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相互極限換家的徐不義
皇宮之大,無須西山眺望,光徐心烈當年做遊客逛故宮,都是深有體會。
深院高牆,不弔威亞,沒點絕世輕功,跳都跳不進去。
但也正因為如此,除了四正門十六側門,宮牆邊上,除了巡邏的,鮮少有站崗的衛兵。這時候,高牆就只是一堵高牆而已了,辦法總比困難多。
藉著幾個武衙吏疊起的人梯,眾人輪番翻過去過後,宮中便向他們完全敞開了。
對宮裏最熟悉的自然就是十三,他帶着眾人往一個方向奮力疾行,途中可謂人擋殺人佛擋殺佛,絕大多數人幾乎都不用動手,攔路的已經無聲無息的倒下。jj.br>
正當大家覺得能這麼一路直接衝到正殿時,十三卻突然停下,眾人也覺出有異,紛紛宮牆腳的陰影處瞪去,果然見那兒緩緩走出一個人,一身隱龍衛打扮,待確認沒人攻擊他后,徑直走到十三面前半跪下,抱拳道:“屠二十見過副衛主,副衛主,衛主已經發現你們,他令我們遮罩了獻王的耳目,現下派了屠十七去弒君,他自己方才離開了秘閣,回了衛所!”
“什麼什麼?”十三還沒回話,徐心烈忽然插嘴,“是什麼?”
屠二十看了看十三,低頭朝徐心烈道:“弒君。”
徐心烈細品了一下周圍人的反應,有些震驚,怎麼難道她才是封建殘留嗎,為什麼聽到這倆誅九族的字,一個兩個都跟吃飯喝水似的,面無表情?!
可下一瞬,她就聽到身後有人“毛大哥毛大哥”的連叫兩聲,轉頭就見毛文武睜着雙銅鈴樣的大眼仰天往下倒去,竟然是震得往後一個倒仰,一口氣沒上來差點過去了?
旁邊的人此時也回過神,倒吸一口涼氣,露出一臉魂不守舍的樣子,左右看,上下看,努力奪取着神智的控制權。
徐心烈放心了,好嘛,原來是震驚過頭了,她差點都懷疑自己了。
畢竟在進入皇宮的時候她本來不緊張,但是在假想自己這麼做無異於上輩子潛入中nan海,忽然就慌了一下,於是對自己是升斗小民的認識又深刻了一分。現在如果他們連弒君都不慌,那自己分明就是在場最庶民心態的人了,想想還真有點丟臉。
“心烈,怎麼辦?”十三倒確實從頭穩到尾,此時當著自己屬下的面徵詢徐心烈的意見,神色非常認真。
徐心烈是真的沒指揮過這麼大陣仗,她好像是來救駕的,但沒想到皇帝可能落地成盒,此時看着眾人灼灼的眼神,不由得腦子有些混亂,但首當其衝的問題是……她指着屠二十,問十三:“他可靠嗎?”
十三愣了一下,看了看低着頭的屠二十,點頭:“他與我差不多歲數,境遇也相似,之前對我幫助良多……”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無非就是想為自己的信任找理由,徐心烈此時也無暇想太多,華貽樞的天星樓在宮裏很難施展開,如今她也只能信這個屠二十,便直接問屠二十:“那個,皇上,和皇長子在一起嗎?”
屠二十連“弒君”都沒帶感情色彩,此時卻有些驚訝了:“沒,皇上被困在御書房,皇長子與皇后在寧坤宮中。”
“這麼說,群臣在正殿,妃嬪被關在自己宮裏,羽林衛沒跟着的也都關在一處,再加上其他零零碎碎的宮女內侍……獻王進宮是帶了多少人呀?軍隊嗎?宮裏人都瞎的嗎?”
“是羽林衛被握在獻王手中了。事發之時羽林衛統領陳濟時假傳口諭,令羽林衛關閉宮門封鎖各宮院,提出質疑者皆以造反論處,一天過去即便知道自己被拖下了水,但沒有人指揮,各處羽林衛也不敢輕舉妄動。”
“陳濟時……”徐心烈見過他,是個很普通又很自信的中年大叔,看起來挺強壯精明的人,怎麼會做這樣的事?“他又是怎麼回事?”
