直下,白的瀑布,黑的山脊,山下綠水茫茫,照片肯定好看。”李盼說:“相機我二姐拿着呢。”趙明說:“什麼大姐二姐的,你跟她要過來就好了,她敢不給你?你現在回去拿,咱們下午就去水庫照相。”彭連問道:“相機里還有膠捲沒有?如果沒有膠捲咱們還得去買。”李盼說:“應該是沒有膠捲了,相機放了很長時間了。”趙明說:“咱們趕緊去仁村買膠捲去,帶着照相機去,買完了直接去照相。”段頌說:“一個公社的供銷社,哪裏有賣膠捲的,只能去市裡買了。”嘉運說:“正好咱們可以去市裡轉轉,玩上一天。”段頌說:“沒有車,要去只能座火車。廠里每天有去火車站接送人的班車,早上八點一次,下午三點一次,每天兩趟。但是坐火車去市裡,如果當天回來,時間很緊張,最多在市裡呆三個小時,根本沒有玩的時間。”
嘉運:“咱們買完膠捲就回來,應該來得及。”段頌說:“到了市裡,下了火車就要先買回來的車票,要不然時間來不及。到市裡隨便轉轉,再吃吃飯,就到點了,根本就不敢多轉。”趙明說:“在家獃著也無聊,買膠捲,就是出去玩的。”彭連興奮地站起來:“如果要去,明天早上在四號樓前面等車,都誰去?”大家互相看看,都說在家獃著沒事,全去。每個人手裏都有零花錢,山溝里物質匱乏,正好攢着去市裡消費。
晚飯的時候,嘉運說明天和同學進城,石嫂問有誰,幹什麼去?聽到和同學去買膠捲,不再追問,算是默許放羊了。老石問幾點走,做什麼車?又把手錶取下,遞給嘉運。高考時嘉運就是戴這塊手錶進的考場。老石叮嚀道:“不能光貪玩。勤看錶,錯過了時間,當天就回不來了,你們又沒有介紹信,旅館都住不成。”
第二天,五個人早早的來到四號樓前,這是班車候車點,五個人好像是約定好了似的都穿着綠色上衣,三個人戴着軍帽,嘴唇上都朦朧着淡淡的鬍鬚。彭連發育早,是名副其實的鬍子。等車的人不多,有七八個,加上他們五個,一共十幾個人。有人問李盼:“你們幾個去哪裏?”李盼說:“去市裡買東西。”那人說:“進城最少也要帶個兜子或者背包。最好是背簍,背簍是咱們廠的標誌,到了菜店好多營業員一看背簍,就知道是咱們廠的人。看你們五個都空着手,真是去玩的。”背簍是這個廠的標誌,這是真的。因為廠里四川人居多,每年回家都從四川帶背簍給鄰居,因方便實用,備受歡迎,最後遍及全廠,家家都有背簍,進城買菜,人人都用背簍,成了標誌。
正說著,一輛綠色的解放卡車從廠里駛來,緩緩地停在四號樓前面。因為沒有大轎車,只能用卡車替代班車,每天去三十裡外的火車站接送廠里人員。
人們涌到班車後面,蜂擁上車。嘉運站在卡車側面,踩着輪胎,雙手一撐,搶先上去。車幫很低,有膝蓋高,細思極恐。人們都往車頭前站,前面有角鐵做的護杠,齊胸高,雙手抓緊,避免剎車摔倒。五個人擠到車的前部,雙手扶着角鐵。站在後面的人,手扶着前面人的肩膀,相互依託。嘉運、段頌站在車頭前,越過駕駛室的頂棚,視野開闊,清風拂面,很是愜意。此時的楊司機從駕駛室出來,看到嘉運幾個人,甩動着白手套說道:“靠兩邊的人都要蹲下,手扶車幫,不能站起,要不然拐彎的時候會甩下來的。”後上來的幾個人,都蹲了下來,雙手抓住低矮的車廂板。楊司機才放心的回到駕駛室。班車準時出發了。
