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溪鳴放棄公辦重點高中
2005年夏天,安化四中校門口貼出了大紅海報,一共四張大紅過膠紙貼在校門口最顯目的地方。最大的一張海報上面有91個學生名字,其中考上重點高中的學生52人,考進安化一中青雲班的學生39人。海報上除了學生的名字外,還有學生的錄取學校、中考成績總分數和所在的班級。考上重點高中的同學,錄取學校一欄均是只寫學校名字,比如“思州市第一中學”“GY市第一中學”等,沒有考上重點高中,但考進了安化一中青雲班的同學,錄取學校一欄,除了寫學校全名外,還會在學校全名後面打個括號,括號里註明“青雲班”,寫成“安化縣第一中學(青雲班)”。既沒有考上重點高中,也沒有考上安化一中青雲班的同學,大紅海報上沒有他們的名字。申健、裴玉姍、陳力、曾帆和杜尚義都在大紅海報上。申健排名第35,錄取到思州一中,裴玉姍排名第50,錄取到思州一中,陳力、曾帆和杜尚義進了安化一中青雲班,張小葉和安磊的排名分別是第103和第112,未能進入安化一中青雲班,但進了安化一中。初三(7)班62個同學,有三分之一進了安化一中,8人畢業后選擇“殺廣”,其他同學,進入安化二中繼續讀高中。申健和裴玉姍,與所有考上重點高中的同學一樣,也同時收到了安化一中青雲班的錄取通知書。安化一中校長親自到安化四中,當面向考上重點高中的同學承諾,凡是願意到安化一中青雲班就讀的同學,免除高中三年學費和雜費,每個月額外給予150元生活費補貼。申健沒有太多猶豫,放棄了思州一中,去了安化一中青雲班。等待上高中的暑假,他去了廣東中山,去看他的姐姐。
在大紅海報上,裴玉姍名字的前面,林溪鳴還看到了一個熟悉的名字——王姝雅。大紅海報的上方,排列着三張小海報。海報上分別是安化四中本次中考總成績的第一名,第二名,第三名,同時也是安化縣本次中考總成績的第一名,第二名,第三名。三張海報上除了有學生的錄取學校、中考成績總分數和所在的班級外,還有一張學生的半身彩照。今年的第一名和第三名都是女生。第一名,劉永紅,GY市第一中學,623分,初三(1)班;第三名,塗曉燕,思州市第一中學,605分,初三(1)班。在劉永紅和塗曉燕的海報中間,林溪鳴看到了自己的彩色照片。這是林溪鳴人生中的第一張照片。在照片旁邊寫着:第二名,林希明,思州市第一中學,621分,初三(7)班。
“希明,你真的不去思州一中嗎?”裴玉姍站在林溪鳴的房間門口,問正在收拾書桌的林溪鳴。
“嗯。”
裴玉姍聽后,心裏很失落,但她還是深呼吸一口,繼續說:“如果你去思州一中的話,我就不去安化一中青雲班,也去思州。”裴玉姍說完,臉頰泛起紅暈,低下頭,倚靠在門框上。
林溪鳴心裏一動,感覺心跳在加速。他背着門口的裴玉姍,不敢回頭,沉默了,一會後,說:“簡老師建議我去黔北。”
“渣男!”馮老師伴隨着鄙夷的表情脫口而出。
林溪鳴一愣,沒有說話。
“老實說,你有沒有欺負過人家女孩?比如親吻啊,擁抱啊,甚至更過分的。”馮老師看着林溪鳴,用一種逼問的語氣問。
“沒有。就牽過一次手。”林溪鳴忙說。
“你還真的是渣。前面你還承認親過臉蛋。”馮老師臉上的鄙夷有些認真了。
“那是上高中之後。初中時,雖然從初三寒假開始我們就租住在同一棟樓,但她住在三樓,我住在二樓。二樓和三樓之間有一扇鐵門鎖着。房東有十分嚴格的禁令,住一樓和二樓的男生不允許到三樓和四樓,三樓和四樓住的全是女生。哪個男生敢上到三樓和四樓,房東就會把他趕出去,還不退租房押金,同時還會報警。離我們租房子地方不到200米處就是安化城北派出所。這個你應該知道。”林溪鳴忙解釋。
“解釋就是掩飾,你解釋這麼多,正好說明你心裏有鬼。”
“你……”
“就算你不能上去,她可以下來啊。小女孩肯定經常來找你輔導作業,讓你幫忙解決各種問題。你這個你敢說沒有?”馮老師揪着不放,林溪鳴不知道該怎麼解釋自己確實就只牽過一次裴玉姍的手。
“你不說話,是默認了吧?”馮老師說。
“她是經常來我房間和我一起寫作業,但我只是教她怎麼記住英語單詞,一些她不太明白的地方,我給她講解,其他什麼也沒有做。”林溪鳴說。他感到馮老師在這事上有些較真了。
“誰信呢!”
