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林科長除夕回村受歡迎
臘月二十七,溪鳴回到了村裡。經過幾年的脫貧攻堅,村裡已經通了公路,溪鳴一路驅車到家門口。溪鳴爹和媽臘月二十一就從廣東回到家裏。一年不見,看見溪鳴回來,爺爺奶奶和爹媽並沒有表現出過多的高興。相反,奶奶和媽媽始終愁容不展,偶有的笑容也帶着一份沉重;老爹燃着煙,長吁短嘆;爺爺默默不說話,茶一壺接着一壺地泡。溪鳴回到家當天晚上,一家人圍着桌子吃飯,沒有久別重逢說不完的話。飯桌上,大家埋頭吃飯,氣氛有些尷尬。溪鳴感覺家人在避免談及某個話題。飯後,六個人在一年前新修的房子裏,圍着茶几上擺滿的瓜果點心,看着電視裏無聊的春節聯歡晚會,誰也不說話。溪鳴首先打破沉默,問起父母在傢具廠的做工情況。父親說相比前幾年,這兩年不太好,傢具賣出去的時間越來越長,長時間堆在倉庫,老闆收益下降,他們打工人的收入自然跟着減少。溪鳴問起父母來年的打算,父親說,再過一年就是奶奶90歲生日了,爺爺也87歲了,雖然二老身體一直都很硬朗,沒有生過大病,但畢竟年紀擺在那,需要有個人在身邊才放心。他和母親已經決定,年後不出去了,留在家裏。現在政府搞脫貧攻堅,他打聽了一下,有些政策照顧,打算開春了去買些牛羊來喂。
“明年奶奶九十大壽,到時候熱鬧熱鬧一下。”溪鳴說。
“哎呀,那都是個形式,不用整那些麻煩事,有你們這份孝心就行。要是真想熱鬧熱鬧,翻年過去,你結個婚,大操大辦幾天都要得。”奶奶說,“你看你這,過了年就30歲了,還是孤孤單單一個人來來去去的。在外面,錢是賺不完的,你要想着成個家。沒個家,你賺再多的錢,有個哪樣用!”
“在外面,耍的有朋友了沒?”爺爺突然開口問。
“沒有。”溪鳴如實回答。
“你是耍不到,還是不想耍?”奶奶接着爺爺的話說,“按理說,你也算是要模樣有模樣,要文化有文化,錢掙得也不少,咋個就耍不到個朋友呢?這寨子上,好多不如你的,過年帶回來的姑娘,長得一個比一個標緻。”
“沒耍得到。”溪鳴說。
“不要太挑嘛。只要心好,為人正派,能持家,其它都不該太挑。”媽媽說。
“是這個道理。娶媳婦關鍵就是要心好德行好,肯持家顧家,其它都不重要。”奶奶說。
林溪接不上話,低頭沉默。
除夕夜當天下午,林玉飛帶着老婆回到村裡過年。他的白色寶馬325進入村子,大人小孩跟隨着車子跑。林玉飛放下車窗,邊和路邊的人打招呼,邊緩緩向前移動車。
“林科長回來了。”
“林科長,您這工作辛苦啊,到三十夜才放假回來過個年。”
“林科長,回來過年了啊?”
“林科長,過年好啊!”
