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六章 滿城風雨17

夜色沉沉，到了這個時候，街道上已經沒有什麼人了，一片寂靜之下，連燈都沒有幾盞。

在暗沉的夜色中，幾匹馬在官道上疾馳向著城外奔去。

「你確定秦仲得說的是真話嗎？」說話的是羅思遠，一開口吸進來大半涼氣。

楚嬌身形纖細，披着斗篷帶着面巾，不說話只點了點頭。

在旁邊是一襲黑衣的申玉，沉默着不說話。

三人到了城門處，大門緊閉，守城的將士抱着劍昏昏欲睡，申玉見狀下馬，拍醒了其中的領頭。

「誰啊？」守城將領不滿地嘟囔，翻了個身，打掉了申玉的手。

楚嬌眼神冷淡地看着他們，他們卻依舊不為所動。

申玉見狀，索性一腳踹翻了他，那人從夢中驚醒，滿臉都是不滿之色，看見面前纖瘦的申玉就要破口大罵，卻在看到申玉手中的令牌后瞬間就沒了氣焰。

將一肚子怨氣盡數吞了下去，趕忙叫醒了旁邊的幾個人，戰戰兢兢地行禮：「末將參見永安公主。」

申玉冷哼一聲翻身上馬。

楚嬌驅馬向前，瞥了他一眼：「你們可真是輕鬆啊，就這麼守門？」

小將嚇得臉色慘白：「末將知錯，委實是這幾日累得很了，夜又深了，這才……」

楚嬌不想再這裏浪費時間，只是扔給他一個威懾的眼神，便驅馬離開了。

申玉和羅思遠也都知道楚嬌的用意，沒有多說，抓緊時間策馬出城了。

楚嬌看了一圈周圍，暮色蒼茫，周遭的山林也是黑黝黝的。

「秦仲得那麼小心謹慎的人，真的會將證據放在平水寺嗎？」羅思遠問道。

「真不真的，去看看不就知道了？」楚嬌道。

申玉看着周圍黑漆漆的山林，心裏有些沒底，警惕地靠近了楚嬌，三人的馬停下，楚嬌低着頭，不知道在思索着什麼。

「公主，咱們快走吧，這裏不是城內，又沒有多少人跟隨，只怕不是很安全。」申玉說。

楚嬌環視四周，周遭的確給人一種黑漆漆的壓迫感。

楚景臨若是知道他們要去找秦仲得提供的證據，應該就會在這條路上動手吧。

一雙鳳眸在黑夜中閃閃發亮，像是一灣清水折射出明月的光輝，明亮又清冷。

「駕！」楚嬌拉動韁繩，在小道上再次疾馳起來。

羅思遠和申玉緊隨其後，還沒跑出多遠，就聽見後方傳來急促的馬蹄聲，申玉和羅思遠的心都提了起來，向後看去。

楚嬌也聽到馬蹄聲，瞬間就做出反應拉緊韁繩，身下的馬在一聲響亮的嘶鳴之後高高揚蹄，隨後才停了下來。

楚嬌調轉馬頭向後看去，羅思遠和申玉看楚嬌停下，也只能勒停了馬。

馬蹄聲由遠而近，申玉和羅思遠的手都悄悄伸向劍柄。

「永安公主！」離到幾步之遙，那人開口了。

聲音好像在哪裏聽過，但不是楚景臨的聲音。

那人湊近了，三人才看清楚，眼前的人很年輕，穿着青色錦衣，綁着一條玉帶，墨發半束，濃厚的書卷氣撲面而來，氣質比起傅雲歸還要溫柔一些。

