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 雅典娜

107. 雅典娜

猛地從冰冷的的環境裏醒來,眼前哪裏有什麼巨繭或者老師——

他還是在艾絲蒂溫暖又柔軟的床上,四肢都沉沉地往下墜落着,彷彿睡在雲層上一樣。

陸這才發現自己好像做夢了,而且那夢境真實得像是就在剛剛短暫的小憩里發生過一樣。

這夢是如此清晰,他記得窗戶上雨水流淌的聲音,雨滴打在葉面上的聲音,死神的笑聲。幽藍的雨幕似乎和不遠處的天鵝絨窗帘重合了,而沉重的窗帘不知何時似乎被氣流吹得發生了輕微的位移,和他睡前記得的褶皺和方向的位置不太一樣。

睡前艾絲蒂在說阿忒彌斯的時候似乎跟自己說過死神就是上一任的時間領主之一,而自己在夢中似乎也根據其他的信息推斷出了同樣的結果。自從之前失去了在夢裏穿行於不同宇宙的能力,他這還是首次有這麼鮮活的夢境,人醒來了腦子還是昏昏沉沉的,似乎沒從夢境裏恢復過來。

陸下意識地伸手,去摸身邊艾絲蒂睡的位置,卻只摸到空空的被單,下面並沒有戀人溫暖的身體。

被單入手的溫度也不是很高,顯然佳人已去許久。

他隱隱感受到周遭密閉的環境和入睡之前不太一樣,但夢境裏的信息量太大,需要處理,具體有哪些不一樣又很難一一追溯起來。

他深吸口氣,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緒,只聽見空氣里縈繞着若有若無的琴聲,似乎是從其他房間飄來的。

有人在彈《月光奏鳴曲》。

陸從床上下來,在只有鹽燈照明的昏暗房間裏追逐着那音樂的聲音摸索着前行。腳一踩在地上,他似乎就明白過來為什麼隱隱覺得不太對了——

他之前在新十字軍接受過失重訓練,小腦對重力的感受特別敏感,因此很快就意識到自己現在似乎是處於非正常重力狀態,而這樣的情況往往是在人體進入了一定的高度后才會有的。

穿過卧室就是會客廳。

這段路並不長,但或許是因為高空氣流造成的顛簸,或許是因為這種令人長雞皮疙瘩的涼夜,他只覺得自己瞬間像是穿回了五歲那年,第一次和父母分開睡的那一晚。那時候的自己,也是這麼踟躕着,在家裏黑暗的走廊里摸索,赤着腳去尋找母親被窩的溫暖。

因為之前斷電,在維修人員上班之前使用備用電路的緣故,房子裏的燈都盡量沒開,用的是走廊兩側的金質燭台。燭台上插着不知什麼黑科技蠟燭,看起來平平無奇,卻在高空缺氧的情況下還穩定燃燒着。藍紫色的火焰像是不知名的花,粘稠的蠟油從白色的燭體上緩緩滑落,像是在時間魔法下被禁錮的鮫人的淚,如宋詞裏寫的,鮫人淚滴珊瑚枝,半成珠。

鋼琴聲越來越近,像是月夜,黑暗的潮汐舔舐着白沙的沙灘。

在入伍之前,為了不限制他的骨骼和肌肉的增長,新十字軍的醫生幾乎拆掉了他所有的改裝部件。因此此刻,在這樣昏暗的環境下他目之所及也找不到任何可以防身的東西。不過轉念一想,不知為何,雖然對艾絲蒂本人的了解還不太夠,陸直覺覺得她是不會害自己的,索性繼續坦蕩前行。

“吱呀——”

