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七章:好察非明,好勝非勇
凌汐池將筷子遞給了他,說道:「傻愣着做什麼,快吃呀,天冷,再不吃就涼了。」
沈桑辰看着她淡然的神色,捧着碗,一看那什麼都沒加的白粥,更覺得心酸,眼淚開始一顆一顆往下掉。
「你怎麼還是那麼愛哭?」
凌汐池瞥了他一眼,有些不理解,以前是個小孩子,愛哭可以理解,可現在他已經是個將軍了,還動不動就流眼淚像什麼樣子。
「忘了我跟你說過什麼了嗎?男兒有淚不輕彈,你現在這個身份,老哭像什麼樣子。」
沈桑辰抬起袖子拭了拭眼淚,端起碗一口氣將碗裏的粥喝得乾乾淨淨。
凌汐池準備再去給他盛點,他伸手拉住了她,問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
「汐姐姐,你怎麼在這裏?你為什麼不回來找我們?」
凌汐池埋頭喝了一口粥,又夾了一塊甜糕給他。
「先吃飯,吃完再說。」
這時,柴門吱呀一聲開了,阿曜從外面走了進來。
他一晚上沒睡,去處理沈桑辰逃到這裏時留下的痕迹。
事關這個小山村的安全,他們不得不仔細一點。
後半夜的時候,他果然發現山腳下有不少人在搜尋沈桑辰的下落,索性便把人往反方向引了去,這才折返回來。
沈桑辰看到他,蹭的一下從凳子上站了起來,全身瞬間處於防備狀態,捏着拳頭問了一句:「你是何人?」
他可沒忘記,昨晚就是這個人跟他動的手,武功很不錯,他出了好幾劍都沒試出對方的武功路數。
若非自己傷得太重,他定要和他一較高下。
阿曜看了他一眼,沒有理他,坐下來自顧自的開始喝粥。
凌汐池往他碗裏多放了兩塊甜糕,說道:「你多吃點,昨晚辛苦你了。」
阿曜這段時間也累得很,從建這個小茅屋開始,重的累的都是他在忙活,硬生生的在很短的時間裏修建了這個勉強可以擋風遮雨的地方。
好不容易到了除夕可以稍微休息一下,又遇上了沈桑辰的事。
昨晚阿曜出門的時候,她聽見了,她本想讓阿曜先休息一下,但一想到沈桑辰的出現或許會為這個平靜的地方招來禍端,她又只得由他去了。
她本意是想多關心他一下,可這一番景象,落在沈桑辰的眼裏,卻覺得他們親密得有些過分了。
莫非汐姐姐不回去找他們,就是因為這個丑東西?
汐姐姐是何等身份的人,怎麼會跟這種人在一起。
難道是受他脅迫?
眼看着那個丑東西喝完了粥,汐姐姐轉身又去給他盛,他覺得自己是猜對了。
沈桑辰越想越覺得窩火,偏偏阿曜只顧着自己吃東西,連看都懶得看他一眼,也不回他的話,他氣得一腳將一個充當凳子的樹墩踢飛了老遠,一步跨到了阿曜的面前。
樹墩落在了牆根,發出了巨大的聲音,這下阿曜想無視他都不行,他終於抬眸看着他,冰冷的面具下,那僅露出來的眼睛裏毫不掩飾的寫着你是不是有病幾個字。
沈桑辰捏緊了拳頭看着他,又問了一句:「你究竟是什麼人?」
「我警告你,你離我汐姐姐遠點,她不應該和你這樣的人在一起。」
阿曜冷笑着搖了搖頭,十分輕蔑的掃視了他一眼,又埋下頭吃着桌上的醬菜。
沈桑辰怒火中燒,這幾年來,沒有人敢這樣無視他。
尤其是,他那種看小孩子一樣看着他的眼神讓他很不爽。
他伸手朝外面指了指,說道:「我不想當著汐姐姐的面打你,你給我起來,我們去外面說。」
阿曜並不理他。
沈桑辰到底是個年輕氣盛的小夥子,尤其是這兩年他屢立戰功,誰看了他不得巴結奉承幾句,還沒有幾個人敢這麼不把他放在眼裏。
