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7章 平安夜同學會
“啥叫攤上事了?”
“我先問你,你這個老婆現在的表現,和以前有啥不一樣么?”魯飛一臉的神秘。
於子濤一愣:“比以前熱情了啊……這說明我倆感情升溫了唄。”
“好,就算是感情升溫了。那還有啥別的舉動?”
“幹嘛?你對女人有研究啊?”於子濤不知道魯飛想說什麼,“有屁就放!磨磨唧唧浪費時間。”
“我老婆一問我要錢,也跟換了張臉似的……”
魯飛臉色凝重:“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你可得小心啊……”
“切……人性最大的惡,就是見不得別人比自己好。”
於子濤皺了皺鼻子,嘿嘿笑道:“飛子,你這是酸葡萄心理吧……”
魯飛打了個哈欠,站起身說道:“如果真如你所說,我魯飛願意當這個壞人。我下午還上班呢……啊哦,對了,今晚六點在田園山莊同學聚會。”
“誰組織的?”
於子濤對這種事沒好感,但還是忍不住問:“都有誰來?”
“崔雨桐從米國回來了,她組織的。也沒啥意思,就是七八年沒見,隨便聊聊唄。”.
“又沒通知我,去了還不尷尬死。”
同學聚會,不請自到,看人冷臉,於子濤可沒那麼厚的臉皮。
再說了,初高中同學裏面,還真沒幾個推心置腹的。
“你不在同學群,當然不知道消息了。除了國外的有幾個,還有從外地回來的。崔雨桐讓我聯繫咱本地的幾個同學。”
走到樓梯口的魯飛轉過身:“管他呢,去了就多吃菜少說話。來早點啊,咱倆坐一塊兒。”
無錢莫入眾,言輕莫勸人。
於子濤知道人心不古和社會險惡。
這些年自己混得像條狗,除了沒有搖尾乞憐,也就剩下一點可憐的自尊硬撐着。
但他依然有一種迫切的心理,那個曾經令他朝思暮想的她,也會來嗎?
於子濤破天荒地收拾起自己,洗澡刮臉,換衣服,又到樓下理髮店花了八十八,剪了個顯年輕的髮型。路過美甲店的時候,還悄悄溜進去做了個指甲修剪。
回到家裏看了看時間,才四點多。
定半的鬧鈴,將冰涼貼敷在眼睛上,開始睡覺。
可是心慌意亂,腦子裏總是浮現高中時候,那個坐在自己前排,穿淡青色衣服的女孩。
這麼多年,她應該過得很好吧?
八九年不過倏爾之間,美麗的容顏也成了模糊的追憶。
他突然想起來什麼,翻身從床底下拉出個蒙了一層厚厚塵土的小皮箱。
塵封十年,無時無刻不錐心刺骨的記憶。
於子濤從書櫃裏摸出一把小巧的鑰匙,鎖頭有些鏽蝕,一兩分鐘才打開。
小皮箱不大,裏面只有一本薄薄的線裝書,紙頁泛黃如深秋的枯葉,似乎一觸碰就會變成一捧飛灰。
他輕輕地從書里抽出一張照片,呵了一口氣,用袖子擦了擦。
這是一張畢業照的黑白合影,相片上站滿了四排人,一個個稚氣未脫又青春洋溢。
於子濤的視線落在第三排居中偏左的位置,一個面容清麗,身材高挑的女孩直入他的眼帘。
雖然只是黑白照片,但女孩的那股子淡淡的羞澀與娟秀依然與眾不同,彷彿八月桂花的那一縷暗香,醉人心脾。
魂牽夢繞的那個她,今天終於要見面了嗎?
他有些按耐不住,又看下時間,了。
突然間,有一種近鄉情更怯的擔憂。
唉,與其這樣折磨人,還不如儘快知道結果。
於子濤噔噔地下樓,快到樓門口的時候,就看見牛老頭的泰迪犬“肉丸子”,正在樓道屙粑粑。
他一個大跨步跳出門口,緊跑幾步騎上一輛共享自行車,一溜煙直奔田園山莊。
身後隱約傳來肉丸子的狂吠聲。
田園山莊是四星級酒店,主要承接工作餐,婚宴、家宴、以及各種聚會,高檔設施一應俱全,服務也是相當到位。
剛一進門,就看到大廳里懸挂着大紅條幅:有緣千里來相會,歡迎各位老同學回家。
於子濤掏出手機準備給魯飛打電話,問問他在哪個包間。
“先生是參加同學會的嗎?”