「宋祁年？」楚嬌在記憶中搜尋這個人，總算想起來了，在朝堂上見過一次，據皇祖父和二哥說，那天那番話就是他說的。

已故國子監祭酒的獨子，倒是也沒有人比他更合適。

前世戰亂中歸隱，後來也沒有再入世，想來是覺得她不是個仁厚的君主吧。

「微臣一直注意着公主的動向，現在看公主匆忙出城，想必是秦仲得交代了什麼，微臣也想跟去看看。」

楚嬌對他沒什麼好感，只是淡淡道：「小宋大人手無縛雞之力，此番兇險，還是不要跟去了。」

宋祁年被拒絕，也不惱怒，只是淡淡一笑：「若是那麼兇險，為何公主只帶兩個人隨行護衛，想來要麼是暗中準備着，要麼是斷定了不會有人來搗亂吧？」

楚嬌斂眸沒有說話。

「那日微臣在朝堂上說的話全部都是出自於真心，家父生前與秦仲得交好也只是因為秦仲得才華過人，曾在祖父門下讀過書，公主不必介懷。」

宋祁年彬彬有禮，十分謙遜，眉宇間不見傲慢之色。

一旁的申玉眉眼孤冷，不說話，只是靜靜地看着宋祁年。

「小宋大人應該知道，本宮是證道司主司，此次乃證道司辦案，據說宋祭酒從來都是看不上證道司的，小宋大人難道不知道？」

「知道！」宋祁年並不避諱談道父親，「我父親確實不喜歡證道司，不過證道司是為陛下辦案，此次案情可能牽扯到謀逆，微臣還是跟着為好。」

「怎麼，小宋大人害怕本宮胡亂辦案，隨意傷人？」楚嬌調轉馬頭，不想再浪費時間。

宋祁年有些好奇，自己和這位公主並無過節，而那日的事情雖然本意並不在幫她，但也確確實實幫了她的忙，為何永安公主看起來有些抵觸自己？

不過背後的原因他並不想知道，他和證道司的人不會是一路人。

「微臣是吏部侍郎，秦仲得的案子牽扯甚多，大概是有一批人都要調職撤職。」宋祁年接著說道。

「吏部尚書楊構，都沒管這案子，你來摻和什麼？」楚嬌皺眉。

「楊尚書曾經和文氏秦氏來往密切，如今自然不能再來查案。」宋祁年不等楚嬌說話，便驅馬到了楚嬌身邊，「公主，請吧。」

楚嬌瞥了他一眼，也罷，便沒再拒絕，策馬飛馳而去。

平水寺在京郊，離京城不算太近，若是起碼，怎麼也得半個多時辰。

夜色越來越暗，三匹馬在林間小道上狂奔。

方才還有些月光，如今就連月亮都隱進了厚重的烏雲中，外面是一點光亮都沒有了，所幸申玉做了完全準備，這條小路她很熟悉，便到了前面引路。

「公主放心，這條路沒什麼障礙，不過是前面有幾條岔路，屬下在這條路上走過許多回，公主只管跟着屬下走。」

宋祁年看着申玉，有些面生，在京城似乎沒見過這號人物。

為父丁憂三年，如今回來，京城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按理來說，皇子公主身邊的伴讀長隨，肯定是要選幾個官家子女的，比如楚墨臨，身邊都是門下侍中和兵部尚書嫡子這類的人。

