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我喜歡數落牛
有時候,吃了早飯再去拉牛。這一去可能就是一整天,一整天不回來,牛也舒坦個夠。
在王嘎汪兒地里,把牛繩纏在牛頭上,然後一放,牛自由了,我也自由了。牛不會跑很遠,它多餘的力氣會與大地消磨,然後累了接着吃草。我呢?一開始只是隨便坐着,坐在地邊的上方,飄落的楊樹葉散落在下面地里。裏面有着很豐富的雜草,一根根楊樹像是歇了菜的干樹枝,等到明年的春季就會怒放。周而復始,一年四季,萬物更迭。只是我的心,卻更迭不了了。
後來,我索性搬把椅子,坐在堰堤裏面,靠思闊山上面坐着。這樣可以看到整個生嘎堰四周和高處的秋色。
遠處的牛在吃草,像是一團灰色的動物挪動着。
這團牛有時候使勁兒的摩擦着高坑,要是在近處看,難免有些要注意。遠處這麼看它就那麼一團,反而覺得好笑!所以強壯的牛遠看就是那麼一坨,如果把自己的視角設想在天上,你會覺得地面上的生物可憐又可愛。
這牛也的確可愛,它折騰夠了就會慢下來接着啃草。我想,牛除了吃草,再不就是與大地搏鬥消耗着力氣。它不肯停下來,思考些什麼?或者嘗試着去水裏跑一路。那麼大的牛頭,總歸是會想些什麼的吧?人類有沒有什麼法子,能主動的去了解動物們因為生理局限而沒能表達的語言、想法、或者訴求呢?
在我的世界裏,首烏人有辦法做到這種程度,使他們和動物們在心靈上也是零距離。
我們在使用動物,在利用動物,寵愛動物也是在滿足自己的某種需求。可我們都沒能真正的把同樣生活在這顆星球上的其他生物擺在和自己同等的位置上去公平的對待。對人尚復如是,更何況是動物呢!
上午我又拉牛出去,計劃同樣是往後面走,搬了把椅子。
奶奶罵道:“咧一日到晚噠!咧一出啼,搬把椅子,咧要到下午才回來!”
罵就隨她罵好了,去後面王嘎汪兒放牛,我快活!
又唱歌、唱的累了又趴在椅子上睡過去。醒了之後一擔心牛呢?一看,遠處一團灰的不就是兩隻小角的牛么?
我叫它“阿牛哥”,它大大的塊頭,一天到晚也不想事,大概不想事也就少了許多煩惱。
就這樣過了幾天,像是就要跟奶奶抬杠似的。有一天,我還是早早的出去,然後回來吃早飯,這樣白天有更多時間待在家裏,餵豬。
雞兒是一隻都沒有死,快半大了,一個個生龍活虎。稻田裏的晚稻收割了,摟出來的稻草,雞兒不厭其煩的在裏面啄食。雞兒挺可憐的,小時候我耐耐煩煩的喂,變成了少年就要靠它們自己了。
父親有個特點,就是餵雞兒不給雞食。他算過帳,認為這樣划不來。我給他提過建議,可以把港兒邊里的三分田種雜交水稻,產量高,用來餵雞。他沒有採納,當初爺爺沒他會算賬,他的經濟觀用奶奶的話來講就是:
“他的錢都用藥煮了的!”
評價的很到位,其實想來,父親也不得不如此。
白天裏,還是別那樣放一整天的牛了,畢竟是一天的時間。
餵豬是一種快樂,我感覺自己跟它很像。一片一片的餵給它吃,它吃的真高興!這薯片它吃的多,我吃的少。我把切成的薯片挨個送到它嘴裏。
它漸漸的在長大,充滿對人的信任。我也淘氣,它把豬嘴伸出豬籠門,略出來一點點。我喜歡把食指和中指叉起來,對它說道:“扎都!”
它鼻孔被堵住,往後退。它再往前,我把手裏的薯片遞過去,給它一截一截的咬下。好肥的豬嘴,好歡快的豬嘴,小小薯片能給你帶來多少歡樂啊!
它的主食當然不是吃薯片,而是用南瓜白菜加上漿薯在腳盆里剁爛了,然後一鍋煮。煮的稀爛之後,每次一日三餐餵豬食才給它兩瓢瓜。我根本弄不明白為什麼要這麼消耗資源去餵豬?燒掉的柴火、南瓜、白菜、漿薯、投入的人力,加起來煮的一鍋大概夠它吃個把星期。這樣餵豬的目的是使它容易消化,可各項成本投入太大了,覺得划不來。
奶奶為了餵豬,和下面的兩個老媽子去中學裏挑飯,她們十分賣力,彷彿成為了生活樂趣的一部分。恨不得把老命都給拼了!
中學校里喂的有豬,所以殺豬之前只能撿飯。我奶奶和下面的秀老媽去的回數多。學生吃完了飯,提回來就是一桶飯。
奶奶說道:“弟兒,你幫我提哈。”
她有時候又託人叫我去幫她提,我罵道:“哪個要你撿飯啼嘀?你不要我幫你提!”
她說道:“咧人家秀啊老媽,xx將幫她提。你就不務點兒實!”