白色的大門打開。

紫藤花瓣隨着這點細微的氣流流動掉落下來。無數的花枝相互糾纏着,發出“沙沙”“簌簌”的聲響。

在花廊的掩映之下,在細細的花瓣雨下,彈琴的人坐在白色的演奏鋼琴前。

紫藤花走廊的正中開着天井,透過層層疊疊窗花似的花影看上去,天空中一輪白色的月,離他們很近,真如古人說的那樣,認作白玉盤。

鋼琴上擺着個黃銅燭台,把手上雕刻着豐腴的裸女,其上一支燃燒了一半的蠟燭,藍紫色的火焰微微搖曳着,像是什麼名貴金魚的尾巴。

艾絲蒂·圖桑特穿着件白色的絲綢睡裙,背對他坐着,散發著微光的身體像是古希臘的石膏像,也像是月宮出走的嫦娥。

她長長的頭髮垂下來,肩膀的線條隱在瀑布般的頭髮里,手下流暢的音符還是傾瀉而出,像是清泉似的流淌而過,絲毫沒有被他的到來打斷。

他看着眼前暗夜裏花海中彈琴的女人,清雅之中只覺得那背影隱隱透着點孤單。

道是,從此無心愛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樓。

“醒啦?”艾絲蒂彈完最後幾個音符,回過頭看他。

她的聲音莫名的令他覺得心寧,就像是行舟靠了岸,候鳥回到了故鄉。

窗外顛簸的氣流,無邊的暗夜裏充滿着令人恐懼的未知,就像在黑暗裏海航,看不見島嶼,也看不見燈塔和彼岸。

誰也不知道未來是怎麼樣的——

在失去了透視平行宇宙的能力后,莫名的焦慮和恐懼感姍姍來遲,蟄伏在潛意識裏,只有在夢魘里才會偶爾讓他汗流浹背。

人類畢竟還是渺小的生物。

我們是地球上的灰塵,地球是星系的灰塵,而銀河系,在無垠的宇宙里也是灰塵。

我們是灰塵上的灰塵上的灰塵。

陸清了清嗓子,嗓子竟然是有些沙啞的。

“……嗯。”

公主托着腮,歪着頭,手肘在鋼琴琴鍵上按出幾個雜亂的音符。

“你……做噩夢了嗎?多大的人了還做噩夢。”

她邊這麼說著邊吐吐舌頭。

陸瞬間意識到眼前的場景彷彿在某個時間點發生過,產生了常人所謂的即視感(dejavu,人在清醒的狀態下首次經歷某場景,剎那間卻感覺好像似曾相識)。隨即他想起來,似乎在自己很小的時候,有天夜裏也是這麼去找母親,只是那時候臉上還帶着淚痕,鼻子上還掛着鼻涕。

記憶里艾絲蒂的臉和母親的臉似乎融合在了一起,那個影子,既像是艾絲蒂·圖桑特,又像是母親……

他今天才知道名字的,叫“芥矢”的母親。

不過,自古情深不壽——

他想要和她長長久久,故刻意控制着自己的表達欲,對此隻字不提。

“我們現在在高空?”

“嗯。作為外交官,我的房子外壁有做過一些改造,可以飛行。”

「可以飛行」……

這麼說未免太謙虛了。

其實並不是很準確吧,陸心想。

雖然自己的房子也是可拆卸的,但看着現在月亮的這個相對大小,他估摸着兩人目前的飛行高度並不低,甚至可以說對方的這個penthouse是類似於變形金剛的存在,算是迷你飛船了。

艾絲蒂端着燭台走過來,燭焰和月華照在她白色的裙子上和皮膚上,和她本身環繞周身的白色熒光交相輝映。

她挽着他的手臂帶着他往廚房走,柔軟細膩的皮膚微微有些發涼。

廚房裏的電子灶台上有一口小鍋,裏面粘稠的紅豆湯冒着小小的泡泡,似乎才煮好沒多久。小顆小顆的紅豆吸飽了水,煮得鬆軟棉爛,豆香里摻雜甜香氣。

她拽着他在雙人沙發上坐下,自己去柜子邊敲敲搗搗。叮鈴哐啷一陣響后,她像是獻寶似的給他看了看手裏的東西:

小小的網格,還有一包方方正正的年糕。

他來了之後艾絲蒂心情似乎挺好,哼着小調站在廚房的島嶼邊烤年糕。

他見她沒穿外套擔心她冷,正待開口,眼睛流過她短短的裙子,行動之間春光乍泄,圓嘟嘟的腿和凍得像春桃似的膝蓋,樂呵呵地住嘴了。

明火照着她甜甜的酒窩和亮晶晶的眼睛,長長的睫毛像是神鳥之羽。隨着年糕上像是爆米花似的烤出來白色的泡泡,大米澱粉的香也飄滿了封閉的空間。

她“呼哈呼哈”地吹着,把年糕從網格上扒拉下來,端端正正擺在兩碗紅豆湯正中,熱乎乎地就給他捧過去。

“紅豆年糕湯~”

艾絲蒂笑眯眯地遞給他一個勺子,自己也捧着碗年糕湯緊緊縮在他身邊。

陸看了看手裏的勺子,似乎和艾絲蒂是一套的。勺柄上雕刻着調皮的胖貓,形象惟妙惟肖,顯然不是之前宴客用的那種昂貴的東西,只是她自己喜歡的小物件兒,心頭一暖。

“看不出來啊,公主大人居然會做飯嗎?”

