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溪鳴被室友黃超岳刺激
學校出於讓縣城來的學生和市區來的學生達到相互交流促進的目的,分配兩人間宿舍時,刻意把“山鷹班”和“領航班”的學生一對一分在一起,因此,林溪鳴和來自“領航班”的黃超岳成了室友。黃超岳是一個微胖的小子,很愛笑,笑起來臉上一對酒窩,惹得和他熟悉的女同學都想摸他的酒窩。他來自QDN,父親是當地市裏的幹部,母親開了兩家美容院,家境殷實。林溪鳴知道這些情況,是高一下學期開學不久,有天出於好奇,問黃超岳的小提琴多少錢,黃超岳猶豫了一下,說:“99200。”林溪鳴聽完,心裏一驚。黃超岳注意到了林溪鳴表情的變化,忙說:“你不要對別人說啊,在學校我還沒有對人說過,你是第一個。”林溪鳴作出了絕不對人說的承諾。之後一段時間,兩人在宿舍的聊天從之前的學習、鄉下河裏摸魚、求學歷程、各自家鄉好吃的東西和好玩的地方,轉到了介紹各自的家庭,很快兩人對彼此就有比較深入的了解。最後,黃超岳說他高中三年的目標有兩個:第一,小提琴過10級,他現在是8級;第二,考上BJ大學理學部物理學院,主攻大氣和海洋科學,將來在BJ研究霧霾。
知道室友黃超岳目標那晚,林溪鳴躺在床上,很晚才睡着。他第一次聽到一個人有着如此清晰的目標和長遠的規劃,而自己似乎一直是被動地被父母和老師扶着走、牽着走、趕着走、逼着走。從村裏的小學到現在高中,走的每一步,都是身邊的老師在安排。從村小學到禾口中學,是父母和林老師的指引和安排,從禾口中學轉學到安化四中,是馮老師的強烈建議和周老師的親自操辦,初三畢業,放棄思州一中的全額獎學金和貴陽一中的入學機會以及無視裴玉姍的表白,選擇來雲舟學校也是簡老師的意見起到了決定性的作用。這麼多年,自己除了不放棄讀書這一堅定的信念外,讀完書後想幹嗎,自己並沒有很認真地想過。即使是內心死守不放棄讀書的這一信念,主要原因也不是因為自己多愛讀書,而是因為讀書成績好的話就可以不用下地干農活,能收穫親朋好友讚許、羨慕的目光,同時得到一些好處,比如老師的偏愛和學校的獎學金。
第二天晨讀課上,林溪鳴豎起打開的英語課本遮住腦袋,撕下兩張作業本的紙,伏在課桌上,提心弔膽地寫了一封信。中午,他偷偷跑到學校超市側門的郵寄處,買了一個信封,寫上安化一中的詳細地址,貼上郵票,寄了出去。第三天傍晚,林溪鳴正陶醉在黃超岳的琴聲中,生活老師高大健碩的身材突然出現在面前,俯視着二人,林溪鳴和黃超岳都嚇一驚。“敲了幾次門,你們都沒有應答,我就直接進來了。”生活老師說,“有封林希明的信,還有一個黃超岳的包裹。我看包裝是本書,拿到就趕緊送來了。”“謝謝申老師!這是我買的樂譜,考級要用的。”黃超岳把手中的琴輕輕地放在床上,然後雙手接過申老師手中的包裹。“謝謝申老師!這是我……家裏給我寫的信。”謊言出口,林溪鳴心裏一陣慌。寫給裴玉姍的信,前天才寄出去,今天收到回信,這是不可能的。父母在廣東佛山打工,平時有事會在晚飯時間直接打電話到宿舍,不會寫信。老家只有爺爺奶奶,都不識字,更不可能寫信給林溪鳴。難道我寄出去的信被學校發現,拆開看了信的內容?想到此,林溪鳴心裏慌得更厲害了。“我看地址也是你老家的。”申老師說著把信遞給林溪鳴。
林溪鳴接過信,發現信封右下角寫着“思州市安化縣禾口鄉老林灣村上寨組”,心情平復了許多。
“你是身體哪裏不舒服嗎?臉色這麼難看。”申老師說著伸手在林溪鳴額頭試了試體溫。
“我沒事,謝謝申老師!”林溪鳴回答。
“不舒服要第一時間告訴我。你們繼續練琴。我走了。”申老師說著往外走,帶上門出去了。
“申老師再見!”