“……”
林玉飛是思州市政壇上一顆冉冉升起的新星。2016年,林玉飛從武漢大學研究生畢業,通過當年省委選調生公開招考被安化縣長河鄉錄用。長河鄉是安化縣一個偏僻落後的地方,那時的鄉政府里沒有一個人是研究生學歷。頂着名校研究生、省委選調後備幹部光環的林玉飛來到這裏,十分受重視,同事都對他高看一眼,領導對他厚愛三分。他也不負眾望,憑藉自己專業的知識技能和敢打敢拼的衝勁,很短的時間內,就在精準扶貧方面取得相當亮眼的成績,受到市裡公開表彰。
這極大地提振了林玉飛的仕途信心。2017年9月,通過思州市研究生科級幹部公開招考,林玉飛成為思州市住建委城市經營科副科長(副科級),並在這一年國慶節經人介紹認識了在思州市永寧縣社會保險事業局城鄉居民養老保險股任會計的張伊梅,四個月後的正月十一,兩人在老家舉行婚禮,結為夫妻。八個月後,即2018年10月,林玉飛調任思州市住建委工程建設科副科長(正科級)。年僅28周歲,研究生畢業才兩年,林玉飛就成長為一名正科級幹部。這令所有年輕幹部羨慕不已。他成為了思州市甚至是全省年輕幹部的代表,重點培養的黨政後備幹部。
“希明。”
大年初一中午,林玉飛出現在林溪鳴家門口。他一個人來的。沒有穿昨天那一身藏青色西裝和黑色風衣,穿着自家縫製的棉衣。
“林科長。”林長根禮貌地叫了一聲。
“根叔,您還是叫我玉飛吧,打小就這麼叫,聽着舒服。”林玉飛說。
“你找我們家希明有哪樣事?”溪鳴奶奶問。
“奶奶,我看見希明也回來了,專門過來找他耍耍。”
林玉飛坐下來,喝茶吃瓜果,和溪鳴家人心不在焉地聊着天。溪鳴感覺林玉飛是想單獨和自己聊聊,就提議一起去看看林祖齊老師。
一盤鹵豬耳朵肉,一盤涼拌酸菜折耳根,一盤5個裝紅富士蘋果,一瓶天麻酒,三個白色帶耳瓷杯,林溪鳴逐一在林老師墓前擺開。溪鳴擰開酒瓶蓋,朝三個杯子倒酒。林玉飛從他寶馬325後備箱裏,抱來一箱煙花和一盤直徑超過一尺的紅色鞭炮,同時,從棉衣衣兜里,摸出一包福貴香煙擺在酒杯旁。溪鳴一張張點燃冥錢,待冥錢燒成一個小火堆,他把手裏剩下的冥錢全蓋在小火堆上,然後點燃三支回魂香,插在墓前。林玉飛已經點着煙花和鞭炮。
煙花和鞭炮聲中,林溪鳴和林玉飛一起給林老師磕了三個頭。
“我是該叫你林科長還是叫你玉飛兄?”溪鳴在林老師墓前的石階上坐了下來,面前是一片竹林。
“那我是該叫你萬人崇拜的林鳴老師呢還是叫你希明?”林玉飛在同一級台階上並肩坐在林溪鳴身邊。
兩人沉默了一會。
“你能把在長河鄉乾的事,在禾口鄉再干一次嗎?”林溪鳴問。-
“極有可能。”林玉飛回答。
林溪鳴心裏一驚,轉過頭看着林玉飛。
“兩會之後有人事調整。”林玉飛沒有看林溪鳴,望着竹林說。
“你這麼自信?”
林玉飛沒有說話,從衣兜里摸出一包福貴,抽出一支,遞給林溪鳴,溪鳴搖了搖頭。林玉飛收回手,把煙塞進自己嘴裏,點燃,深吸了一口。
“我看見你院壩子裏停的車是租車公司的。你買不起車?”林玉飛吐出一口煙霧,說。
“一個人在BJ上班,車的必要性不大。”
“你現在一年能拿到多少?”林玉飛問。
“一百多吧。”
“不止吧。你這種名師,在市場上只值一百多嗎?余之江會這麼沒有格局?不給兩股也要給一股吧。”林玉飛說。
林溪鳴沒有說話。
“如果我來禾口鄉了,你能幫忙拉點資源嗎?”林玉飛吸了一口煙,繼續說,“這裏也是你的故鄉啊。”
“你哪個時候盯上晨星集團的?”溪鳴問。
“你老闆余之江在各種場合大聲喊着要助農興農,讓他來貴州一個落後小縣城參與脫貧攻堅,他應該會很樂意吧?”
林溪鳴沉默了許久,站起身,說:“林玉飛,你的將來不是在貴陽那個大院子裏,就是在監獄裏。”林玉飛聽后沒有說話,站起身,把手中的煙頭扔在石階上,用腳踩熄滅。
離開林老師墓地,林溪鳴和林玉飛各自回家。溪鳴右腳剛邁進門,就見一個熟悉的女人坐在沙發上和奶奶媽媽熱情地聊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