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章 滿城風雨21
京兆尹這些天忙得團團轉,最後沒辦法又將刑部尚書周溪知請了過去,平水寺的案子被壓得死死的,半點風聲都沒往外透露。
楚嬌和傅雲歸乾脆歇在了南柏王府,幫着照顧趙歲煙。
北淵王府依舊非常平靜,北淵王妃也沒有再來找傅雲歸的麻煩,平靜地有些不正常。
端王府……
一道纖細的身影在花叢掩映之中若隱若現,只穿了一襲純白的裙子,墨發挽起,用一支木簪別住,背影看上去無比落寞。
「秦小姐!」楚景臨遠遠看到她,周遭沒有人,便走了過去,在離她幾步遠的距離停下。
秦落柔聽到他的聲音,眼底有一抹戾意一閃而過,隨後便被掩藏在瀰漫的淚意中。
秦落柔抬頭,一副紅着眼眶,楚楚可憐的模樣映入楚景臨的眼帘,楚景臨一怔。
「世子!」兩行眼淚恰到好處地滑落,更為她增添一股柔弱凄涼的氣息。
「不必多禮。」楚景臨伸手虛扶一把,「秦小姐,若是秦大人在天有靈,看到你這個樣子,會傷心的。」
秦落柔慘然一笑:「我母親會陪着他的,還有弟弟,他們一家人在天上團圓,只留我一個人在這凄苦的人世。」
楚景臨心底微動,秦落柔一直以來都太過冷靜優雅,鮮少有這樣脆弱的時候,不過如今,秦府皆因秦仲得入獄,秦夫人帶着家眷自裁,他趕到的時候,只有秦落柔一個人面對着一地的屍體不知所措。
「等我報了仇,我就去找母親和父親。」秦落柔屈膝抱住自己,神情痛苦。
楚景臨長嘆一聲,坐到秦落柔身邊,拉過她的手:「你還有我,你是我未過門的妻子,再一年多,我就可以娶你過門做我的世子妃了,日後,我們也是親人,這世間,並非單單隻你一個。」
秦落柔一動不動,只是看着楚景臨的眼睛:「世子,你當真喜歡我嗎?」
楚景臨一時語塞,眼前浮現出楚嬌對着傅雲歸笑靨如花的模樣。
秦落柔眼神微動,抽出自己的手,側過臉看向一旁搖曳的花:「若是不喜歡,也不勉強,世子還是尋一個自己喜歡的姑娘吧。」
楚景臨聽到這話緩過神來,看着秦落柔泫然欲泣的臉,笑了笑:「你胡思亂想什麼呢,娶妻,自然是要喜歡的。」
秦落柔看着他,笑意不達眼底:「是嗎?」
楚景臨看到她這副模樣,疑心她是懷疑什麼,湊近了秦落柔,看着她的眼睛:「你放心,我一定會為秦大人報仇的。」
秦落柔垂下眉眼,隨後又抬頭看着楚景臨:「我會親手為父親報仇,楚嬌害死我父親,又隨便拉來一個不知所以的人頂罪,我不會放過她。」
秦落柔的眼中有恨意,有試探。
楚景臨放心了幾分,這樣聰明的人不懷疑是不可能的,不過如今既然是懷疑他會因為兒女情長放過楚嬌,那反倒是好辦了。
楚景臨眼中有一些猶疑,隨後便回答:「是,你這樣聰明的女子,自然有這個能力,只要時機成熟了,我也會幫你報仇的。」
秦落柔眼裏的疏離慢慢消散,她眼中的情緒變化都被楚景臨一一收進眼底,心上提着的一口氣也慢慢落了下來。
楚景臨拉着秦落柔站了起來:「你在屋子裏悶了幾天了,在花園裏走走吧。」