當晚晚自習后,林溪鳴剛回到宿舍,申老師就敲門進來了,他手裏拿着體溫計,認真地測了林溪鳴的體溫,又看了看林溪鳴臉色,確定沒事後,才放心地走了。
“雲舟每年能考上20個清華北大嗎?”林溪鳴愣愣地看了一會班主任王老師,說。王老師也是一愣,她顯然沒有料到林溪鳴會這樣反問她,一時也不知道怎麼回答。其實,這話的原型也不是林溪鳴說的,是黃超岳說的。黃超岳目前的成績排名在全年級第十名左右搖擺,他專門統計了雲舟學校高中部近五年考上清華北大的人數,總共53人,也就是平均一年大概10人。他正好處於邊緣地帶。
“我在10名左右搖晃,誰敢保證最後我是晃到了外面還是晃到裏面,而且到了高二分完班,徹底甩掉了政史地,排名在我後面的人,會殺出多少匹黑馬,誰也說不準。除非雲舟每年能考上20個清華北大,否則我還得拚命往前擠,要把自己的排名穩定在前面五名,這樣才保險。”黃超岳說。
黃超岳的一番話刺激了林溪鳴。黃超岳在一千多人中已經是排名前十、摸得着北大清華門檻之人,卻還有着如此強烈的危機感和旺盛的進取心,而林溪鳴排名僅僅在20名以內,和黃超岳有着一倍的差距,卻有些知足常樂。論家境,黃超岳用得起價值近十萬元人民幣的小提琴;論才華,黃超岳小提琴過了八級,即將過九級,最後不出意外,也會達到滿格十級;論努力,黃超岳連下午放學到上晚自習之間這點每天僅有的自由活動時間都不放過,從食堂匆匆吃過晚飯,片刻不耽擱地回到宿舍練琴,每天風雨無阻;論魅力,黃超岳渾身散發出的藝術氣質,伴隨他臉上的一對酒窩,笑起來,令身邊的女孩歡喜;論理想,-黃超岳有着十分清晰的目標和規劃,立志到BJ研究霧霾,這簡直談得上是心憂天下,為民造福。跟黃超岳相比,以上這些,哪一方面是我林希明可比的?一個都比不了。既然一個都比不了,那你哪來的資本“知足常樂”?我為啥子會有“知足常樂”的想法?是因為現在吃得好住得好,從生活到學習,有學校和老師們全方面的照顧,如果沒有了這些照顧,把我丟到第三層次自由生長,我還會感到知足嗎?我還經常樂得起來嗎?不!我不能被丟到第三層次,第一層次都不行。沒有了學校給予的一切待遇,我在這所學校一天都待不下去。我的家庭承受不起這裏的花費。如果到了高二分完班,徹底甩掉了政史地,真如黃超岳所說,後面殺出無數匹黑馬,在這所高手如雲的學校,把我擠出全年級前65名,那也不是不可能發生的事。
想到這裏,林溪鳴感到全身一陣冷,身體不由自主地顫了一下。他在床上翻了一個身,腦子亂得很,沒有一點睡意。半小時后,他下床喝了口水,端着杯子,走到窗前,透過被保潔阿姨擦得潔凈如新的玻璃窗,注視着被橘黃色路燈點綴的校園,思考着該怎麼辦。林溪鳴突然感到一陣胸悶,簡直要喘不過氣,他趕緊把玻璃窗往左一推,拉開半扇窗。夜風湧進來,瞬間淹沒了林溪鳴。林溪鳴本能地張大嘴巴,大口大口地呼吸,好一會內心才恢復平靜。迎風而立,許久,天邊泛起了魚肚白,困意襲來,林溪鳴雙腿突然有些支撐不住,回到床上睡了一會。他決定去找班主任老師談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