她有一回躺在床上說道:“咧人家屋裏就有狠哪,今兒晚上撿飯,不許撿。秀啊老媽到食堂里,個兒溜拌都噠!她講嘀:‘不推我啊?推我,完兒就要將您的軍!’嗯——她都還顛來轉來要將人家的軍!”
“撿么得飯?搭都噠喊的天!”我罵道。
在下面平上,不知道怎麼回事,那頭牛淘氣,繩索斷了還是怎麼回事?我和奶奶還有叔叔三個人捉!
我極少在平上放牛的。上次只是拉牛往他田裏路過,他站在打米廠那裏都喊:“不拉牛往田裏走!把田都踏緊了!”
牛在田裏行走,人家都要罵了。因為牛的身軀太沉,路過會把田的土壤踩的太緊?之前家家喂牛的時候怎麼沒人有這種聲音?
有一回拉牛從下面往上牽回家,牛要拉屎,我哪兒知道信息?拉在公路上,結果到了人家屋前頭,也要罵。哎!能不去前面就不去前面,往後面去就蠻好。
那頭牛捉了半天,捉的么叔火氣上來了,他情緒又暴走。他索性連姑爺也罵了起來!說起這頭牛的來源跟姑爺好像有關係。他拿起田裏的土塊索性追打牛,奶奶在旁邊對他大罵。那牛也慌了,越發不敢靠近,我站在附近也不敢靠近了。
折騰夠了,人也累了,牛也累了。我好好拉住它的鼻子,重新給它套好繩索,它乖了。
收割晚稻的日子,先是收割自己家的穀子。我不知道伯伯家裏為什麼還種許多田。奶奶對我說道:“弟兒,伯伯屋裏還種了那麼多晚稻田,你啼幫姑爺屋裏割哈。他俺當兒幫完屋裏搞事嘀。”
“好。”我計劃去干三天。
去了之後,第一天割穀子,就在屋前面,反正就那樣割,不會比伯伯速度慢。
中午吃飯的時候和吃晚飯就看電視,電視裏面我最喜歡《百家講壇》等節目。有《百家講壇》的話我就專心聽講了。
第二天中午,休息,我在看《百家講壇》。姑爺到房裏坐,他說道:“你咧聽他講啊!”
到了吃中飯的時候,伯伯喊吃中飯,我於是去盛飯。姑爺說道:“把電視關哈!就坐待么家吃!”
到了晚上,他又說道:“洗髮水少擠點!”
哎呀我心想,明天還有一天活兒干。第三天,幹完了就跑了。
家裏的牛原先是三股,爺爺留下來一份,歸么叔;我和父親一份;葉伯伯有一份。其實這頭牛挺可愛的,某一天牛販子來了。賣了,我分了50塊錢。
有一個500塊錢像是要給么叔的,我也記不清究竟是怎麼回事?後來么叔放狠話:“要打破腦殼!”
買了一頭小牛,這次葉伯伯脫伙,么叔沒有出錢,就算是父親單獨買了。
因為么叔要用牛,所以兩家來看。爸爸說:“拉穀子拉什麼的要用牛的,屋裏還是需要喂頭牛。”
筆者有罪!我那時候沒有清醒的認識,其實動物們或者說家畜給我帶來的靈感和思考以及心靈上的慰藉何等重要!
小牛身上有許多虱子,應該是後來染上的。拉到柚子樹底下,給它噴了些蚊子葯。看上去挺讓人心疼的。它的小角可愛極了!一雙眼睛又圓又鼓,整個頭型顯得很精神。這是公牛小時候獨有的可愛。
好了,下午牽它去王嘎汪兒,讓它見識見識這裏的山和水。
剛到羅家路上,我想,得從小讓它學會馱些什麼,譬如馱人。我站在路邊高處,然後跨上它的背。
它一開始低着頭,發現背上可能增加了重量感。他一個勁兒的前跑,我趕緊下來!
算了,不聽話,還小。
到了地里,首先就是對它一頓數落,一邊數落一邊逗它,一邊摸它。我還是最愛摸牛的上嘴唇,掰開它的嘴巴筒子,看看裏面,我發現它的牙都長在上邊。
在生嘎堰原來打針醫生的那塊地里,我在放牛。曹家沖的兩個人拿着獵槍,為了打鳥,看見我問道:“看都哪裏有野雞沒得?”
“野雞沒看都!”我不高興的回答。
“咧你看都么得鳥嘀?”另外一人反問我,其中一個和我小學同班。
他們走遠之後,我把小牛拉過來,摸了摸,說道:“還是牛牛可愛,看你,就知道吃!”
我摸了摸它的小角,看樣子它也吃的差不多了,等會兒就回去。
遠處聽見槍響,好威武?好厭惡!假使我有一桿槍,我就伺機對準打鳥的人。你獵鳥,我就獵你。
把牛拉回家,我還惦記着電視裏的節目。《軍情連連看》、《百戰經典》、《人與自然》、《狂野周末》,等等,這些節目安排在周末,都是我喜歡的節目。平時熱愛的就是朝間新聞了。
到了周末,下面會傳來“乒乓”的乒乓球聲音。這我偏偏不怕丑了,聽見聲音,多半是小薇和其他孩子在玩,我會忍不住下去的。
只是放學的那種衝動的感覺,依然還在。看到公路上一群孩子放學回家,我自己也能感覺到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