「王府不大,但是侍候花草的人都是用了心思的,出來透透氣,別憋壞自己了。」楚景臨聲音溫柔,高出秦落柔半個頭的他,稍稍壓低了身子和秦落柔說話。
秦落柔不自然地低下頭:「我知道了。」
「我陪你走走吧。」楚景臨牽着秦落柔的手,緩緩地邁步,秦落柔也抬腳跟上他的步伐。
秦落柔和楚景臨稍稍錯開,看得到他挺拔的身子和俊美的側臉,心裏被苦澀填滿,她也不過是個及笄不久的少女,從前對楚景臨也是滿懷期待和歡喜的。
後來楚景臨對別人心生戀慕,她也獨自吞下了委屈和落寞,只要正妃之位捏在手裏,沒有愛慕,也是有敬重的。
她的驕傲,不允許她因為一個男人而將自己變得面目全非,為了得到一個男人的寵愛而搖尾乞憐。
可是如今,他們之間已經隔着血海深仇,無法化解。
楚嬌就指着父親扳倒他們呢,她怎麼可能去殺他,是楚嬌抓了父親,楚寧派人去暗殺他,若非父親在牢中,楚寧又怎麼殺的了他。
想到這裏,秦落柔突然定住腳步,不再往前一步。
楚景臨訝異地回頭看她。
秦落柔極快地斂去眼中的恨意,低聲問道:「那現在的計劃是什麼?什麼時候動手?」
楚景臨看了看四周,靠近一步低聲道:「等東宮那位到了時候,就是最好的時機。」
秦落柔點點頭,擁住楚景臨的腰身,眼淚順着眼角滑下,她緊緊地抱着她,耳邊傳來楚景臨有力的心跳聲。
楚景臨驚訝片刻,便抬手回抱住她,秦落柔用力地抱着他,眼淚打濕了楚景臨的錦衣。
想來是因為她家裏的緣故,楚景臨沒有多想,只是輕輕拍着秦落柔的背安撫着她,就這樣過了一刻鐘,秦落柔才慢慢鬆了手。
楚景臨握住秦落柔單薄的雙肩:「你是秦大人的掌上明珠,你那個庶弟都比不上你,他走了,我是你未來的夫君,若是你每日這麼悶悶不樂,他會怪我的。」
說著就伸出手幫秦落柔擦去臉上的淚水,粗糲的手掌輕輕撫過秦落柔嬌嫩的臉頰。
秦落柔點頭:「好!」
「我有些累了,先回去歇息了。」秦落柔勉強擠出一個微笑,隨後盈盈一拜,便轉身離開了。
轉身的一瞬間,面色未變,眼底卻猶如萬丈深淵冒着寒氣,與微微上揚的嘴角構成鮮明的對比,看起來及其的違和。
一雙眼仿若深淵中有着密密麻麻的尖銳的冰柱,冷酷又銳利,方才的掙扎全然不見。
秦落柔每邁一步,都能聽見自己的心一片片破碎的聲音,自己對楚景臨的喜歡是真心實意的,可是如今兩人隔着血海深仇,她絕對不可能再對他心慈手軟。
她只在今日放縱自己最後一次,只這一次,前塵往事盡數掩埋,連同她的心一起封在這一天,她會一步步走上巔峰,血刃楚寧父子,為秦家報仇。
楚景臨看着她的背影,心裏終於鬆了一口氣。
楚景臨回到自己的書房,看見桌子上放着一隻信筒,上前打開,拿出裏面的信紙,一行字在他面前徐徐展開。
「今日東宮給北淵王府送禮。」
楚景臨皺眉,親眷之間送禮物倒是平常,不過按照他們的心思,南柏王江漸死了的消息應該是傳不到東宮的。
今日又不是什麼節日,為何要往北淵王府送禮。
「訣風!」楚景臨低聲叫道。
隨後黑色的身影便悄無聲息地出現在房中。
「今日北淵王府什麼日子?」
「屬下不知,可要前去打探?」
楚景臨點頭:「東宮往北淵王府送了一批禮物,你讓人去打探一下是什麼原因,不必親自去。」..