“這個我知道,以後與你說。”十三道,“現在怎麼辦?”
徐心烈有些狐疑,總覺得十三好像是不讓自己跟屠二十多說話才這麼講,她皺緊眉頭,只能道:“還能怎麼辦?我跟你去獻王那兒拖時間,另外去幾個人意思意思救個駕,苗奇威你挑幾個厲害的,把皇長子救出來,我們極限換家!”
一番話說完,現場沉寂了一會兒。
“等等,什麼叫意思意思救個駕?”
“極限換家又是什麼?”
“怎麼讓苗捕頭去救皇長子?皇長子應該是安全的啊。”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紛紛質問起來。
徐心烈忽然理解了十三不讓人跟她解釋為什麼獻王能策反羽林衛將軍的原因,因為要她現在開講座解釋屠青蓮的“野望”也着實有些煩人,她嘆了口氣,低頭組織了一會兒語言,才道:“你們聽不出來嗎?真正在搞事的是屠青蓮,他想挾天子以令諸侯!”
“姑娘怎麼會知道?”
“獻王那就不管了?”
“他們若找到了副本給大臣們看,我們的立場豈不是就尷尬了?”
雞一嘴鴨一嘴又開始了。
徐心烈:“……那要不,大家自由活動?”
她是微笑着說出來的,大概確實很慈祥,在場的人都被感動到說不出話來,默默的閉嘴了,眼觀鼻鼻觀心。
“我指揮不動你們,我就提建議吧?”徐心烈繼續“溫和”道,“我和十三去獻王那拖延時間,看能不能幹掉他。苗奇威你挑人去救皇長子,其他人去皇上那意思意思,那兒肯定有重兵埋伏,所以不要硬拼,讓屠青蓮以為我們心裏只有皇上就行,如何?”
毛文武直接抱拳,一臉慚愧:“武衙吏全聽姑娘做主!”
苗奇威從頭到尾沒說話,此時也抱抱拳,轉頭開始挑人,被挑中的也沒意見。
徐心烈心頭那邪火終於下去了,嘆了口氣,對毛文武道:“你們此去必是苦戰,別忘了我方才說的話,皇上已經是屠青蓮的棄子,他最看重的還是皇長子,掌握了皇長子,就是掌握了勝局。就算皇上真沒了,這天下,也不會是獻王和屠青蓮的。”
毛文武幾個毅然點頭,擺出一副壯士一去兮的樣子,抱拳急不可耐的往御書房方向跑去,看那架勢,顯然還沒法把皇上當“棄子”看待。
“好了,我們走吧。”徐心烈拍拍手,轉頭對十三笑道。
“徐心烈,”一旁,苗奇威刻意落在他的同伴後面,忽然道,“你在謀划什麼?”
“嗯?”
“他們被你帶跑了,我可沒有。”苗奇威冷聲道,“什麼皇上是棄子,若我們力保皇上,不管屠青蓮和獻王如何,這天下就一直是皇上的。他們不也說了,孩子沒了,可以再生……皇上沒了,先帝這一脈,就真玄了。”
“哎,”徐心烈嘆口氣,“我不是已經跟毛文武說了,他們肯定在皇上那兒埋伏了重兵,如果我們傾盡全力去救,全栽在那怎麼辦?”
“可是皇長子……”
“所以剛才極限換家那句是你問的?”
“……是。”
“屠青蓮想讓皇上和獻王都死,留了皇長子掌控朝廷,所以他心底里最在意的,就是皇長子,我們去救皇長子,沒錯吧?”
“沒錯。”
“那我們要的是什麼呢?”
“救皇上,平反。”
“不,”徐心烈嘴角微翹,“這就是我覺得你們讓我指揮的錯誤所在了。”
“???”
“我啊,才不在乎誰當皇帝,我呢,只想氣死屠青蓮。”
苗奇威沉默了一下,突然瞪大眼:“你!”
“哎,所以說,你們一開始就選錯了指揮啊。”徐心烈攤手,一臉無奈,“可我又不想聽別人指揮,只能硬着頭皮上,假公濟私咯。”
“徐,心,烈!”苗奇威壓低聲音,咬牙切齒,“你會把我們所有人都害死的!”
