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神龍見首不見尾

漱石鎮雖然傍近位於嘉興府境內的莽蒼山，在行政管理上卻是隸屬於鈞州境內的永安縣，故而一旦獲悉這裏有重大命案發生，鈞州州衙就必須出動官員前來勘驗和審理。

這位剛來鈞州上任不久的推官宋澈，之前曾經破獲過許多大案、奇案，然而今天，他對於山民丘老六離奇慘死一案卻也頓感束手無策。通過詢問丘老四和一些周邊百姓，宋澈得知：死者丘老六生前負責看護距離山道不遠的一片桃林，在最近這大半個月，他一直孤身棲居在一個看林的小木屋。

“一個孤身的看林人”——在宋澈看來，這是一個十分重要的信息。在深夜的荒山野外之地，想要對一個孤單的看林人下手，一般的強壯之人就已經足夠了。那麼，到底是什麼人——何以要對這樣孤苦伶仃的人痛下毒手呢？

……

在清晨雞啼頭遍之時，迷霧峽峭壁上的那個小山洞裏，有人燃起了一個小小的火堆。三條人影圍着火堆，一邊吃着乾糧一邊談着話。

“大餅，你當時確是真真切切地看到——曾經縱橫江湖的好手北虎，就那麼輕易地被人射殺了？”陸習迫不及待地問道。

“嗯，千真萬確。”駱乙炳連連點頭，用十分肯定的口氣說道。

“鎚子哥，你可是也看清楚了？”陸習還是不太願意相信那個結果就是真的。

“沒……錯，噢！”正在埋頭大口吞咽燒餅的劉興錘，冷不防差點兒被噎到了。

此時此刻，縈繞在陸習心頭上，一直揮之不去的一個陰影是：昨夜表哥種輯詭異的背影。“為什麼？表哥到底是為了什麼——竟然干出這種事情來呢？”就連一向心思敏捷的陸習，對此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朝霞穿透了晨霧，在山洞外面映出了五彩繽紛的景象——已經吃飽喝足的三兄弟，卻才開始東倒西歪地席地而睡。沒一會兒，洞中已然鼾聲一片……

自這個山洞往上五六十丈，再拐過兩個彎之後，便是木屐道長那個小小的道院。在昨夜四更三刻的時候，小道童小瞳奉命前往後院探看，他從客房的窗外望進去，卻見床上被窩高聳——顯然客人尚在熟睡之中。

半個時辰之後，五更一刻的時候，小瞳再次前往後院探看——卻見裏面依然故我。不過，細心的小瞳卻奇怪地發現：床上的那個被窩似乎還是原先那個樣子，幾乎就沒有改變過！

“這沒道理呀，人不可能睡得那麼死嘛——在半個時辰之內，怎麼可能一動也沒動過？”小瞳頓時滿腹狐疑，只得疾步趕去告知師父。

誰料到，在接待室里，木屐道長端坐榻上，狀似入定。而南鶴子呢？正在凝神研讀隨身帶來的一本書卷。見到如此情境，小瞳覺得不便打擾，只好噤聲靜立於門外。

直到日上三竿，木屐道長方才神采奕奕地從“坐眠”中恍然醒來，而與他同處一室的南鶴子則依然是一副神遊於忘我境界的模樣，看樣子這兩位高人應該是在比拼定力的高低。

“鶴兄，這一次算是你贏了！”木屐道長覺得身為主人，理應先退讓一步，於是就開口認輸。

“木道兄何以至此？這可不是你素來的風格呀！”南鶴子非但得好不賣乖，反倒想口頭上再佔一點便宜。

“稟報師父——”乖覺的小瞳在門外品出南鶴子的話意，急忙出言幫忙打圓場。

“徒兒，何事？”木屐道長馬上順勢岔開話題，提高了聲調發問。

“後院那位客人……似乎是早已不知去向了。”

“哦？”木屐道長與南鶴子幾乎異口同聲地發出了驚嘆，木屐道長略一沉吟，急忙又問：“說清楚些，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於是，小瞳就把昨夜到後院探看到的情形，還有自己的疑慮都說了出來。

“好你個辛老二，竟然不辭而別。”木屐道長頗為不滿地說。

倒是南鶴子顯得淡定了許多，他清清爽爽地說道：“北虎者，必北歸也。”

看來，事情出現這樣的結果，貌似盡在他南鶴子的意料之中。那麼，昨夜裏南鶴子的突然造訪——也是早有預謀的嗎？

等待了小半夜，終於得到了確切的結果，南鶴子自己感到心滿意足了。當下他起了身，婉拒木屐道長一起用早膳的邀請，頭也不回地闊步離開了道院。

然後呢？相當愜意地跟木屐道長一起用早膳的那個人，其實卻是已經“離開了”的辛追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