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我那非同尋常的中專生活(10)
很快,我們就要下基層實習了,因為明年就要正式畢業了,畢業前,得實習一年。在學校里圍着老師和課本生活了三年,當我們坐上敞篷車,走向實習的工作崗位時,大家都很快樂,一路上嘰嘰喳喳的,說啥的都有。
我們被帶到了南區採油大隊,隊長叫柴之春,是西工大畢業,這人後來官至採油十二廠黨高官,這是我在石油系統最初認識的一個領導。他接見了我們這些實習生,做了暫短的訓話,然後幾個人一個師傅,被分流了下去。
帶實行生的師傅有男有女,有老有小。我心裏想,最好給我分個女的,並且要年輕,年老的沒有多少耐心,一旦遇到更年期,我們就成了出氣筒。沒想到還是從我的心裏來了,我的師傅不僅是個女的,也很年輕,她叫張靜,雖然採油工上班時,都穿着一身工服,但是張靜長得漂亮,給我感覺她很養眼。初到工作崗位,能遇到女師傅,還漂亮,想必哪個實習生,都是開心的。
當時我們在南區石油站,上晚班的話,她會老早從家裏帶來飯菜,給我們這幾個徒弟吃。吃着她的飯,有種姐弟的味道。由於我們的實習地都在野外,頭頂藍天,腳踏黃土地,呼吸着山坳里的風,人氣,地氣,相互交織,使我們這些從學校的圍牆內走出來的學生,就像初上草原的小獅子,有種野性的奔放和歡愉。我們在師傅的帶領下,熟悉工作環境,了解鑽井技術,幹些力所能及的工作。
而在帶隊老師的心目中,這些初出茅廬的學生,只要別打架滋事,就是燒到高香了。至於工作幹得如何,那都是次要的。沒想到,我在這次實習中,還是犯了錯,過後心裏一想起,就像貓抓似的。
我們在實習期間,遇到了驛馬技校的學生也來實習,帶隊老師叫趙振社。由於在同一區塊實習區域,長慶石油學校和驛馬技校的師生就這麼認識了。不久,趙振社準備帶幾個學生到陝西臨潼去旅遊,問我去不去?我本是個喜歡跑的人,就給師傅張靜請了個假,跟他去了陝西臨潼。
上了臨潼山,趙振社給了我一個相機,讓我給大家照照相。這時,一個老漢牽馬過來,要我們的人騎着他的馬照個相,留個紀念。說有衣服有禮帽,照出來很精神。我問多少錢,他說一個人一元。我們見九個人都有騎馬照相的意思,也就給他們照了起來。照完之後,我給了老漢十塊錢,他給我找了一塊。這時我突然想到自己沒有照相,就讓趙振社幫我照了一張。
由於當時我已經付錢了,所以下了馬之後,就忘了付錢,轉身欲走。這時老漢跟我要錢。大家都說照了九個人了,這一塊錢就別收了。但老漢死活要再收一塊錢。
我心裏頓時有點不舒服了,就問他騎馬到山頂照相多少錢?他說:“40元。”
我說:“那你把我拉到山頂照一張吧。”
我讓其他人在附近轉悠等我,我照完相就下來。然後,我拿上寶劍,穿上戰袍,戴上禮帽就上馬了,老漢牽着馬,我騎在馬背上,顛顛悠悠地往山上走。
當時,我的身上只有20多元,上去一趟40元,這點錢肯定不夠。快到山頂時,我遠遠瞧見前方是個景點,有遊人,就要求下馬,說剩下這一段我自己走。老漢就停住了,我就下了馬,將寶劍給了他。他一手接住了寶劍,我又把戰袍脫下來,放在馬背上。
在脫戰袍的這一刻,我注意地看了看周圍,發現沒有人時,我嗖地一下鑽進了路邊的樹林,
跑了。因為我沒有40元,所以,我只能選擇跑路。
老漢因為拉着馬,樹林又密,加上我是年輕人,他肯定跑不過我。我繞旁邊的小路一口氣跑到半山腰,才發現頭上還戴着老漢的禮帽。我想還過去,但想到老漢肯定不放過我,我只有將錯就錯,戴着禮帽下山。
到了我們停車的地方,我坐在車裏等趙振社他們。很快,他們回來了,問我怎麼了?說牽馬的老漢在到處找我。問我們是哪個學校的?趙振社就胡編說是陝西師大的。老漢說:“你給你們那個人說,把我禮帽拿過來,如果不拿來,我就陝西師大保衛處打電話哩。”
趙振社說:“我不認識啊。”
老漢說:“不認識他咋給你們照相?”
