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做人
三天後，城隍爺收到孟婆的回信，答應了讓白淵原身入神池解咒。
城隍爺這邊，忙忙的調兵選將護送白淵原身前往醧望台神池解咒，另一邊白淵總算去看了看閉門思過三天的白緋。
白淵進門，坐在外間桌旁的鼓凳上。白緋磨磨蹭蹭的湊到白淵身邊，伸出手裏的兩個指頭，捏了捏哥哥的長衫袖子邊邊。
偷眼看看白淵的臉色，依舊的冷如冰霜。
她哪裏知道，這次的事情讓白淵感受到了多少懊惱和荒唐。
三天了，他一個有千年道行，站在地仙門檻前的大妖，前思後想，心中難免還是有悲憤交集。
尤其是三天前看見妹妹白緋，精魂回到原身後，幾乎是毫髮無損的，蹦蹦跳跳一切如常后，更是想起來，何為憤怒。於是當即前命她回房面壁思過，三天後他再聽她解釋始末。
白緋兩個指頭捏着兄長的衣袖邊邊，也不敢坐下，委屈巴巴的立在白淵左手邊，聲音低低的講述自己閉門三天理順的?離家歷險記?。
她想來金陵已久，此次從吵架賭氣，到一路來到金陵，都是早有預想。
她買話本的那家書畫小店的老闆，是個長白鬍子的老儒。年少時，曾遊歷過金陵。白緋這兩年又成了他店裏的常客，白緋每月去買書時，總閑閑的問他些滇南以外的人間事。
人老、店小，賣的又是些筆墨紙硯，書畫冊頁。滇南的偏僻小鎮中，生意寥落也是理所應當的事。也就有了大把時間，給對滇南以外人間事好奇的白緋講故事。
何止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就這樣，講着講着，許多話里都會說起金陵。
長白鬍子的店主，曾經也在這裏揮金放誕。說到此處，便說到，恰似一句鈿頭銀篦擊節碎，血色羅裙翻酒污。似乎那樣的時光對於那時的自己來說，便一定是今年歡笑復明年。
可惜的是，當他要回滇南時，秦淮河畔的那個女子卻說什麼也不肯一起離開……
“說你！”白淵不耐煩的打斷白緋。
明顯感受到捏着自己衣袖邊的手輕輕地抖了抖。
“我一路上走走停停，就來了金陵。雖然不曾遠遊過，但平日看過許多路過咱們山裏的妖精們，都會去家裏跟哥你說下。所以我打聽了金陵妖域中往來，同哪個打招呼才對。”
白淵聽妹妹說的話，似乎也沒什麼錯處。
心下想，妖界雖然逞兇鬥狠的頗多，但一個妖域中頗有聲望的大妖，到還不至於為難一個外來的小姑娘。
白緋兩隻眼睛，不是盯着自己的捏着白淵衣袖邊的指頭，就是偷瞄白淵的臉色，叫他似乎在思索，便停了話音。
白淵動了動左胳膊，衣袖邊竟被白緋捏的死死的，只是又嚇了全神貫注的白緋一跳。
趕緊開口接著說:“我跟妖域中的一隻小兔子精打聽，她就帶我去了黑蟒的洞府。他問我自何處來，我說從滇南來。他問我訪親還是應約。我說只是來看看金陵城，哥哥過些天就來接我回去了。”
白淵聽到此，心裏冷哼到，還接你回去，你哥都讓你坑成鬼了。
“後來我就在他洞府不遠處的客棧住下了。再過了幾天，客棧老闆一看我回來，就說恭喜白姑娘了。我問恭喜我什麼，他說我回房看看就知道了。等我回房，看到了一堆禮物，上面有一封黑蟒的信。”
白淵越聽越糊塗，這是什麼情況？還給她送禮？
“信里……信里說……他要跟我提親。
”
白淵的額角明顯動了動，嚇得白緋趕緊說道:“我沒答應！所以他就把我關起來了。我打不過他，還被他騙了，真以為自己原身被毀。他說只等哥哥來一決高下后，把我們兄妹倆都吃了……”
“他知道你要等的兄長是我么？”白淵聽着白緋的轉述，心想着那黑蟒看起來也不是個能說出這樣輕狂無知言語的蠢妖吧？可是白緋雖然調皮任性，卻是從不對自己說謊的。
白緋邊點頭邊說:“他知道。他逼得我精魂離體前，我就告訴他，滇南妖王白淵是我兄長。然後就被他騙說，我的原身本體以毀，兄長來了也尋不到我了。他問我后不後悔不做他夫人……”
白淵此刻，心裏的悲憤與交集一瞬間都消散無蹤了。這哪是提親娶親的操作，分明是送命的異想天開。他這妹妹，愛吃愛玩愛撒嬌，唯獨可以抵擋的就是威脅。
白淵放在桌上的左手食指敲了敲桌面，語聲里明顯退掉了幾分冰霜的問:“你怎麼說的？”
白緋白姑娘憤憤的咬了咬后槽牙說:“我說我不後悔，我堂堂滇南妖王白淵的妹妹，真龍未必肯嫁，焉能嫁他一條小黑蛇，別做夢了！等哥哥來了，看不扒了他的皮！”
“皮都不值得扒了。”白淵有些無奈的接話。
白緋默了默說:“現在想，他似乎也不是真的那麼壞，說什麼娶不到我，就吃了我的混蛋話，不過是嚇唬我的。”
白淵聽着唇角不自覺的彎了彎。
可是還是被盯着他的白緋發現了。下一瞬，那個在滇南掛在兄長胳膊上的小姑娘就又回來了。
嘿嘿笑着說:“哥，你不生氣了吧？害你現在這樣都是我不好，我以後絕對不亂跑了。去哪裏都和你說。”
白淵無奈的“哼哼”了一聲。
“哥，能不能在金陵多待待，我們看看這座十朝都會，天下文樞的地方……”白緋的話還沒說完，門外已有聲音接口到:“白姑娘所言極是，白先生兄妹便在我們金陵多住些時日，也好看一看我們金陵多麗景的風致。”
人未到聲先至，來者正是城隍爺。
白家兄妹一起起身，與城隍爺之間見禮讓座。白緋擔心哥哥原身，又好奇哪裏好玩。
城隍爺卻莫測高深的說:“本王有個提議，不知兩位意下如何？”
白淵一笑，說:“大王但說無妨。”
白緋想不出眼前的老頭兒能說出個什麼提議，到有幾分好奇。
城隍爺哈哈一笑道:“孟婆信上說，白先生的原身需要百日時間解咒。然而，這神界與凡間時間相差極大。常言道，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此地雖不至如此，卻也是此間一日，世間一載。白先生在我這城隍廟裏空等百日，不如陪令妹，去人間一游，可好？”
白緋當然最開心聽到這話，到再一想，哥哥現在只是個精魂，似乎並不適合去人間遊走。疑問又期待的眼神看着城隍爺，等待他的後續。
“白先生可否願意帶着令妹投胎轉世，做回人？”城隍爺滿面笑容的說到。
白淵想了想，又看了看旁邊一臉激動愉悅的白緋。無奈到:“大王有心了，白淵謝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