他決定給他點顏色看看。
思及至此,他一腳便朝阿曜踢了過去,那一腿他踢得又准又狠,又隱含着回撤之勢,能給他一點教訓也不至於將他傷得太重。
誰料,阿曜僅用了一雙筷子就完全將他的腿勢壓了下來,沈桑辰一愣,隨即變招,一腿掃向了他面前的桌子,眼看着桌子就要被他的腿勁掀翻,阿曜一掌拍在桌子上,將桌子穩定了下來。
沈桑辰眼看這個人身手不錯,心中爭強好勝的因子徹底被激活,下意識的就動了真格。
「桑辰,你們在做什麼?」
凌汐池走出廚房時,便恰好看見這一幕,院子裏的兩個人趁她不在動起手來了。
她連忙上前一步,拉住了沈桑辰,怒道:「你一來就給我惹禍,你就是這麼對待你的救命恩人的,你的教養都學到狗肚子裏了嗎?」
沈桑辰正在興頭上,一心只想贏了眼前這個人,哪裏聽得進去她的話,本能的將手一甩。
年輕小夥子的力氣本就大,何況還是他這常年練武的人,正常人都經不起他一甩,更別說武功全廢的她了。
凌汐池被他甩得跌倒在地上,手磕在冰冷的石頭上,破了很大的一個口子,鮮血很快涌了出來。
阿曜見她摔倒,眼睛都紅了,顧不上愣在那裏的沈桑辰,一掌將他推開,衝上去將她扶了起來,又轉身進了房間裏拿傷葯給她包紮。
凌汐池看着阿曜着急的模樣,連忙安慰道:「別擔心,我沒事。」
沈桑辰難以置信的看着自己的手,似乎想不明白,他怎麼能一下將她甩在地上。
愣了好一會兒,他才像是反應過來什麼,結結巴巴的說道:「汐姐姐,你……你的武功?」
凌汐池嘆了口氣,伸手指了指凳子,示意他坐下。
沈桑辰再也不敢造次,乖乖的坐了下來。
她言簡意賅的將自己跳下懸崖武功全廢昏睡五年被阿曜所救然後最近才到這裏的事情給他說了一遍。
沈桑辰聽完后,發出了一聲不可思議的驚叫:「你是因為師兄他要娶妻了才不來找我們的?」
凌汐池嗯了一聲,再三告誡了他,不得將自己在這裏的事情說出去。
沈桑辰還是無法接受自己所聽到的,又問了一句:「汐姐姐,你真的昏睡了五年?」
凌汐池道:「我沒有騙你的必要。」
沈桑辰撓了撓頭,卻又聽她道:「現在,輪到我問你幾個問題。」
他看了正在給她包紮的阿曜一眼。
凌汐池知道他在擔心什麼,說道:「別擔心,阿曜是自己人,況且,他不會說話。」
沈桑辰恍然大悟:「原來他不會說話啊,怪不得我問他話他不搭理我。」
說罷,他伸手拍了拍阿曜的肩膀:「兄台,得罪了啊,你要早告訴我你不會說話,我也不至於跟你動手不是。」
阿曜扭頭瞪了他一眼,收拾好了葯,轉身進了屋,看樣子是不想跟他有什麼交流。
沈桑辰若有所思的看着他的背影,這個人倒是奇怪的很,兩次交手,他都沒有試探出他的武功路數,能在他的手下過那麼多招還不暴露家門的,估計也只有那幾位了。
一個身懷絕世武功的人,藏頭藏尾的跟在他汐姐姐的身邊,不得不說,這個人引起了他濃厚的興趣。
凌汐池見他盯着阿曜的背影看,伸手打了他一下,說道:「月弄寒他沒教你這樣盯着別人看很不禮貌嗎?」
沈桑辰小聲嘀咕道:「陛下他才沒空教我們這些。」
說完,他指着阿曜的房間,問道:「對了,汐姐姐,你真的不知道他的來歷嗎?」
凌汐池搖了搖頭。
「你就不想知道?萬一他留在你身邊是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目的呢?」
他是真的不相信,一個萍水相逢的人會無緣無故的照顧她五年,還千里迢迢的陪着她來景陵城。
凌汐池愣了一下,朝他招了招手,示意他靠近一些。