趙振社編謊說:“人家是靠照相收錢啊。”見老漢半信半疑,趙振社就說:“那你給保衛處打電話吧。”
聽了趙振社他們的敘說,我心裏想,這下把老漢氣壞了,少收了四十元,還沒了禮帽,誰讓他看重那一元錢呢?
老漢的禮帽就這樣戴到了我的頭上,儘管看上去有點不倫不類,但是一路我都戴着。晚上,我戴着禮帽和趙振社在臨潼的街道上遛躂時,一個小伙一把揪住了趙振社的衣服領子,陰着臉問:“你打我弟幹嘛?”
趙振社被這突來的舉動嚇慌了,他本身說話有點結巴,就結結巴巴地說道:“沒……沒……我們沒打什麼人啊……”。我一看面前的幾個小伙穿戴怪異,知道他們是街頭“長毛”(黑社會成員),就上前說道:“他一直和我在一起,什麼時候打你弟了?你弟是誰?”
這人即問我們是哪裏的?趙振社見我在身邊,有了底氣,就直接挑明我們是長慶石油勘測局的,一同來的有幾個人,什麼時候打了你弟,可以叫人作證。那幾個人一聽我們是油田的,就鬆開了趙振社,灰溜溜的走了。因為那時候,油田和地方比起來,工資待遇都比較好一點,走到那裏,都被高看一眼。所以,一般社會混混,不惹油田上人。
晚上睡下,想着一天來發生的事情,尤其看到這個禮帽,我心裏有點內疚。如果是年輕人的,倒也不覺得怎麼,關鍵是老頭,人家牽着馬拉我一程,到頭來落個兩頭空。有人如果這樣對待我父親,會是什麼滋味?況且,欺負老人娃娃,不是大丈夫所為。我為一元錢一時興起,給自己心裏帶來不安,這個不安持續了多年,以致於我後來捐款時,首先考慮的就是老人。我給多少老人捐了款,這裏就暫不提了。
且說我從臨潼回來沒幾天,學校政教科叫我過去,進門林華科長就劈頭蓋臉地罵起了我,原來那個穿着怪異的年輕人是臨潼牽馬老漢的熟人,我閃乎了人家40元、並戴走他的禮帽之後,老漢過後就把這個事兒告訴了這個小伙。小伙這才想起與我打過照面,印象中我頭上就戴了一頂禮帽。由於趙振社當時顯擺說我們是長慶油田的,於是他們就沿着我們在臨潼照過相這個線索,一路順藤摸瓜,找到了我們學校,告訴了我在臨潼的所作所為。學校一了解,自然我被供了出來。
因為是實習階段,這一年是檢驗學生學習成績和品德的關鍵時刻,有些平時表現不太好的學生,這個階段都鼓了一把勁,該學習,該表現,都裝模作樣了起來。而我偏偏就在這個時候,出了這檔子事。對我來說,是無意識中發生的事兒,但學校是不這麼理解的,認為我在公共分場合的這種欺老騙弱行為,嚴重的損壞了學校的名譽,因此,林科長非常惱火。從他罵我的話中,得知校長都知道了此事,事情的嚴重性已經超出我的預料,為此我心跳加劇,腳下冒汗,感覺這次自己又要跌跟頭了。
果不然,這個事兒像個導火線,一下把一些對我不利的事兒引爆了出來,包括我在南區採油隊實習期間,跟學生打架的事兒;還有我與趙元的那檔子事兒——他的兒子被判決之後,他從別人口中得知寧縣公安局並沒有我的什麼親戚,發現我騙了他,就向學校反應了此事,說我乘人之危,騙吃騙喝。雖然是我故意放出的口風,但當時並沒有主動去找他,而是他主動找的我,其中的過程我前面也兒說了,是他請我吃飯,是他企圖想通過我來處理此事,或者想減輕他兒子的罪行的,我只不過是想藉此事,出一下他帶給我心裏的一口濁氣而已。結果他不說這個事情的前因後果,就斷章取義,直接以“品德敗壞”為說辭,向學校告了我;再加上我之前罵因為罵秦林父親,本身就得了處分,在前科處分沒註銷的前提下,還褻瀆老師,打架鬥毆,欺負老弱病殘,這樣的學生,學校豈能容忍?鑒於我劣跡斑斑,學校決定再次給我處分。
這個處分,僅次於開除!按照慣例,學生帶着處分是不能畢業的。為此,學校決定對我留校一年。這個處罰,在石油技校是從來沒有過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