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我辯,我辯,我辨辨辯(一)
“犬可以為羊。www.”
“孟子曰:‘天地與其所產焉,物也;物以物其所物而不過焉,實也’,一個物體、一件事情、一個動作、一種關係本來只是自然而然的存在的,並沒有自帶什麼名字,也並不依賴於稱謂它而存在,這就是“實”。諸位來到這個世界上以後因為要和它們打交道,為了分別它們,方便自己,才給各種事物取了種種各不相同的名字作為它們的代號,這就是“名”。事物一旦有了名,原來的事物本身彷彿從此找到了一位替身,我們也習慣於利用事物的名來進行交流活動,僅僅是到了需要的時候,才把名還原為事物。所以,在下以為——犬可以為羊。”
正當本少爺因為被俺老爹命令中途入場而吸引了大批目光暗呼“倒霉”之際,王國寶那方的一名比較年長的鳥人終於坐不住了。只見他長身而起,向四周微一抱拳后侃侃說道。
“不錯,這人滿臉麻子、散發披肩還真有點賣相,這鳥人是誰?”
我盤坐在地上,對我那因為意外被我拽進場中而坐立不安的大哥問道。
此時大哥目光有些渙散,東瞅瞅西瞧瞧之後方才小聲對我說道:“二弟,鳥人是個什麼東西?這人是琅琊王司馬道之的心腹,驃騎諮議參軍茹千秋。”
我一瞧見大哥這幅熊樣兒心中就來氣,調侃他道:“大哥,您這幅如坐針氈的樣子到底在怕啥?”
我大哥苦着臉答道:“二弟,你可把大哥害慘了,你我把拽這裏幹嘛啊,大哥怕一會辯不出個道理來父親會罵的。”
“怕啥?又不是坐這裏就必須得說話。所謂‘多說多錯,不說就不錯’,我們就在這扮成兩尊泥菩薩,有這些族兄弟打頭陣,很好捏。還有方才二弟我確實說錯了,這鳥人確實——不是個東西,嘿嘿。”
我輕輕拍着胸脯安慰大哥道。說完之後習慣性的靠在了大哥寬厚的肩膀上,左手一伸、一送,案几上一顆葡萄掉進了俺嘴裏。舒爽呀,有大哥這靠墊撐着,這距離看真人表演真TMD倍兒棒!
我嘴裏的葡萄還沒嚼完呢,王國寶雜牌軍那邊又站起來一人,接口說道:“茹大人說的不錯,犬與羊之所以為犬與羊,是因為它們本身的形狀;而它們的名字,則是人給起定的。既然是人為的,則叫犬的,自然也可以叫羊,而叫羊的也可以叫犬。犬羊之名既然可以這樣互相交換,自然“犬可以為羊”了。而且,犬羊之名雖然互相交換了,但對它們本身(這裏的“本身”是指羊和狗的形體)並無什麼損害。不僅沒有損害,而且因互相交換其名而“犬可以為羊”,於是在下得出,任何物的名都是人為規定的,因此可以任意改換,也就有了“犬可以為羊”。”
這論點一出,客廳里隱隱變得有些嘈雜起來,看來這個論點讓人有些難以接受呀。
“這人是庚家的庚述,在京城有些才名,在庚家年輕一輩中也算是個才子。”
看來大哥知道我“才疏學淺”,主動擔任起了解說員這一項非常有意義的工作。這丫的六年不見開竅了?
我有些不屑的看了一眼那庚述。就這文化程度也叫“才子”,怕是前世小學生也不會以為“犬可以為羊”吧。如果真如他所說,那天下不就大亂了嗎?人的語言也就沒有了存在的必要了。不過我才沒興趣跟一小學生較勁,俺可是大學生耶。這不,有人發難了。
只見那庚述一說完,我這邊謝混身旁的一名長得眉清目秀的族兄站起身來,微笑道:“庚兄此言差矣。”
“大家都知道,名與物是有聯繫的,而且是物決定名而非名決定物。庚兄所說故意忽略物對名的決定作用,完全將名獨立拿來思考,這樣就把名與物的聯繫完全割裂開來了。”
“這位是四伯(謝靖)少子謝虜,二弟因該叫他表兄。”
大哥小聲插話道。大哥不是利用解說來緩解緊張吧?俺嚴重懷疑,不過很敬業捏。
那位謝虜表兄一說完,緊接着另一位族兄立馬站起來補充,完全不給對方還口的機會。正牌軍就是不同捏,贊一個先!
只聽另一名族兄續道:“庚兄方才也說了,犬與羊之所以為犬與羊,是因為它們本身的形狀。在場諸位都知道漢字是象形文字進而又發展成表意文字,象形字來自於圖畫文字,但後來圖畫性質減弱,象徵性質增強,它是一種最原始的造字方法。由於它的局限性很大,有些實物和意念中的事物是畫不出來的。因此,以象形字為基礎后,漢字發展成表意文字,增加了其他的造字方法,例如六書中的會意、指事、形聲。然而,這些新的造字方法,仍須建基在原有的象形字上,以象形字作基礎,拼合、減省或增刪象徵性符號而成,這種拼合、減省或增刪是有根據的,例如卜在其上寫作“上”,人在其下寫作“下”,這叫做指事字。玩(謝玩)所言庚兄以為然否?”
