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我那非同尋常的中專生活（7）

很快到了九月底，正好就是建國四十周年，全國上下都比較重視。學校當然也不例外，特意組織了國慶演講會，要求各班必須積极參加演講。星期五那天，我們在接到通知后，就在班裏確定看誰去演講，逐一問同學，人家都不願去，最後因為實在沒有人，我想，還是我去。演講會是下周星期一，但我還沒有稿子，要在演講會上不要丟人，須得把稿子寫好。而我平時能說，真正寫稿子還是有點問題。特別是演講的稿子。這時，我就想起了在開飯館期間認識的88班的廖雁冰，他是學文的，聽說文章寫得不錯。我就找到他，把自己的訴求告訴了。他說：“演講那點事，小事，我給你寫！”我遂也要求他盡量趕晚上寫出來，明天下午要用，我提前得熟悉一下。

第二天上午，我從廖雁冰手裏拿來稿子一看，由於這次演講會的主題是歌頌黨，歌頌祖國，為此，廖雁冰全是套用革命歌曲的歌詞寫的，第一句就是：五星紅旗迎風飄揚！他寫了整整三頁，用進去了不少歌詞。我問為什麼這樣寫？他說：“歌詞好記，其他的你記不下。”

說實話，儘管是套用歌詞寫的，但是他套得自然，我個人感覺還是不錯。我做了個別修改後，就照抄了一遍，一是增加記憶，將來盡量不要看稿子；二是覺得他的字寫得太小了，如果演講時忘記了，拿出來看不方便。為此，為了看得清楚，我把字放大了，足足有八九頁。最後，我又把稿子通讀了兩遍，感覺自己把工作做得很有把握了。

但是我沒想到，我一進演講會現場，就接到了組委會的演講規則：要求脫稿演講。我一聽，心裏頓時有點緊張，脫稿演講，需要把稿子背下呀，而我雖然對演講內容很熟悉了，但沒有背誦啊。在我發愣的同時，聽到我是第七個上場的，第六個是李永軍，他是塊演講的料，嗓子好，文采也好，和他同台演講，我肯定比不過，這更加大了我的心理壓力。但是，暫短的緊張之後，我告誡自己，不論怎麼，要必須做到最好！為此，在其他人演講之中，我躲在一邊，熟讀稿子，我想在有限的時間內把稿子背誦下來。

很快，李永軍演講完了，現場響起了熱烈的掌聲。李永軍紅光滿臉地離開了演講台。這時，廣播上報出了我的名字，我趕緊將稿子往口袋一塞，裝作從容地往講台跟前走。剛要上台的時候，落在地上的麥克風線子突然把我絆了一下，我差點跌倒。這一幕被台下的學生看在了眼裏，頓時引起了一陣騷動。我的心驟然緊張了起來，站在麥克風前面，提了提神，想用張子恆老師的演講方法，演講時附帶點肢體語言，像藝術家朗誦詩歌一樣，來個聲情並茂，這樣能帶動觀眾的注意力。所以，我上去第一句話就是：“五星紅旗啊，迎風飄揚！”

話一出口，我就張開雙臂，做出了一個比較誇張的動作。可能是我的表情加動作都太難看，台下的學生見狀，轟然笑了起來，大家的目光都齊刷刷地看着我。我見大家的注意力都很集中，想鼓起勇氣，好好講，結果沒講幾句，就忘記了台詞。我愣了愣，只能把稿子拿了出來。

一看稿子，我又想起來了，又把稿子裝進口袋裏，然後繼續講。講了幾句，又忘記了，我腦子快速搜索着我要講的內容，台下的學生也好像跟着我的思維來了，都悄無聲息地看着我。我在着急之中又掃視一眼台下，發現坐在班級後面的那幾個老師好像也發急了，都站了起來。

實在想不起來了，

我就第二次拿出稿子，結果找不到自己演講的地方在哪裏了，正在這時，因為窗子打開着，一股風突然吹來，把稿子吹飛了，七八張紙片在檯子周圍飛舞。坐在主席台上邊的團高官趕緊站起來幫我撿稿子，全部撿回后，就繼續尋找我演講的那個地方，團高官說：“李小峰，不行就算了。”

我說：“好着哩。”

話音剛落，就聽見台下有學生噗嗤了一聲，好像想笑，又綳了。我故意不看台下，翻了幾頁，因為找不見那個段落，也不知道自己講到哪了，就即興演講，講了讚揚黨的話，講了團結的重要性，也沒有主題，過來過去是圍繞黨這個主題往下講。

可能是我動作和表情都比較誇張吧，台下的同學不僅偷着笑，還給了我陣陣掌聲，連後面的老師，都聽得咧開了嘴。

講到最後，我進行了簡單的總結，這句總結的話我至今記憶猶新，也是我至今想起來都感動最為尷尬的話。這句話就是：“今天就講到這裏，下次再說。”

這句話一出口，又是一陣哄堂大笑。我發現自己又說錯了，倉皇離開了講台。

回去宿舍后，想想自己洋相跌出的整個過程，感到自己把人丟大了。估計我是演講中最差的那一個，估計今天的洋相會被同學當笑料進行傳播。但是我沒想到，演講大會結束后，我就聽到在十七個班演講比賽中，我是第14名。還好，沒有我估計的那麼差。

很快，到了下午打飯的時節，我還為演講的事心裏尷尬，想迴避與同學見面，但是飯還是得打，沒辦法的情況下，我就跟在何順後面悄悄去排隊打飯，他一米八幾的個子立在我面前，試圖讓他擋住我，結果左右還是有很多同學認出了我，對我指指點點地說道：“瞧，他不就是那個演講的人嗎？”

我只能裝作沒聽見，打完飯抽身就走，在回來的路上遇到給我寫稿子的廖雁冰，他見了我就開口說道：“說你真會講，我們班的同學都說你是卓別林現世，都說只看了你的表演，都忘了你的稿子，反響挺好的，你出名了，李小峰!”

