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_第1章 生死攸關
暮色暗淡,殘陽如血。
陰森的密林中驀地撲稜稜驚起一群飛鳥,幾輛馬車疾風閃電般地衝破林中屏障,駛入官道。
官道兩旁原本坐卧着許多衣衫襤褸的流民,見車馬駛來,連忙站起一擁而上,你爭我搶地擠到前面想討點吃食,卻被從馬車裏驟然亮出的尖刀逼退。
江寧珂落下車簾一角,暗暗鬆了一口氣。
她們這群人如今傷的傷殘的殘,半點武力值也沒有,若是再遭到這些流民的搶掠,估計就真得交代於此了。
扭頭看着這一車子的老弱病殘,她強打起精神,不禁回想起穿越過來遇見的一切:
原主才剛拜堂成親,公公定北王便被指意圖謀反,皇帝震怒,抄家流放。一夕之間,她就從高高在上的王府世子妃,變成被解差隨意鞭打踐踏的罪婦!
哎,她吐了口氣,謀反的大罪啊!這輩子還能翻身嗎?
想到這裏,她又用力握了握拳,一雙清潤明亮的眸子裏盈滿了堅定:不管如何,她也必須得好好活着,誰讓她爸媽和弟弟也一起穿來了呢!
這次一定要好好珍惜老天爺給的機會,抓住一切,好好活下去!
伸手一一探過爸媽和弟弟的額頭,她的心情漸漸平復,這幾位看來只是累壞了,休息會就好。
待探到顧硯時,手中滾燙的觸感讓她心裏咯噔了一聲。
完了,這傢伙發燒了!摸起來還挺燙,這沒藥沒大夫的,該怎麼辦?
如今酷暑時節,氣溫約莫得有個四十上下度,她看了一眼這人身上穿的長袖長裳,十分猶豫。
發燒的病人最是不能捂了,得馬上降溫!
“阿娘……別死……阿娘……。”
顧硯嗓音低啞,喃喃囈語,面色極致痛苦扭曲,呈現出不正常的潮紅。
是陷入了夢魘。
她的心突然像是被揪了一下似的,酸澀極了。
努力做了一番心理建設,還是咬牙決定伸出手去。
不料,她的手才剛碰到男人的衣領,就被他瞬間出手死死扣住,那力道仿若鐵鉗,讓人根本掙脫不得。
好疼!
她蹙眉抬頭,卻冷不丁對上了一雙冰冷的黑眸,那眸中暗含殺機,讓人不寒而慄。
馬車內分明悶熱的緊,江寧珂卻瞬間如墜冰窖,寒冷刺骨。脊背一寸一寸地僵直發涼,一種玄而又玄的感覺告訴她,眼前的男人是真的動了殺機,想殺了自己!
扭頭看了一眼還在昏睡的爸媽,她咽了咽口水,掙扎道:“顧……顧硯?”
頓了頓,見他毫無反應,她又硬着頭皮說道:“顧硯,我爹已經帶着咱們逃出來了,你發熱了,我……我只是想幫你降降溫。”
“不必。”顧硯聲音冰冷凶戾,眉頭鎖得死緊,冷漠拒絕。
難道他還是想殺了自己?
明明才過了十幾秒的功夫,江寧珂卻覺得已經過去了很久很久,手上的鐵鉗仍然沒有絲毫要鬆開的意思,她不由有些急了。
腦子一熱,一句話便這麼脫口而出:“你娘若是看到你如此不愛惜自己,定然會很難過!”
話一出口,她就後悔了,這不是專門往人家心窩子捅嗎?
顧硯的呼吸頓時粗重了起來,他一把鬆開捏着的手腕,雙眼赤紅,臉色卻是慘白如紙。
一股濃重的血腥味直衝鼻尖,江寧珂低頭一看,果然,這人胸口的傷處又崩開了,這讓她一下子愧疚起來。
是她失言,戳人傷疤了。
從內裳上撕下一截布條,默默地替他包紮好。顧硯也仿若一塊木頭般,一動不動,任由她去,不再阻止。
“對不起,我……我只是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
“你莫要難過了,是我說錯了話,抱歉。”
她不敢再看他的表情,垂下眼瞼,見他大掌緊握成拳,青筋畢現。一滴不知是汗是淚,落在袖口,心中不禁也生出了幾分同情。
他心裏……應是很痛吧!
其實,她穿越過來也不過半日,還沒弄清楚怎麼回事呢,就遭遇了屠殺,是這個男人的母親以命代之,才救了她的性命。
後來有了記憶,她才知道。救她的竟是她古代的婆母,而這個身體,也叫江寧珂,是定北王世子顧硯剛拜完堂的妻子。
當時的場景真真是混亂又血腥,如人間煉獄一般,只有血色與屍體遍佈着大地。
在陣陣刺耳的尖叫吵嚷聲中,婦人的嘴一張一合,零星的隻言片語傳入耳中:“……朝……圖……藏在……阿珂,你定要記住!”
未待聽清,婦人突然眼瞳一縮,一把將她用力推開,緊接着一道銀白寒光疾奔而至,穿透軀體。
一切發生的太快,箭矢的尾羽尚且還在急促顫動,婦人就已經緩緩倒在了血泊之中。
“娘!”身旁正被黑衣人圍堵的男子突然暴起,銀色劍光疾閃,五個黑衣人瞬間鮮血噴濺,屍體重重地倒在江寧珂眼前,塵土飛揚。
她被嚇得雙腿發軟,思緒一片混亂,只下意識地收縮手指,捏緊手裏的東西。
後頸處毛髮寸寸僵直,即使在這麼熱的天裏,她依舊止不住地顫抖,哆嗦着跪爬過去替眼前的女人捂住冒血的傷口。
鮮血一股股不受控制地湧出,染紅了她的雙眼。
身體中突然湧上一股難言的悲傷,淚水就這麼滾滾落了下來。
婦人顫抖着嘔出了血,勉力朝她和男子笑了笑,眼中溢滿了憐愛:“阿硯,娘……要去找你爹了,你定要……與阿珂好……好……活下去!”
一語言罷,那隻溫熱的手便軟軟地垂了下去。
真……真的死了!
江寧珂腦中嗡嗡直響,不斷左右四顧,期待能尋找出一絲破綻,是不是誰在整蠱她?
時間並沒有給予她太多接受的機會,很快,又有幾個黑衣人已經突破了解差的攔截,朝他們奔來。
男人雙腳還綁着鐐銬,只持一把橫刀與黑衣人戰作一團。她的心也隨着那把刀劇烈顫動。
雖不知是什麼情況,但這男人定是她這一頭的。
放眼看去,遠處還餘二十幾個黑衣人正往這奔來,這男子身上皆是觸目驚心的鞭傷,若是腳上的鐵鏈不解開,即使再高的武藝,只怕混戰下去也要落下風。
他若敗了,徒留她一個人,也不能活吧?
她咬牙掃視了一圈,忽然看見不遠處一個解差的屍體下壓着什麼,在日光的照耀下在反着光,連忙定睛望去——是鑰匙!
趁他們纏鬥之際,幾步躥上前,忍着噁心將人翻過去,掏出鑰匙撲回男子腳邊。
可一時之間,這一大串她竟找不到是哪一把,雙手不受控地顫抖,頭皮鑰匙碰撞之聲讓她更顯煩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