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八章 滿城風雨19
楚嬌到南柏王府的時候,裏面已經掛起了白綾,在粉嫩的春花和翠綠的柳葉旁,白綾顯得十分刺眼,王府眾人皆是披麻戴孝。
趙歲煙在靈堂中呆坐着,一旁跪着袁書淺。
「舅母!」楚嬌走進去,翕動着唇,想說什麼,最終只喊出了這兩個字。
趙歲煙身形一僵,沉沉地嘆了口氣:「嬌嬌,你去瞧瞧你外祖父和外祖母吧。」
「好!」楚嬌抿唇退出房外,正要走,餘光卻瞥見了一抹素白的身影。
「你怎麼來了?」楚嬌上前抓住傅雲歸的胳膊。
傅雲歸臉色微白,動作也有些緩慢。
「聽到了江璃的聲音,就跟着過來了。」傅雲歸嗓音微啞,還是一如既往的溫柔。
「我陪你過去看看。」傅雲歸牽住楚嬌的手,兩人作伴向著南松苑走去。
楚嬌回握住傅雲歸的手,眼眸低垂,眉眼間肉眼可見的低落。
傅雲歸看着楚嬌嬌嫩的側顏沒有說話,她現在需要的不是安慰,是陪伴和自我消化。
老王爺還沒睡醒,老王妃一個人枯坐在廳內,一旁是還沒動的早點和茶水。
楚嬌和傅雲歸走進去她都沒有發覺。
「外祖母!」楚嬌輕聲喚道。
老王妃這才一驚,抬眼看見楚嬌和傅雲歸。
「你們來啦?」老王妃的聲音一如既往地溫柔和慈祥,向著兩人伸出手。
楚嬌和傅雲歸分開,一左一右走到老王妃身邊坐下。
老王妃的眼睛因為年邁而顯得有些許的渾濁,眼神也有些愣愣的,看着外面發獃。
「外祖母!」楚嬌的掌心熾熱,握上老王妃冰涼的手,帶上哭腔,「對不起!」
老王妃的眼中有眼淚滑落,轉頭看向楚嬌,眼底都是心疼,蒼老的手撫上楚嬌的臉頰:「傻孩子,你有什麼可對不起的?」
「當初,我和你外祖父給你母妃擇婿,單單是看中了你父王,一表人才,雖然已經有了兩個兒子,可是陛下自私單薄,也無可厚非。」
「婚後,你父王待你母妃一心一意,再沒納過側妃。」
「總不能好的時候我們就慶幸,有了這樣的事情就責怪皇室。」
「當初做決定,就該想到這些。」
「這些年四大王府衰落,也就咱們家,仗着你母妃,才算是穩住地位,總不能有什麼好事就攬到家裏,到了危急的時候,把你們推出去,劃清界限吧。」
「外祖母!」楚嬌抱住老王妃,臉埋在老王妃懷中,聲音悶悶的,「我一定會查出來是誰害死了舅舅。」
「不必了。」老王妃嘆息一聲。
楚嬌一怔,抬頭不明所以地看着老王妃。
「我已經找到人了。」老王妃低聲說,隨後向著外面叫了一聲,「荀太醫。」
楚嬌和傅雲歸對視一眼,都從彼此眼中看出了迷茫。
「老王妃,公主,世子!」荀太醫挨個見過禮,楚嬌和傅雲歸也客氣地回禮。
「你和他們說吧。」老王妃吩咐了一聲。
「王爺中毒已深,一朝毒發,神仙難救。」
「毒發?」傅雲歸擰眉,重複了一遍。
「是!」荀太醫嘆了口氣,「若是說死因,應當說是中毒。」
「什麼毒?」
「一種名叫血蝠的毒藥,這種葯很奇怪,是江湖上一個已經被滅門的毒門研製出來的,一開始是給人服用血蝠草的灰,無色無味,這個葯很少有人用,因為效用太慢。」
「按照王爺的情況來看,血蝠灰應該已經用了六年多了,體內積累的太多。」
「意思是說,這種血蝠灰入體,是要有一個特定的契機,才能毒發?」楚嬌一下子就抓住了重點。
荀太醫點頭:「沒錯。」
「血蝠灰累積太多,在吸入一種特定的香粉之後,就會毒發。」荀太醫道。
「香粉?」楚嬌喃喃。
「一些來自進貢地的香粉,裏面會加一種叫紅梅粉的東西,吸入許多之後,就會毒發。」
荀太醫說完,老王妃輕輕頷首:「荀太醫,辛苦了。」
荀太醫搖搖頭:「老王妃節哀。」說完便轉身離開了。
「我已經派人去了淞洲,很快就會有消息的,你心裏擔子別太重,這些時候,不能掉以輕心。」老王妃拍了拍她的手,也走進了內室。
楚嬌坐在原地,只覺得身上發涼。
傅雲歸上前擁住她,感受到她的身體因為憤怒而輕輕顫抖。
「他們真是好算計,一環扣一環,反正怎麼著都得死一個,他們一開始就沒想着要放過南柏王府。」
「他們故意露出破綻馬腳,就是為了讓皇祖父召信任的部將回京,這個部將也就只有舅舅,不管是舅舅還是舅母,南柏王府都會亂。」
「平水寺的證據也沒了,南柏王府也亂了,他們……」
楚嬌嘴唇顫抖着說不下去了,忽然察覺到門口有人,楚嬌抬頭,就看見淚流滿面的江璃,她咬着唇,因為太過用力而發白,輕輕顫抖着,聽了裏面的話,讓她從頭涼到了腳。
他們利用母妃殺了父王,若是母妃知道,她都不敢想像母妃會怎樣。中文網
「阿璃!」楚嬌走到門口,握住江璃的手,江璃臉色白的嚇人,眼淚簌簌地往下落。
楚嬌抱住江璃,拍着她的背輕聲安慰她:「阿璃,別怕,都會好的。」
「我沒事!」江璃的回答出乎楚嬌意料,她笑的勉強,抹去淚水,「現在重要的是,這個消息得瞞着,不能讓母妃知道。」