我們這邊這番連敲帶打如行雲流水,特別是那位族兄最後以反問結束,將庚述問得僵在了當地,臉上更是一陣青一陣白好不爽快。
周圍的觀眾也有不少人鍾情於“清談”,這一番初次交鋒我們正牌軍明顯佔了上風,在場的老傢伙們倒是個個心懷鬼胎表情各異,但是大多數觀眾還是紛紛點頭表示贊同。
“這位是三伯(謝攸)長子謝玩,不過過繼給了二伯(謝淵),在族裏年輕一輩中才名僅次於混哥兒,你要叫表兄。”
大哥再次插話道。
這真人辯論會看的舒爽,吃的喝的一樣不缺,還有才子“耍寶”,又有大哥這麼敬業的“解說員”,比得上前世進體育館看比賽了呀。
正當我想對我大哥這種異常敬業的表現作出表揚之時,突然又感到了全身涼颼颼的。
“我靠,誰咒我?!”
我心裏暗罵一句,餘光一瞟就發現老爹面無表情的瞪着我。不過俺一瞬間就讀懂了他的意思:“開口!在不開口我剁了你丫的!(誇張了..誇張了)。”
又來!I服了Y。被逼上梁山,可我一時間也找不到說的呀。就在這時俺腦中靈光一閃,突然大叫道:“說得好!”(算開口了吧,嘿嘿)
屋樑上有些灰塵飄蕩而下……..
我靠,忘了俺現在體內真氣充足,一時用力過猛將客廳里幾乎所有人都給震住了。
我用餘光瞟着老爹快要殺人的眼光,心裏悲呼道:“R啊…..為什麼又冷場了呀!”
不過我這一吼竟然還有奇效,雜牌軍那邊不知是不是被我這一吼給震通了腦部血管,片刻后竟然有人站了起來,開口辯道:“如玩兄所說,那同一事物有多個名稱又該作何解釋?例如“荼”(茶)又叫檟、蔎、茗、荈等。”
“這人乃庚振,庚述堂兄。”
大哥離我最近,被我一吼震得滿臉幽怨,不過還是及時的插話解釋道。罪過呀罪過,俺不是有意的………
庚振,這名字少爺我記住了。這小樣是位好同志,解救我於水生火熱之中啊,以後有空一定多找他清談清談,嘿嘿。
我這邊還在為了暫時逃脫老爹殺人目光而YY,這邊謝混已經站起身來回答道:“混以為,無論哪一種文字其形成都與事物本身是密切相關的,文字不可能是憑空捏造出來的,而是有一定的起源根據。如同漢字起源於象形,而這些圖畫最後演變為符號。其次,混再說一下“羊”。因為從詞源上,“羊”這個字也與世上的實物羊有一定的聯繫,也是根據世上的實物羊創造出來的詞語。“羊”因為有角,所以才稱呼為“羊”,而“犬”字卻沒有將羊有角這個形態表現出來,又怎能將羊叫成是“犬”呢?這裏混要強調的就是名與物是有聯繫的,而且這種聯繫不是隨意臆造的。如果如庚兄方才所言,一定要將“犬”叫做“羊”,這就是隨意臆造出來的“羊”這個名與犬這個物之間的聯繫,而這種聯繫顯而易見是毫無根據的。”
“另外,混和諸位族弟方才所強調的“名”與“物”的聯繫也表現在,文字本身的歷史演變過程。在這個過程中,人們可以根據不同的聯繫,將原名沒有的一些意思加入到其中去,這就使得名的概念不斷豐富。諸位應該注意到這裏將其他意思加入到名當中去,加入的這些意思與名本身是有聯繫的不是毫無根據的,不是隨意的將某些意思強行附在某個名上。例如“學富五車”本意是學習的書籍要用五輛車來拉,而後來就專指學問大,“學問大”與“學習的書籍要用五輛車來拉”之間的關係不用說諸位也看得出來。而後來強加的意思就不一樣了,例如將犬叫做“羊”,強行讓“犬”這個名去表現羊本身“頭有兩角”的形態,諸位說,“犬”這個名與羊有角這個羊所具有的特點有什麼聯繫?而“羊”這個名與羊的外形的聯繫很明顯,同樣“羊”這個名我們可以從詞源上解釋它的由來,揭示它與物存在的聯繫。”
“這些是混的一些淺見,還請庚兄加以指教。”
謝混算是做了“結案陳詞”,雖然虛偽的讓對方指教,卻優雅的向四周一禮后坐了下來,看也不看場中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的庚氏兄弟。我靠,這丫的還是和小時候一般喜歡玩酷耍帥耶。
雜牌軍那邊形勢大壞耶,這讓領頭的王國寶氣悶異常。只見他狠狠地瞪了一眼場中的庚氏兄弟示意這兩個呆鳥回坐,並開口說道:“這一番我們輸了,還是再出辯題吧。”
靠,還來?!俺記得這鳥人和少爺我有仇,而且今日在門口還又結了一次。現在居然死纏爛打還想辯,這仇結大了捏,不報復報復他我還是謝逆嗎我?
正當庚氏兄弟回身準備入座而王國寶起身起到一半的時候,我似笑非笑的聲音在客廳中響起:“中書令大人,如果真是‘犬可以為羊’的話,那你們還真是‘驢鳴犬吠’呢?”
此話一出,全場鬨笑……….
我靠!貌似這話連方才說話的族兄弟們也罵進去了,壞菜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