他嘴上調侃着,但看着她擠眉弄眼,滿臉孩子氣的“你誇誇我啊”表情,還是親了親她的額頭。

“快吃快吃,這個趁熱吃才好。”

艾絲蒂兩手都端着東西,拿手肘戳他。

這種年糕是精米製成,每一個都切得方方正正,還拿薄薄的紙包裝起來,顯然是較為昂貴的食材。稍微炙烤之後,外皮烤的脆脆的,類似於餅類和酥類的質感,內里卻是軟軟糯糯的,和甜的紅豆湯相得益彰。

他夜裏本來就容易餓,吃了幾口食慾就上來了,直接把鍋里剩下的全都一掃而空。出乎他的意料,公主的手藝還真不錯。

在夜裏最餓的時候,人體會分泌大量的飢餓素,而飢餓素傳到下丘腦,容易引起焦慮,或者讓焦慮加重。

夢魘和今天發生的一系列變故本就搞得他心神不寧的,而這時候熱乎乎的一碗紅豆湯下肚,好像胃就變成了實心的,連帶着五臟六腑也逐漸溫暖和鬆弛起來了。

艾絲蒂蜷在沙發上看着他吃也滿心歡喜,心想自己還真是挑了個不錯的對象——

游牧為主的歐米納人有着非常樸素的擇偶觀,男性越能吃,越強壯,說明肯定是個好獵手好戰士——

之前她給他送吃的的時候就在想了,如果自己喜歡的人一頓能吃得完那麼大個豬肘子,肯定是個勇者。

陸吃完東西放下碗,這才看見她臉紅撲撲的,托着腮,星星眼地盯着自己,坐在旁邊傻樂。

“你還餓嗎?”公主笑眯眯地把他的碗接過來。

“還有吃的嗎?”

他摸了摸肚子,今天白天吃的東西似乎都被下午幫着搬武器消耗完了,本餓得來胃壁前後都貼在一起,剛剛那點甜的東西只填滿了一半。

“有啊,不過阿姨不在的話我不會做複雜的人類食物……但,我前段時間去輻射區打了很多變異生物,比如什麼十二條腿的巨型蜘蛛什麼的,你要吃的話都可以。”

陸本來還有點餓的,聽她說家裏目前能吃的就這些,聯想起她之前形容“異形”的口感什麼“雞肉味嘎嘣脆”“烤起來還挺香”,生怕她給自己搞點什麼不明生物吃,趕緊把她的話頭給打斷了。

“老婆幸苦了,我……我自己做吧。”

艾絲蒂沒料到他會直接叫自己“老婆”。

雖然之前還沒談戀愛的時候也被這麼叫過,但現在輕易正濃的時候這麼叫意義自然不同,臉更紅了。

陸自己在冰箱裏挑挑揀揀,拿出十多個雞蛋來做了碗巨型雞蛋羹。

麻油一澆,醬油一滴,蔥花一放,簡單的食材也非常出彩。

轉頭見艾絲蒂看着他,陸順口問了句。

“你明天不用趕通告什麼的嗎?這麼晚還吃夜宵?”

“我這周末都不上班~”

艾絲蒂知道新十字軍無任務期間周末雙休,刻意這麼安排的。

“嗯?也不需要減肥嗎?”

陸的腦子沒怎麼轉,想也沒想就問出口了。

原本他這麼問的意思是,要上鏡的話難道不需要更瘦一點嗎,你之前的經紀人就這麼說的,但問出口就發現自己似乎說錯話了。

艾絲蒂眼睛一轉,轉過頭背對他,把自己吃甜食吃多了微圓的小肚子藏起來,做出很做作的受傷的表情。

“你……你居然覺得你老婆胖嗎?這難道是婚姻走向悲劇的開始?難道你在我這裏滿足不了你的……”

聽着她裝怨婦,轉過身嘀嘀咕咕地念叨,還偷偷看自己表情的樣子,陸瞬間就明白自己完蛋了——

他完全被公主攻略成功了。

其實嚴格意義上說,這也不算是被攻略成功,他從很早之前就開始籌劃着,如何讓自己仰望了很久的人也喜歡上自己。

放下手裏(舀雞蛋羹的巨大湯)勺,他走過去把她抱起來掂了掂,順手捏了捏。

“我不覺得胖啊,這樣挺好的。”

“那你還問我要不要減肥?”

“我的意思是說……”

他湊過去,附耳跟她說了幾句話,本來還在浮誇地表演的戲精突然就安靜了——不僅安靜,還整個人都紅了。

“我……我最近都沒工作,不需要減肥。本身我也不喜歡減肥啊,天天控制食慾什麼的好辛苦。”

她別過臉不看他,轉移開話題。

“那以後就別工作了……”

此情此景觸發,陸自然而然地說了這麼句話,本後面有一句“以後我可以養你”。但說到一半,他突然想起黎星的隕落,和之前美杜莎的那句預言“要想星星永不墜落,就要隔絕全部的光”似乎相關,頓時噤聲。

如果“星星”指的是黎星,那黑暗是什麼呢?

死亡?

可之前他對死亡的理解,隨着之前在鏡中看到早應該算死亡的母親之後突然出現了裂痕。

什麼才算是真正的死亡?

人死之後……又是什麼樣子?