一位身着藏藍色小西裝的靚麗女子,走到了面前。
於子濤點點頭:“嗯,是啊。”
女子伸出胳膊,做了個引導的手勢:“先生請跟我來。”
瞧瞧這貼心的服務,叫人心甘情願地服從命令,聽指揮。
跟着來到三樓,女子指了指一個叫“桃李閣”的包間,做了個“請”的手勢,隨後款款離去。
於子濤站在門口,隱隱能聽到裏面笑鬧起鬨的聲音,他深呼吸一口氣,平穩了一下心情,推開了門。
一股濃郁的酒味撲鼻而來,讓他忍不住皺了一下眉頭。
“來了,老濤,到這邊來。”
於子濤抬眼望過去,就看到魯飛正向自己招手。
落座后的於子濤環顧四周,除了有空位,基本上都已坐滿了男男女女,還有兩個小孩相互追逐着跑來跑去。
主位上是崔雨桐,當年的學霸班長,厚重的眼鏡片已遮不住流失的芳華。
她的左邊是李如冰,當年的班花,容顏精緻,好像這麼多年一直在加拿大。
右邊是湯曉麗,依舊質樸如初,聽魯飛說在上海開了一家很大的老秦腔麵館。
李如冰旁邊空了一個位子,接着過來的是曲博,此刻正殷勤地給旁邊的一個女士倒茶。
其餘的人大都似曾相識,又想不起來名字,於子濤也沒想着和誰打招呼。
當個吃瓜群眾,就得有吃瓜的覺悟。
他現在很期待,那幾個空位上的人,會不會有她?
臨近六點,想來的人一定會來,不想來的人永遠不會來。
牽挂了快十年的那個她,沒有來。
於子濤一下覺得很失望,滿懷期待的眼眸里,瞬間冰冷了下來。
“各位同學好!快十年不見,好多人都聯繫不上。不過沒關係,若有緣必相逢。”
崔雨桐舉起半杯紅酒,站起身,“今天能聚在一起,很難得……我們不談前程,只憶過往。為我們純真的同學情,先干為敬!”
眾人全都起身,相互碰杯寒暄。
“大家還記得我不?我是咱班的體育委員曲博。這一次能與諸位同學相聚,實乃我的榮幸。我們不醉不歸!"
“哦,你是曲博?幾年不見,咋發福這麼厲害……”
一個男同學端起半杯酒,走過來拍了拍曲博的肚子:“好肚油肚啊……哈哈哈!”
曲博端起杯子,自嘲道:“飼料太好,睡眠又足,自當肥頭大耳啊……”
他的話惹得一幫人哄堂大笑,李如冰更是笑得花枝亂顫。
於子濤毫不理會,只顧蒙頭吃面前的一盤油燜大蝦。
魯飛也端起杯子,走過去和崔雨桐,湯曉麗聊起了天。
相互熟悉的人都聚在一起,堆地聊着當年那些雞零狗碎的趣事。
一時間觥籌交錯,嬉鬧非凡。
只有於子濤是個奇葩,像個沒見過世面的餓死鬼一樣,撕扯着手裏的半個豬肘子。那狼吞虎咽的氣勢,確實有點駭人。
就連魯飛都有點看不下去了,叫你來吃飯,不是叫你來當狼。
崔雨桐看了一眼於子濤,皺眉問道:“那位同學是誰啊?”
魯飛剛想介紹,一旁的曲博趕緊搭話:“不就那誰誰嘛?叫什麼來着……看他貪得無厭的樣子,應該叫於大拿吧!”
“於大拿?同學裏沒有這個名字吧……”湯曉麗皺了皺眉,隨即說道,“想起來了,是於子濤!”
“啊哦,我也記起來了……當年咱班牆上還貼過他畫的兩幅畫。”李如冰一拍腦門,“當年的語文課代表啊……那他現在咋樣?”
魯飛一時語塞,不知道如何回答,他總不能說於子濤是個職業股民。
股民,一個被人瞧不起,又無奈心酸的名字。
“人家可是正兒八經的家裏蹲大學畢業,手裏握着幾萬塊,還想四兩撥千斤的金融大鱷……哈哈!”
曲博撇着嘴,臉上劃過一道微不可見的得意。
“你是說他炒股?這幾年行情聽說不咋樣,我家親戚的一個孩子也炒股,還加了什麼槓桿,好像差點跳樓……”
一個微胖的女同學說道。
另一個男同學立馬接話:“可不咋地,炒股的有幾個好的,不是傾家蕩產,就是妻離子散。”
於子濤絲毫不在乎,你們愛說啥說啥,把死人說活了那是你們的本事。
我就愛炒股,我窮死我樂意,關你們屁事?
他轉了一圈餐桌,給自己弄了個東坡肉夾饃,大快朵頤起來。
來了不吃飯,就是傻子。
“瞧他那慫樣,幹啥啥不行,吃飯第一名!干吃不長肉,當頭豬都不配……”曲博抿了一口酒,嘴角下勾,竟顯鄙夷之色。
“哎呦呦……瞧見沒?看那慫貨手腕上還帶個浪琴錶,再瞧瞧那一身地攤貨,這表八成也是高仿的吧?”
曲博話音剛落,好幾個離於子濤近的男同學,都湊過去想看個究竟。
於子濤拉了拉袖口,埋頭繼續吃。
人生就像憤怒的小鳥,當你失敗時,總有幾隻豬在嘲笑。
“我說於大拿,做人要誠實。戴個假表就當自己是高端文化人了?披上狼皮的土狗,頂多就是個二哈,成不了狼……哈哈……”
包間裏的暖風輕撫着每一個角落,魯飛卻覺得背脊生寒。
很多人都用一種陌生和不屑的眼光,看着只顧胡吃海塞的於子濤,就連崔雨桐和李如冰都流露出了一抹微不可察的譏笑。
只有湯曉麗眉頭緊蹙,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這還是純真有愛的同學會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