「是!」訣風身影冰冷,下一刻便又悄無聲息的消失了。
楚景臨隨手將那紙扔進了火盆中,看到信紙在火盆中燃燒,化為灰燼,楚景臨又想起那日訣風從平水寺帶回來的信。
秦仲得心思倒是細膩,那信燒一封留一封,叫人看的斷斷續續看不完全事情的脈絡,但偏偏又有關鍵的信息,若是一旦公諸於世,端王府便徹底再無法翻身。
這樣一個人,養出來的女兒,楚景臨看向秦落柔所在院子的方向,想了想,還是將訣風叫了進來,囑咐他派人盯着秦落柔。
此時的安泰十字巷,幾輛車載着沉沉的貨物緩慢前行,天色漸晚。
幾個趕車的人都是御林軍打扮。
「大哥,這車太慢了,什麼時候才能到啊。」一個人抱怨。
「出來的就晚,估摸着天黑的時候能到,快點兒吧。」領頭打扮的人阻止了他的話頭。
「這一車可貴重着呢,不能馬虎。」領頭的人接着又說了一句,催促車夫趕緊趕馬。
「緊張什麼,這裏可是安泰十字巷。」那小兵滿不在乎,「誰敢在這裏撒野。」
然而話音剛落,幾人就看見一道黑色身影像這邊飛身而來,速度極快。
「什麼人?」領頭的人見狀立馬拔劍,可是已經來不及了,那人之用劍柄就將人擊落馬下,隨後順手便掏走了系在頭領腰間的錦袋。
領頭的人心都提到嗓子眼了,管事的說了,那是特意送給永安公主的玉佩,十分貴重,不能和其他東西混了,讓他隨身攜帶,親手交給永安公主的。
「快追。」一聲令下,幾個人便追着那人跑進了一旁的巷子,只留下兩人看護。
兩個人站在原地不敢動。
一刻鐘后,兩人便聽到了整齊的腳步聲逐漸逼近,帶頭的人是永安公主,兩人嚇得魂不附體,連忙請罪。
「是你們的頭領派人來說,二哥送給我的東西被搶走了?」楚嬌居高臨下地盯着他們。
兩人哆哆嗦嗦地答了一聲「是」。
楚嬌點頭:「行了,你們幾個人將東西送到府中吧。」楚嬌點了幾個人。
看着他們嚇得臉色都白了,楚嬌又停下腳步:「你們也不必害怕,二哥不會因為一點財務就要你們的命的,先在王府待着吧。」
「是!」兩人顫聲應下。
楚嬌則帶人在箱子裏展開搜尋。
不多時,楚墨臨也帶着人趕來,兄妹會和后,低聲交談了幾句。
半刻鐘后,便敲開了端王府的大門,不顧門房阻攔,兄妹二人就直接帶着人衝進了端王府。
走進院子沒幾步,就被楚景臨攔住了。
「太子,嬌嬌,你們怎麼來了?」楚景臨似乎微微有些訝異,隨後偏頭看向身後黑壓壓的御林軍,挑了挑眉,「這是怎麼了?」
楚墨臨客氣地笑了笑:「景臨,你可看見有什麼可疑的人進了你們王府?」
楚景臨搖搖頭,隨後又扭頭問旁邊的侍衛:「你可見過?」
侍衛也搖了搖頭。
楚墨臨見狀笑了笑:「此時本不該打擾,可是太子妃給嬌嬌親自挑選了一塊玉佩,想着她會喜歡,便叫人送了過來,誰知半路上遇上劫匪,將那玉佩搶走了,有人說看見劫匪到了這邊,想着端王府大,便於隱藏,或許能抓到,景臨,不會介意吧?」
楚景臨笑了笑:「一塊玉佩,也勞駕太子興師動眾?我就是喜歡收藏玉佩,不如太子挑一塊好的給嬌嬌吧,總也不是什麼價值連城的東西,這麼晚弄得雞犬不寧的,實在是不該。」
「你說呢,太子殿下?」楚景臨話語之中帶着嘲諷。
「畢竟是二嫂的一番心意,我們也是打算找找,找不到就算了。」
「這時候不早了,若是皇祖父知道太子為了一塊玉佩在安泰十字巷大肆搜查,只怕會責怪太子啊,太子妃會理解的,畢竟這段時間四處都不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