駛出圍牆,拐個彎,上了通往外界的維一公路。路上空蕩蕩的,不見人煙,汽車開的很快。過了小橋,路旁的渠水依舊清清的流淌,遠處,綠樹覆蓋著的地方,就是洪陽了。汽車還在狂奔。這時,路旁突然竄出一頭黑豬,有二百多斤,慢悠悠的從坡上下來,準備穿過馬路,去對面覓食。見到疾駛的汽車,黑豬驚嚇的加快速度,沖向公路。此時的楊司機猛踩剎車,只聽‘吱’的一聲,隨着巨大的慣性,人群失去了重心,向前撲倒一片,最前面的人發出一片慘叫。手扶角鐵的段頌胸部重重的撞擊在護杠的角鐵上,捂着胸口,感到內臟鑽心的疼,說不出話。人群一陣抱怨,等豬過了馬路,汽車從新啟動,嘉運活動一下手腕,掌心擠壓出一條紅紅的血印,胸口隱隱作痛。旁邊人說:“前面一排最危險了,一剎車,後面的人全都壓過來,很怕人的。”段頌的胸口疼了幾天。
到了城裏,出了車站,先去買了回頭的車票,按照來之前諮詢的方案,幾個人打聽着找到了2路公交車站,直接坐到百貨類下車。趕緊尋找賣膠捲的樓層、櫃枱。因為彭連家裏有洗照片的設備,算是權威,由他負責購買。彭連買了三卷簡易包裝的120膠捲,又買了兩包120的相紙,和顯影、定影粉,相紙一包五十張,趙明要打開數數有沒有五十張,彭連一把搶過說道:“相紙一見光就報廢了,白紙變成黑紙了,也不退的”。售貨員是個五十多歲的男人,帶着花鏡說:“這可不是相片,要在暗室里才能打開。”彭連說:“就咱們這幾個人,照完了咱們自己沖洗,我家有一個曝光機,晚上沖洗,要用紅色燈泡才不會曝光,很簡單。”
彭連把膠捲裝進衣服兜里。事情辦完了,嘉運看看手錶,說:“十二點半了,咱們去吃飯吧。”彭連也伸出手腕說道:“兩點的火車,抓緊。”幾個人轉到了百貨樓後面的小吃一條街,正是吃飯時間,各個飯店門口人頭攢動,或等待吃飯,或探頭觀望,人來人往,絡繹不絕。有一個飯店門口排着長隊,食客眾多。門前敞開兩口大鍋,冒着熱氣,一口煮着白色的牛骨湯,泛着氣泡,一口是下燴面的大鍋,旁邊的案板上擺放着一條條醒好的面片,一個穿着圍裙的師傅從案板上拿起一根面片,兩手抖開,面片越來越長,放到滾開的鍋里,一條面片正好一碗燴面。看到桌子上的大花瓷碗,讓嘉運詫異:說是碗,更像小孩用的臉盆。嘉運抬頭看看門上的招牌:曹記牛肉燴面。
李盼提議吃燴面,說這才是家鄉的味道,也省時間。大家看到做好的燴面也湧來了食慾,馬不停蹄的忙了一上午,也都餓了。彭連說:“李盼,你先排隊,我們到裏面找座位。”於是幾個人進到店裏,嘉運看到對面桌上坐着一個女孩兒,和自己年紀差不多,十七八歲,皮膚潔白,頭髮烏黑,穿一件綠色的確良軍裝,很是好看。這時女孩的燴面端上來了,放在她的桌上;嘉運看着熱氣騰騰的燴面,獃獃地看着碗:海碗真大。此時的女孩兒好像意識到了什麼,臉頰瞬間緋紅。嘉運感到自己失禮了,趕緊轉過身,繼續看着燴面師傅抖動着長長的一根燴面,扔進鍋里。
吃完飯結賬,嘉運提前起身,把準備好的零錢遞過去,引起段頌幾個人的推拉爭搶,好像打架,惹人回頭觀望。李盼拿在手裏的錢已經潮濕了:“我一直拿着錢,結果你搶先了,不按規矩出牌。”趙明道:“我以為他要去撒尿呢。”。幾個人抱怨着,出了小街,看看時間,想轉也不敢了,趕集似的找到2路車站,坐上公交車,一個個儼然像個城裏人,感受着進城的快樂。到站又匆忙的轉火車返回,不在話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