“師姐,你有點無理取鬧了。”林溪鳴說。
“哈哈!”馮老師仰頭大笑。“看你不斷解釋的樣子就好開心。”
林溪鳴無言以對,擰開礦泉水瓶,喝了口水。
“不過,要是讓我知道你做了渣男,我……”馮老師剎住話頭,低下頭,用力抓了一把安靜地陪在她身邊的雞尾酒易拉罐,然後說,“你繼續說,你去黔北哪裏了?”
“雲舟學校。”
“你去讀民辦中學了?”馮老師驚訝地問。
“嗯。”
“你為什麼不去貴陽一中?”
“因為錢。”林溪鳴說,“去貴陽一中,我得自己出學費,住宿費,雜費。”
“不可能吧?你這麼高的分數貴陽一中應該是有獎學金的。”
“其實我也不清楚。那時對於貴陽一中,除了知道它是省內最好的高中之外,其它一無所知。”
“你們的第一名不是去了貴陽一中嗎?你們之間沒有交流?”
“沒有。在安化四中整整一年,除了初三第一學期同台領獎見過面外,我和他私下沒有見過,更沒有說過話。另外,你也知道,在安化四中,尖子班和兩個重點跟普通班是分開的。他們三個班不在學校的教學樓,在行政樓,而普通班的學生是不允許進入行政樓的。尖子班和兩個重點班的學生平時不會主動找普通班的學生一起玩耍,或者說,他們的班主任老師不允許他們和普通班學生玩耍。這個,你比我更清楚。”林溪鳴說。
“確實是這樣。那時我們的班主任就不允許我們去普通班所在的學校教學樓。你可能不知道,這三個班雖然緊挨在一起,但互相之間也極少往來。尖子班的學生基本不和重點班的學生往來,重點一班和重點二班稍微好一點,往來相對較多,但也只是相較於尖子班和重點班之間多一點。初三下學期我去尖子班后,除了一起去的重點二班的同學,和其他同學之間幾乎沒有說過話。我們不會找他們說話,他們也不會主動找我們。個別從普通班殺入尖子班的同學,因為沒有同來的伴兒,在班裏就找不到說話的人,每天獨來獨往。”馮老師說。
“有一個事情,我很不願意想起。初三最後一次分班結束后,被從尖子班和重點班踢出來的同學,背着書包,抱着書,一路哭着從行政樓走到教學樓。我那一年,一個被從尖子班踢出來的女同學哭得暈倒在樓道間,手裏的書在樓梯上撒了一地。每次回想起這個畫面,我心裏都非常難受。後來聽人傳說,當天她被同學送回去后,就再也沒有來學校了。”
“我們那一年還出過人命,一個男同學,抱着書走出尖子班教室,把手裏的書從五樓拋下,人也跟着……”馮老師閉上眼睛,輕輕搖了搖頭,說,“現在想起,我心還揪着痛。”
“哎——”
兩人都不再說話,默默地喝着手裏的雞尾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