待到沈桑辰附耳過來,她一個爆栗敲在他的頭上,沈桑辰可憐兮兮的慘叫了一聲,捂住了自己的頭。
其實根本不疼,但是他喜歡這樣子,尤其看她得意的笑,他就很開心,好像回到了她帶着他行走江湖的那段日子。
凌汐池道:「還記得的我曾經教過你什麼嗎?你看看你現在,爭強斗勇不說,還那麼八卦,當初那麼乖的你哪去了?」
沈桑辰回道:「當然記得了,你教我的我一句都不敢忘。」
「複述一遍來聽聽。」
「好察非明,能察能不察之謂明;好勝非勇,能勝能不勝之謂勇嘛,我記得。」
「記得就好,好了,現在輪到我問你了。」
沈桑辰立即端端正正的坐好。
凌汐池問他:「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裏?」
沈桑辰告訴她,他是因為去雁回峰刺探敵情,不小心中了瀧日國的圈套,在敵人的追殺下誤打誤撞的逃到了她這裏。.五
他逃到這裏的時候,因為就他們的房子最破,他以為沒人住才躲進來的。
凌汐池點了點頭,這與她所料想的差不多,她又問道:「你把這幾年發生的事情都跟我說一遍。」
沈桑辰也如實說了,包括月弄寒怎麼得到寒月國王位的,月凌州當初因為張猛等人的投降造成的危機,他們是怎麼在雲隱國的幫助下滅了浩垠國,以及瀧日國如何得到了完整的噬魂陣法。
此陣現在就設在了雁回峰里,這也是他們在這裏久攻不下的原因。
沈桑辰還告訴她,噬魂陣里有五個守陣人,各守東西南北中五個方位,那五人武功奇高無比,已與陣法融為一體,噬魂陣在他們加持下,威力倍增。
鎮守噬魂陣中間方位的是一名劍士,是五個守陣人中最厲害的一個,他的劍法甚至高過了曾經的天水第一劍客葉孤野。
但沒人知道他是誰,也沒有人見過他的模樣,因為進了噬魂陣的人,基本沒有能活着走出來的,他的劍快到別人甚至沒看到他出劍便已死在了他的劍下。
好不容易有一個拼着最後一口氣爬了出來,只來得及說出隻言片語就死了。
凌汐池嘆了口氣,得知噬魂陣法的兩卷殘卷乃是陸小白偷的,安都城也是他通敵才被瀧日國攻破之時,她心裏說不出的自責。
若非她當初對陸小白的一念之仁,也不會姑息養女干,噬魂陣不會落入瀧日國的手中,唐怒或許也不會死。
沈桑辰見她陷入了沉思中,又告訴她,這些年那個人四處找她的事。
凌汐池打住了他,她現在不想聽這些,又問道:「你說你們這些年也四處找過我哥哥的下落,但始終一無所獲是嗎?」
沈桑辰點了點頭。
凌汐池沉默了片刻,說道:「我知道了,桑辰,你剛才說願意幫我任何忙對不對?」
沈桑辰拍了拍自己的胸膛:「汐姐姐,大丈夫一言九鼎,你若是有什麼用得上我的地方儘管開口,你要天上的星星我都想辦法給你摘來。」
凌汐池撲哧一聲笑了,就這孩子心性,還努力在她面前裝大人呢。
「我不要你給我摘月亮,也不要你給我摘星星,我想讓你給我弄一個可以在景陵城開茶坊的貿易文書,還有,我想開個茶葉作坊,我需要錢,你先借我一點,等我掙了錢就還你。」
她原本是想去找小葉幫忙的,現在找沈桑辰也一樣,麻煩還更少一些。
沈桑辰驚得嘴巴都合不攏了,問道:「汐姐姐,你要經商,還是賣茶葉?」
「嗯啊,」凌汐池點了點頭,「一句話,幫不幫?」
「幫,當然幫了!」沈桑辰一邊說著一邊把自己身上所有值錢的東西都取下來放在她面前的桌子上,有玉佩,有銀票還有一些碎銀子。
「我知道這些不夠,汐姐姐,你給我兩天的時間,等我回去了保證給你辦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