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撤銷法案這樣的大事只需要幾分鐘就會快速傳遍世界各地,與此同時,一個緊急加密的視頻會議中爆發了劇烈的爭吵。
“你們不是說這不可能發生嗎?”一個會員憤怒地一拍桌子,先發制人。
“什麼情況?”“發生什麼了?”“怎麼突然開會?”有人還沒有來得及關注新聞就收到了會議通知,進場之前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事情。這人的資產管理人看到后立即開了私密語音給他解釋前因後果。
“天吶,他居然成功了,這還是人嗎。”還有人依然表示不敢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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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業中心的某間高級公寓裏,祁珩關了話筒和攝像頭,跟李悟爍一人抱着一大袋零食。
李悟爍穿着白色的襯衫和牛仔褲,坐在高腳凳上,無處安放的大長腿撐在地上,身體前傾,一手拿零食,一手拿着遙控器切換屏幕。
祁珩剛剛洗完澡,身上還冒着熱氣,穿着白色浴袍慵懶地躺在沙發上,翹着二郎腿看眼前的屏幕,一手拿着高跟杯,這次裏面放的是可樂。
兩人一邊窺屏一邊指指點點,仗着沒人知道肆無忌憚。
“這個……這個……這個誰來着……還是這麼自負。”
“如果不是家裏有錢,早就去乞討了。”
“他就沒意識到自己從來沒賺過錢嗎?”
“人家爸媽願意給錢也是他的實力。”
“敗家子,還不如我呢。”李悟爍冷哼一聲。
“咦?胡菜那個戴的……是假髮吧?哇還真是,發現一個大秘密。”
祁珩眯着眼睛仔細看了一眼,“噗”地一聲笑出來。
“你找個機會去暴出來,把過程弄得戲劇化一點。”
李悟爍一聽就懂了,“沒問題。”
胡菜,原名胡不才,經營一家洗髮水品牌“朔方”。跟別的公司老總的低調不一樣,胡不才本人熱衷於營銷自己,尤其熱愛營銷自己一頭濃密的秀髮。
他的長相稱不上很出色,但是也有點小帥,同時性情溫和、語言幽默,在同行襯托的情況下還是吸引了相當數量的粉絲。可以說“朔方”的銷量和股價有一半以上都是靠他的頭髮和粉絲撐起來的。
“這應該能算得上是詐騙了吧……嘖嘖嘖。”
“到時候再找幾個兄弟一起。”
“行,我去找四寶他們,前兩天還問我有沒有項目投,賺點零花錢。”
找到一家有造假的“優質”企業,做空它,然後發佈調研報告,從暴跌的股價中賺錢,這事他們已經乾的很熟練了。當年李悟爍被爸媽頭疼地丟出家門之後,創業的第一桶金就是這麼來的。
不過跟第一次那個規模比起來,這隻能算個很小的小項目,都不需要寫調研報告,只要設計一個翻車的劇情,再讓幾個營銷號推動一下,憤怒的粉絲們就會自動自覺地去幫他們砸盤,甚至不會去考慮自己會不會損失慘重,一心只想讓這個騙子付出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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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邊視頻會議上討論還在繼續,有些經驗不足的投資人表情已經很不好了,他們焦急地看着屏幕,希望能獲得一些答案。
“現在應該怎麼辦?”一位年輕人焦慮的搓搓手,這是他第一次投入這麼大規模的交易。
他家並不是什麼有錢人家,投資的第一桶金來自於家中拆遷的幾百萬,後來運氣不錯跟着朋友小投幾次都賺了一些,十分自得於自己的投資水平,
這次也是朋友介紹拉進來的,把自己大部分資金都壓進去了,就想賺個大的。
不過專業的投資人顯然並不會像他這樣手足無措。
“我覺得應該退出。”一位以嚴格的止損策略聞名的交易員說道。他的風險厭惡水平非常高,對於任何的虧損都感到難以忍受,所以他的虧損率設置非常嚴格,讓很多手下的員工直呼受不了而紛紛跳槽。
隨着裴容不斷的收購,在這次新聞之後,股價又迎來一次小跳躍,價格已經漲到了他預設的止損點,無論之後的情況怎麼發展,他都決定清倉退出。
雖然這樣經常讓他錯過很多賺錢的機會,但是另一方面卻保證了他的虧損永遠在可以控制的範圍內。
“我贊成,如果策略從一開始就錯了,應該及時止損。”開口的人名叫李秋嵐,曾經幫助不同國家走出經濟危機,在場很多人對於他的觀點都十分重視。
“哼,這點膽子還想賺錢?”當然也有人對他看不順眼。
李秋嵐聳聳肩,沒有說話。
這時會議組織者打開了自己的聲音:“不好意思大家,剛剛臨時去處理了一點小問題。”
全場默契地安靜下來。
“會長,說說你的觀點,我們到底走還是不走。”下面有人迫不及待地問道。
“會長不敢當,我也只是想給大家提供一個專業投資者交流的平台。”會長連忙擺擺手。
清了一下嗓子,繼續道:“關於這次的事情,我是這麼想的,雖然這次裴氏成功讓聯盟撤銷了法案。但是你們想想啊,從30%到75%,這中間至少還有45%的文章可以做。因為30%公示的要求,現在裴氏哪怕多收1股的復歸股票,他都必須要進行公示。”
“沒錯!現在整個裴氏根本就是透明的,某些人就是膽子太小了還想給自己挽尊。”剛剛看李秋嵐不爽的人陰陽怪氣道。
“我只是覺得風險太大……”李秋嵐嘆氣。
“我看你就是想顯得自己與眾不同。”
李秋嵐不說話了,因為他知道自己說什麼也沒用,也有些疑惑這人怎麼總是針對自己,畢竟他對這個人一點印象都沒有。
有人怕他們吵起來,連忙開口:“冷靜冷靜,這只是剛開始,讓裴氏幫我們推高股價,然後坐享其成不好嗎?”