徐心烈絲毫不懼,抬頭與他對視:“你敢說我的方法有錯嗎?”
“可是皇上……”
“我們的對手,是個瘋子,我們想贏,就得比他更瘋。”
“你這是在拿整個天下做賭注!”
“不不不,不管哪個方法,都有風險的,你非要把這當賭場,那我們都是賭徒,誰也別想撇乾淨。”
“那萬一皇長子出什麼差錯呢?”
“所以你就不能現在趕緊乖乖的過去保護他嗎?還有空在這質疑我?”
“……徐心烈,”苗奇威一臉複雜,“我一時都說不清,是該懊悔信了你,還是懊悔方才多問了一句。”
徐心烈拍了拍他的肩膀,大大咧咧道:“既然選了聽我的,就堅定的往下走吧,其實我比你還忐忑,你信嗎?”
“呵,”苗奇威又搖了搖頭,卻還是轉身往前走去,邊走邊道,“與你初識時我還當是江湖誤會了你,如今看來,還是江湖人看得通透。你,果真不義。”
徐心烈臨了還被戰友罵一嘴,只感到又好氣又好笑,可是時間不等人,她還是唉聲嘆氣的繼續往秘閣方向跑,屠二十在前面帶路,十三在一旁陪着。
“陳濟時此人……”十三大概覺得對不起她,忽然開始開口。
“停,我沒興趣。”徐心烈冷冷的。
“……”十三有些慌張,閉上嘴,偷偷看她。
“我倒想知道,”徐心烈調節着呼吸,“你,到底是哪邊的。”
“你。”十三毫不猶豫。
“那,你能指揮他,去殺獻王嗎?”
屠二十在前頭虎軀一震,匆忙回了回頭,繼續埋頭帶路。
“不能。”十三這次聲音低了下來。
“哦。”徐心烈答得沒什麼感情。
十三更煎熬了:“他們幫我,純出於同門情誼,屠青蓮將我們一手培養出來,指使我們做了許多,事,他們擔心若是屠青蓮倒了,連帶我等也會被清算,如今……”
“好了好了知道了,那你信得過他就行。”徐心烈不耐道,人類心中的彎彎繞繞多到她都懶得去為人着想,此時只要知道屠二十這些人用不上就行了,“那就帶路吧,反正只要不坑我,我是不會費勁去搞什麼清算的。”
屠二十沉默不語,一路將他們帶到了秘閣,率先進去往裏看了一眼,出來時神情複雜:“衛主不在,但是,有三個兄弟守着。”
“羽林衛呢?幾個?”
“沒有,都,死了,但獻王父子還沉迷於在秘閣中尋找遺旨副本,似乎還未察覺。”
“還有這種事!?”徐心烈驚了,“這點警戒心,那對父子怎麼活到現在的?”
屠二十搖搖頭:“不知。”
“那豈不也是現在就可以殺進去……”徐心烈說著,剛邁一步,看了看屠二十,忽然將腳步又收了回來,“等等,屠青蓮真的離開了嗎?”
屠二十還未回話,十三忽然橫劍攔在了她的面前,另一柄劍凌空連揮兩下,鐺鐺兩聲,打掉了斜刺里飛來的兩抹寒光!
就在徐心烈也拔劍之時,頭頂忽然傳來一聲輕笑:“果然你這丫頭架子就是大,還非得屠伯伯出門來迎,才肯賞光見一面呢。”
屠青蓮!他居然沒走!
徐心烈頭皮一麻,直接瞪向屠二十,又見十三看向他的眼神更加可怕!
屠二十抬起頭,一步步走到門口屠青蓮的下方,對十三冷聲道:“對不住,副衛主,我,已經用不上那個葯了。”
葯?葯!意思是他已經被咔擦了,生無可戀了?!
徐心烈萬沒想到還有這樣的背叛理由,但偏偏合理到她都罵不出什麼話來,只能強抑住劇烈的心跳,抬頭瞪向屠青蓮,心裏咆哮。
完了,本以為讓苗奇威救皇長子是在跟屠青蓮極限換家,沒想到被人請君入甕,這波是要把自己也換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