如今雖然羅思遠在側，但這肯定是太子殿下派給公主的，公主身邊的侍女暗衛，看上去都不像是官家出身。

羅思遠看出了宋祁年的疑惑，便答道：「公主慧眼識珠，雖然這幾個丫頭都是平常人家，但是都是深藏不露的，都是公主自己選的人。」

宋祁年沒有搭話，但心裏也有點譜了，傳說中的永安公主，心狠手辣，心機城府頗深，回來沒多久就掌了證道司，對這位從不曾謀面的公主雖不說討厭，但也喜歡不起來。

傅雲歸多麼風光霽月的人，居然娶了這麼個人。

如今真正見面，她身上倒是有一種殺伐之氣，不像是京城裏的那些閨秀，倒像是從戰場上磨練出來的人，尤其是那種不怒自威的氣質，跟陛下如出一轍。

曾經覺得這個天下沒有配得上傅雲歸的女子，如今看來，好像也不錯。

「小宋大人，本宮是哪裏有什麼不妥嗎？」楚嬌察覺到宋祁年探尋的目光，開口問了一句。

宋祁年被問得有些尷尬，收回自己的目光，輕咳一聲：「沒有！」

就這一點點時間，楚嬌加快了速度，和申玉並排向前，申玉則回過頭剜了一眼宋祁年，申玉又不同於楚嬌，神色更冷，像一柄淡雅的匕首，宋祁年尷尬地收回目光，專心去看路。

就在此時，前方的密林中突然想起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十分奇怪，申玉心下一驚，下意識地看向楚嬌，楚嬌也聽到了這個聲音，手輕輕一帶，馬的速度慢了下來，她輕輕抬手，後面的羅思遠和宋祁年也慢了下來。

申玉和羅思遠的手已經放在了劍柄上，突然兩個黑影從旁邊的密林中穿梭而過，速度極快，發出「沙沙」的響聲，但是但是他們似乎並不像動手，很快就消失在不遠處沒了聲音，周遭又恢復了寂靜。

申玉緊皺着眉頭：「這是怎麼回事？」

楚嬌也緊抿着唇，一言不發，只是看着前方黑漆漆的密林。

「現在還沒道分岔路，這是進城的唯一一條道，會不會是過往的行人？」宋祁年猜測。

「過往的行人，且不說這麼晚來了能不能進的了城門，就算是真的行人，這麼鬼鬼祟祟做什麼？」楚嬌冷聲否定了他的猜測，手緊緊抓着韁繩。

「申玉，回來之後讓人詳查守城侍衛，如此玩忽職守，肯定得闖禍。」

「這兩個人也不簡單，但是我們今日有要事，先不耽擱時間。」

話音剛落，不知從哪裏飛出來一支箭，直直地朝着楚嬌射了過來。

「公主小心！」申玉驚叫。

箭頭閃着寒光飛速而來，馬被驚到，高高揚蹄嘶鳴一聲，箭穩穩插在了方才楚嬌所在的位置，楚嬌拉着韁繩躲了過去，楚嬌坐在馬上不動，眼神銳利地打探四周，像是一隻伺機而動的鷹。

緊接着又是一支劍凌空飛來，帶起的寒風吹動了楚嬌的髮絲，楚嬌仰頭一趟，長劍擦着楚嬌的額頭飛了過去。

楚嬌即刻翻身下馬，申玉離他幾步之遙，就在此時，宋祁年的馬受驚也跳了起來，宋祁年手忙腳亂剛要抓住韁繩，又是一支箭破空飛來，直直朝着宋祁年心口而去。

宋祁年瞬間冒出了一頭的冷汗，就在他以為自己要喪命於此的時候，身邊突然多了一道黑影，狠狠踢向箭身，箭拐了方向牢牢***一旁的樹榦。

宋祁年只覺得嗓子像是被堵住了，喘不上氣發不出聲音，還沒反應過來，就被揪着衣領拉到了地上，頭髮凌亂，稍顯狼狽。

宋祁年回頭一看，是申玉，低聲說了一句「謝謝」。Z.br>

申玉剜了他一眼，緊緊護在楚嬌身邊。

「羅思遠，你保護小宋大人。」楚嬌吩咐羅思遠。

羅思遠便挪了幾步，將宋祁年拉了過來，幾人還沒看出來刺客是在哪兒，周遭就又沒了動靜，黑漆漆一片靜的像是一池無波的水。

「快走！」楚嬌想到平水寺，這麼點動靜，就想殺他們顯然是不可能的，這是派來拖延時間的，那麼平水寺的證據……

楚嬌神色沉的能滴水，跨上馬再顧不得其他，向著平水寺的方向疾馳。

夜晚的風有些冷，楚嬌握着韁繩的手因為太過用力而發白，終於在半個時辰之後到了平水寺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