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無人不認識簡不凡老師
12月初某天，安化四中初三年級第四次模擬考試成績排名在校門口公告欄貼了出來。在那張紅底黑字的排名榜上，林溪鳴排名第七，申健排名第四十六，兩人雙雙殺進了全年級前50名。這一次林溪鳴語文成績依然是滿分，數學和理綜分別為135分和137分，英語141分。成績公佈的當晚，簡老師像往常一樣在廚房忙着張羅晚飯，拒絕林溪鳴和申健幫廚。他臉上的表情相比平常看不出有什麼不一樣。林溪鳴的臉上是三個月以來少有的輕鬆，坐在沙發上翻看着從對面書架上隨手拿起的一本名叫《金拇指》的小說。他問在屋裏走來走去的申健知道什麼叫炒股。申健搖了搖頭，沒有說話，繼續走來走去。這次模擬考試，申健英語只考了113分，他沒有達成記住初中三年全部英語單詞的目標，從下午知曉成績開始，一直惴惴不安，擔心簡老師讓他滾蛋。
“洗手準備吃飯了。”門外傳來簡老師的聲音。
林溪鳴和申健洗完手走到隔壁的餐廳，圍着白色圍裙的簡老師正往桌上擺放碗筷。長方形實木餐桌上，擺了四菜一湯——中間白色陶瓷大盆碗盛着烏江豆腐魚，環繞烏江豆腐魚一周的分別是鹵豬蹄，糟辣板筋，一大盤折耳根炒臘肉和一大盤涼拌酸菜。林溪鳴看得直吞口水，雙腿一張，夾住一張藍色塑料凳子就坐在了桌前。申健在林溪鳴右手邊輕輕地坐了下來。簡老師解下圍裙，轉身從背後的冰箱裏拿出一瓶黃燦燦的果粒橙和三個玻璃杯。
“你們還不能喝酒，咱們以水代酒，祝賀兩位本次模擬考試進入全年級前50名。來，咱們先走一個。”簡老師舉起倒了八分滿的玻璃杯，笑着說。
“感謝簡老師！干！”林溪鳴右手舉起杯子碰了一下簡老師的玻璃杯。
“謝謝簡老師！簡老師有心了！”申健雙手捧起杯子輕輕碰了一下。
林溪鳴一飲而盡。簡老師看了一眼林溪鳴，笑了笑，也幹了。申健慢慢喝光了杯里的飲料。
“簡老師，我沒有達成您定的目標。”申健說著看了一眼簡老師，垂下了頭。
“嗯。確實。英語113分差了點，但能進全年級前50名也很厲害，值得慶賀。接下來要在最短的時間內把沒有達成的目標達成，英語至少還要提高17分，達到130，其他科目也還要提一提，把名次往前再拉一拉，能夠進到前40名並保持住，考重點高中才保險。我們學校近五年平均每年考上重點高中的人數是42人，去年考得比較好，有53個人考上。”
“好的。簡老師！我一定會努力的。”申健抬頭說。
“林希明的數學和理綜能不能提到140？”簡老師問。
“我試試。”
“怎麼又是‘我試試’？每次說到數學和理綜你都像是要矮一截，不能像你語文英語那樣底氣十足啊？”簡老師瞪着眼對林溪鳴說。
“行。”林溪鳴說。
“下個月模擬考試先進前五，寒假結束後進前三，你的目標不應該是市裏的思州一中，是省城的貴陽一中。”
“啊！”林溪鳴一塊酸菜咬在唇邊，愣住了。申健也驚訝地看着簡老師。
“能在安化四中排名前三，那就是全縣前三，全縣前三，進貴陽一中問題就不大。”簡老師說。
“我試試。”
“你……”簡老師瞪了林溪鳴一眼。
“行！”林溪鳴忙說。
“我記得安化四中有個不成文的規定，
在初三最後一個學期第一次全年級模擬考試中排名前40名的學生，會被集中到同一個班，也就是尖子班。這40個學生大部分情況下最後都會考上重點高中，即使考不上重點高中，最差也會考進安化一中高中部的青雲班，所以安化四中大多數時候對外的宣傳，都是說自己尖子班考上重點高中的概率是百分之百。”聽林溪鳴說了一上午，馮老師說。
“是的。不僅如此，排名41到85的學生被分配到重點一班，排名86到130名的學生會被分配到重點二班，其他的學生被隨機分配到普通班。在初三最後一個學期第一次全年級模擬考試中，初三（7）班有八個同學進入全年級前130名，我排名第2，申健排名第33，裴玉姍排名55，陳力排名72，還有四個同學，分別是曾帆排名76，杜尚義排名91，張小葉排名101，安磊排名125。但是，我們八個人都沒有去尖子班和重點班。”
“因為你們有一個牛氣的班主任老師，敢跟校領導杠。”馮老師說。
“馮老師。您怎麼知道？”林溪鳴有點意外。
“你別忘了，我也是安化四中畢業的。安化四中畢業的學生沒有人不認識簡不凡老師。”馮老師說，“我在安化四中讀書的時候，簡老師還沒有當班主任，他一開始是尖子班的數學老師，之後被降為重點班二班的數學老師，也就是我的數學老師。關於他從尖子班降到重點二班，傳說是因為教學方式不符合學校要求，被校領導多次約談不改。整個安化四中，或者說整個安化縣的中小學，估計也只有簡老師敢把學生從學校教室提出來，關在自己家裏，讓學生看教學錄像自學吧。我對他印象最深刻的是，他一支粉筆徒手在黑板上畫幾何圖形，-比其他老師用尺子比着畫還要標準和好看。”
“沒錯！那真是一手絕活。”林溪鳴說，“沒想到，馮老師，咱倆還有共同的恩師啊。那我是不是該改口叫你師姐呢？”
“咋的？想跟我平輩啊？”馮老師一個歪頭殺，烏黑的頭髮滑落到一邊，眼睛含着笑意。
“哈哈！”林溪鳴被她逗笑了，說，“師姐，你當年也進尖子班了吧。”
“嘿，我還沒有同意呢！”馮老師眼睛先是一瞪，隨接溫柔下來，恢復了含笑，用手撩了撩垂下的頭髮，拿起身邊荔枝風味的雞尾酒喝了一口，接著說，“我當時好像是以二十幾名的成績進的尖子班，時間長了，具體名次忘了。中考後，我去了思州一中。”
“師姐當年也是學霸啊，從重點二班殺進尖子班。”
“在師弟你面前，不值一提。”
“師姐，你這樣聊天會把天聊死的。”
“哈哈！”馮老師仰頭笑了笑，說，“你繼續說簡老師，我有點好奇，他具體是怎麼把你們八個留在自己班裏的。”
“簡老師沒有明說，只說了一句當時我們都聽不懂的話。他說，儘管有些東西已經是公開的秘密，但如果有人站出來真要把‘秘密’二字撕掉，有些人也是扛不住的。尖子班和重點班就屬於公開的秘密。”
“哈哈！懂了。”馮老師雙眼笑成兩彎新月，笑完，再次拿起身邊的雞尾酒仰頭喝了一口，看了一眼林溪鳴，說，“你怎麼不喝啊？來，為咱們曾經有這麼一位厲害的老師喝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