我也笑了笑說：“謝謝你啊，辛辛苦苦地給我寫了稿子，我沒念好。”

演講之事雖然可笑，但因此讓石油學校的很多同學記住了我，加上我在學校門口開過飯館，又因為與秦林的父親寫信對罵被眾多老師知道，我在學校成了名人，在教師圈子裏影響也很大，以致於我後來進入社會後，很多人見我都會想起這一幕。即使平素不來往的，只要我找上門，報出李小峰這個名字，他們都對我比較客氣。該辦的事，該跑的腿，都是儘力而為。當然，我在石油學校的生活，也為我後來的發展起了重大作用，這是后話。

由於我在石油學校成了“名人”，學生在交談中經常提起我，老師在講課中也提起我。譬如孫愛厚老師，他不僅帶我們班帶語文，還兼帶871班。一天，他在871班講課時，說到了他管教學生的事兒，自詡他很厲害，沒有他管不住的學生，結果就拿我舉例子了，問全班學生，誰認識我？一部分人說認識，一部分故意說不認識。孫愛厚就對班長陳睿斯說道：“去把李小峰叫過來。”

陳睿斯來到我們教室門口，伸進頭，朝我招了招手，說孫老師叫你。我就跟他來到了871班，孫愛厚把我叫到講台上，讓我面朝同學，介紹道：“你們看看，這位就是李小峰，牛逼得很，但被我整得服服帖帖，你說是不是？”他說著，轉頭對我問道。

儘管是他給了我處分，現在還在身上背着，但是，我見了他依舊畢恭畢敬的，因為我總希望有一天他突發善心，取了我的處分。所以，他咋說，我就咋來。此刻見他賣這個關子，我忙不失跌地說道：“對對對！”

孫愛厚拍了拍我的肩膀說道：“以後要好好表現！”說罷，朝我揮了揮手。

孫愛厚之所以拿我顯擺，是有根據的。一次上早操，孫愛厚帶我們兩個班在操場上繞圈跑，一般跑到第四圈就得喊“齊步走”，讓跑步的學生停下來。結果那天跑過頭都一段路了，體育老師還沒喊。我身邊的王洪急了，就喊了“齊步走”。這一喊，由於聲音較大，跑步的隊伍立刻全部停了下來。

事後，孫老師來調查了，問是誰喊的？我因為是班長，我們班隊後面是871班，我就故意說是後面的班喊的。孫愛厚即當眾說道：“跑操，也算是一門課，出現這個問題，屬於重大教學事故，得要上綱上線地調查！”

見孫愛厚來真格的了，我悄聲對王洪說：“千萬不要承認，一承認就麻煩了。”

結果我和王洪低頭說話，被孫愛厚發現了，他偏偏將王洪叫出去詢問，這一問，王洪就如實交代了。這下把我出賣了，孫愛厚把我叫出去，指頭指着我罵道：“我就知道這事與你李小峰脫不了干係，班長當包庇犯，只有你能做得出來。”狠狠地罵了幾句之後，讓我和王洪都寫檢討。就為這個事，我寫了檢討。

也不能說孫愛厚每次抓到我的“錯誤”就處罰，他平時事實管得比較嚴，但也有比較寬厚的一面。譬如有天晚上，我和蘇勇在宿舍下象棋，夏天熱，門開着。我倆相互博弈，下得正投入時，孫愛厚來了，他有個習慣，晚上經常到宿舍里查夜。那晚，孫愛厚什麼時候來，我們一點都不知道。我跳馬跳不到地方，跳到這裏不合適，跳到那裏還覺得不合適，孫愛厚突然說：“你的馬可以踩它的車和炮啊，你看不來？”

我一看他在身後站着，嚇得忙站了起來，說道：“孫老師，我們下完這盤棋，就馬上去睡覺。”孫愛厚說：“那你下，我看。”

我按照孫老師的指點把馬跳到了那個地方，蘇勇看出了高招，說有人參謀，不算。我說：“只能走這一步了嘛，要不你把我吃了。”

最後下下來，蘇勇輸了，有點不服氣，還想再下一盤，我考慮孫老師在身後，就趕緊打圓場說：“不算沒輸贏，咱倆決不出勝負嘛。”孫愛厚說：“是啊，趕快收拾了睡去。”那種口氣，是我平時很少聽到的，所以感到這個愛訓我的孫愛厚老師，其實是個好人，好老師。多年後，孫愛厚老師患了胰腺癌。他在治療期間，我曾看望過他，給了他一萬元。去世后，我也參加了他的葬禮，算是一個學生對老師的報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