楚嬌一怔,隨後點點頭:「你說得對,這件事現在只有我們知道,瞞着舅母就好,也別跟江瑜和江珏說。」
江璃點頭,看向一旁的傅雲歸:「傅世子,聽說你受了很重的傷,你還是回去休息吧。」
「我來看看,有沒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地方。」傅雲歸柔聲說。
江璃搖搖頭:「還好,大哥大嫂都在家,明珏……也在。」
說到這個名字的時候,江璃有一瞬間的停頓,隨後若無其事地看着傅雲歸和楚嬌。
「你們都有是,證道司還忙着,御林軍統領的位子也空着,南柏王府出事,他們要是有什麼計劃,應該也快了,你們放心吧,南柏王府不會有事的。」
楚嬌摸了摸江璃的頭:「阿璃,很快就會結束的。」
江璃「嗯」了一聲,便轉身離開了。
楚嬌輕嘆一聲:「她也長大了。」
傅雲歸看向楚嬌的眼神只有憐惜和心疼,她可知道她比江璃也大不了幾歲。
楚嬌看到他的眼神,便也明白了他在想什麼,勉強笑了笑:「你可別忘了,我確實比她大不少呢。」
「阿璃說得對,還有許多事情呢,你先回去好好養幾天,儘快養好身子。」楚嬌說著,挽住他的胳膊,「我也得趕緊回證道司了,平水寺沒有了證據,去問問秦仲得還有沒有其他地方。」
傅雲歸點頭,溫聲道:「好!」
楚嬌出門,腳步頓住,看向靈堂的方向,整個王府一片素白,明明是春和日麗的天氣,卻因為白綾多了幾分肅殺之意。
「舅舅,我就不送您了,我要去解決了這些事情,保護好南柏王府剩下的人,您不會怪我吧?」楚嬌心裏如此想着,但是沒有說出口。
往事一幕幕浮現,江漸性子沉穩,話不多,幾次來看她話也不多。
但是她知道,舅舅是很疼愛母妃的,對她也很好,雖然話不多,但是處處都想着她,凡是往南柏王府寄信,給江璃帶回來什麼好東西,必然往她這裏也送一份。
信上話不多,只是關心他們夫妻兩個好不好,問一下北淵王的狀況,最後跟他們說,一切安好,勿念。
短短几行字,堅持不懈地每月一封,回信有時候是她寫,有時候是傅雲歸寫。
傅雲歸握着楚嬌的手:「舅舅現在肯定最擔心外祖父外祖母和舅母,還有阿璃,我們保護好他們,就是給他最大的安慰。」
楚嬌沉默着點頭,兩人相攜出了南柏王府。
傅雲歸先回了照雲居,江葵已經牽了馬在府外候着,楚嬌直接上馬直奔證道司。
楚嬌回到證道司發現有些不對勁,黑甲衛全部出動,里三層外三層全部戒嚴。
「怎麼回事?」楚嬌放慢了腳步,觀察一圈。
「公主!」一名黑甲衛上前稟報,「有刺客闖了進來,是死士。」
楚嬌瞳孔微縮:「什麼?」
「秦仲得呢?」
「死了!」
「刺客呢?」
「咬破嘴裏的毒藥,自盡了,卓隊長受了重傷,還在昏迷之中。」
楚嬌一瞬間有些晃神,身形晃了晃,被身後的江葵扶住。
「公主!」江葵擔心地叫了一聲。
「有什麼線索沒有?」江葵問。
黑甲衛搖搖頭:「沒有。」
楚嬌閉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氣:「不用查了。」
江葵一怔。
「他們不會留下任何把柄的,秦仲得是唯一的證人,也只有他的手上,才會有證據。」
江葵猶豫着說出秦落柔的名字,不知道她會不會有些證據。
那張美麗清冷的臉浮現在楚嬌眼前,眼睛像是一個無底洞,只有淡淡的柔霧浮在上面,給人一種悠然溫和的錯覺,實則眼底裝着什麼,誰又知道呢。
「現在只怕是也找不到秦落柔的下落了。」楚嬌搖搖頭,秦落柔是個聰明的女人,哪怕已經派了人盯着她,她也有辦法逃脫。
她不是那些大家閨秀,只知道繡花彈琴,詩詞歌賦,她對楚景臨有些情意,但是若是殺父之仇在前,楚景臨也很有可能變成她的墊腳石。
她說不準秦落柔會採用什麼方式報仇,但是絕對不會跟她合作。
楚嬌頭腦發脹,關了證道司大門,頹喪地坐在台階上,抱着頭,聲音有些悶。
「王知禮那邊一直沒來消息嗎?」
江葵想到那個白面小書生,搖搖頭:「沒有,恐怕早就被發現了吧。」
「王家還有什麼人沒有?」
「沒了。」江葵道,「王美人如今也不在了,想找王知禮,還真是無從下手。」
楚嬌蒙的抬起頭,王美人。
「走,我們去找二哥。」楚嬌說著就要走。
到了門口又停下了腳步,吩咐門口的黑甲衛:「拿着本宮的令牌去找太醫,讓太醫給卓昊用最好的葯,務必要將他治好。」
天色很快就暗了下來,今日的黑雲似乎比往日的更重了,陰沉一片壓在京城上方,像是壓在人的頭頂,讓人喘不過氣來。
不見月亮,更不見星光,這是暴雨的前兆,宮裏來往的宮女黃門都加快了腳步急匆匆地走着,忙活着自己手裏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