而且,如果“星星”真的是黎星,那星星已經隕落了——

星星代表黎星的這個假設經不起推敲,而且說對方重要到在自己的人生寓言裏出現,未免有些牽強。

而對於他來說,生命中的“星星”,其實與其說是和這個名詞相關更具象徵性意味。

照亮他的夜空的,向來不是遠在光年之外,龐大的未知的外星球,而是現在他終於摘到手裏的這個女孩子——

之前遇到馬克西事件后,他開始意識到,與其讓這顆星星在別人的世界裏熠熠生輝,不如讓她成為自己獨有的星星。

這樣的想法里有自私的部分,也有出於對她的安全的考慮。

畢竟自己喜歡的人就像是值得珍藏的寶石,重金買下來,放在天鵝絨墊子上,藏在古堡地窖的保險櫃裏,總比放在外面展出安全。垂涎她美貌和身份的人並不少,加上公眾人物的曝光度本來就比普通人高,因此這樣的傢伙多到令她自己都感到反感的程度——

雖然之前的卡洛斯和馬克西這樣的傢伙都不足為懼,但誰知道未來會有什麼樣的變數?

……

美杜莎的預言是真的靈驗。

宇宙里,或許也真的有這樣的力量,可以預知可能性形成的概率雲交叉和重合的未來。

“可以啊。”

出乎他意料,艾絲蒂回答得很乾脆。

艾絲蒂之前當偶像,本身就是為了有個幌子方便更好地和地球的政要接觸,現在繼續下去已經沒太大意義了。

或許是今夜的月色太美,或許是之前馬克西的事情確實讓她對公眾人物的身份產生了疲憊感……

鬼使神差地,艾絲蒂·圖桑特聽見自己同意了對方的建議。

等對方答應了陸才意識到自己隨口這麼建議可能有點不負責任和唐突。

公主這種奢侈的生活習慣什麼的,他以後要真全靠自己養的話確實可能得辛苦。

而且熱戀期無論嘴上說得再怎麼滿嘴跑火車,以後日子總得過的——

對方即使嫁妝豐厚,這麼坐吃山空也不是個辦法。

“你如果想繼續工作其實也看你。”

艾絲蒂搖搖頭。

“兩份工作太忙了。”

“……兩份?”

“嗯。”

艾絲蒂點點頭。

“你是說演員和偶像?”

陸心想,你那個所謂的演員事業還是真的別幹了吧。還別說其他觀眾了,我之前帶着粉絲濾鏡看你這麼演都覺得巨尷尬。

“你不知道我是誰嗎?”

“艾絲蒂·圖桑特(EstelleToussaint)……歐米納星球的外交官,最後的公主,和現在的地球(二線不知名)偶像?”

這麼繼續說著說著,他回想起之前艾絲蒂宴請的人物都是什麼級別的,似乎有種微妙的違和感——

而且在那樣的宴會上,無常殺了個黎家嫡系的子弟都能被無聲無息地壓下去,泥牛入海似的。

這女人恣意妄為的程度,似乎和她的背景並不成正比。

想到這裏,陸突然反應過來——“Estelle”這個詞在法語,和在原本拉丁語的詞根里代表着“明亮的星星”。

如果這麼說的話,那句預言就說的通了。

艾絲蒂欣賞着對方困惑的表情,“噗嗤”一笑。

“你們新十字軍里有的項目很好,裏面有很多外來人口的哦。還可以幫外星人落戶什麼的,所以我才可以現在和你一樣是地球的公民……”

“重新認識一下,我在新十字軍的代號是……

“「雅典娜(Athena)」。”

聯想起之前自己給小鬼發自拍,問適不適合去見艾絲蒂的時候對方那句“挺好的,一看就很適合被包養”,以及宴會上發生的各種詭異的事情,陸突然有種醍醐灌頂的感覺。

他看着面前的最強奇美拉之一苦笑,那句“姐姐我不想努力了”的玩笑話幾乎就在嘴邊。

眼前這位,是伊卡洛斯,阿忒彌斯和赫爾墨斯等人的頂頭上司,和凱撒同級別的人物。

他這算是瞎貓碰上死耗子,同時卻又是合理的。

雅典娜本來在神話里就是戰爭和智慧的女神。

雖然無論是荷馬的史詩還是早期的其他文獻記載中對她的相貌上都沒有愛神那樣誇大其詞的描述,但據說她也是“有着驚人美貌的少女”。

人類或者半神愛上一個更高維度的神,幾乎是必然的結果。

他現在腦袋裏充滿問題,具體要從這團亂麻似的問題里抽出一個線頭來先問又不知道該如何問起。

有的是關乎時間領主。

有的關乎艾絲蒂的那個“老師”。

有的關乎自己的母親。

而或許更為急迫的問題是,他突然意識到……

之前她是怎麼知道自己做噩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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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個奇美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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