“會長的意思是我們要繼續加空嗎?”一個年輕人小心翼翼的開口,他是代自家長輩來參加會議,本身對他們做的事情並不十分了解,聽得懵懵懂懂。
“對,現在我們最需要做的就是堅持,對吧會長?”
會長聽到這句問話,笑了笑,沒有說話。
其他人自認為得到了肯定的答案,紛紛激動起來。
“現在裴氏的一舉一動都在我們的監視之下。”
“中間還有45%的空間,發生什麼都有可能。”
“大不了見情況不對就跑嘛,頂多虧點,沒什麼大不了的,做投資的誰沒虧過錢啊。”
“哈哈,這麼一說,這還真沒什麼可擔心。”
會議在大家歡天喜地的氛圍中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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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悟爍關掉投影,一從高腳凳上蹦下來往祁珩身上撲,被祁珩一腳踹到了沙發的另一頭:“沒洗澡離我遠點。”
李悟爍順着力道倒在了沙發的另一邊,拿起旁邊的小電視抱枕抱在胸前。
“你說這話從安叔叔嘴裏說出來我怎麼就不信呢。”李悟爍砸吧嘴。
安叔叔就是剛剛會議的主持人,本名安醒。雖然被叫叔叔,但其實年齡並沒有差很多。
安醒上頭有兩個大了很多歲的哥哥,父母從第一胎的時候就一直想要一個女兒,後來沒想到生了倆都是男的。本來想放棄了,沒想到出去旅遊的時候又意外懷上了。
這個時候蘇媽的年齡已經不小了,為了老婆的身體着想,原本是打算流掉的,但是因為蘇媽實在期待一個女兒,最後堅持生了下來,沒想到又是個兒子,兩人徹底死心。
因為跟哥哥們差太多了,導致他年齡小輩分大,在一群同齡人裏面硬是混成了叔叔輩。
李悟爍和祁珩跟安醒其實並沒有親戚關係,只是安家一起玩的同齡小孩都叫叔叔,所以他們也跟着一起喊了安叔叔。
安醒認識他倆的時候正是年輕活潑的時候,李悟爍也是一隻皮皮蝦,每次放假就跟着安醒一起幹壞事。安醒還很喜歡逗他倆,當時祁珩發育慢,長得小,小小一個表情嚴肅還聽不懂玩笑,逗起來可愛又好玩。李悟爍和祁珩還是小孩的時候不知道被安醒“欺負”了多少次。
“又想幹壞事了吧。”祁珩動手給自己續了一杯可樂。
“祁寶,你說我們是做空還是做多好?”
“不參與。”
“嗯?”
“在信息不明朗的情況下,最好的做法就是保持空倉,你怎麼就記不住呢。”李悟爍有時候就像一隻四十度天出去遛彎的哈士奇,完全不知道腦子是什麼東西,全憑本能做事。
帶着這麼一隻間歇性失智的大狗子,祁珩也很無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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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額……”
“需要我幫你回憶一下你那三十萬是怎麼丟了的嗎?”祁珩抬眼。
“不用!”一點也不想想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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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秋嵐看着面前的默認畫面關掉了屏幕,把頭向後靠在椅子上思索着。考慮了很久,清空了自己的倉位。
李秋嵐原本並不是做這一行的,最開始在政府部門工作,他的政治嗅覺不錯,但是運氣不好,並沒有獲得太好的發展。
後來在幫助一些企業解決了經濟問題后慢慢有了名氣和金錢,在朋友的幫助下建立自己的資產管理公司,因為公司裏面大部分都是自己的錢,所以他的工作自主性很高。
他從小就喜歡觀察人的生活,在經濟危機的時候他觀察到普通人流離失所,而“空頭”們卻在災難中大賺特賺,這讓他產生了強烈的割裂感。
他成為“空頭”的時候很少,只有在很高的把握並且做空行為不會觸及他的“道德”神經的時候他才會選擇成為“空頭”。即使是這樣,在有選擇的情況下,他還是更願意做多或者什麼都不做。
而對於這次交易,最開始是有投資人詢問意見,他在分析觀察后認為裴氏成功的概率確實很低,並且裴氏的失敗屬於自主行為並不會禍及他人,這才選擇參與。
但是現在,客觀條件已經發生改變,他不認為還有堅持下去的理由。並且,他總有種不好的感覺,這種直覺幫他規避了很多次的黑天鵝事件,這次他依然選擇相信自己的直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