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以牙還牙，百倍奉還
血光。
“啊啊啊啊啊！”
羅慎痛苦地捂着頭，眼球上濺染的鮮紅色摩擦着眼眶，惡魔一般撕開鼓膜爬進耳中的嚼食聲，咫尺之間刺激鼻孔的強烈血氣，從羅慎的全部感官一齊侵蝕着他的大腦與精神。
“壞了，沒有備用的身體了！”
一團能夠發出聲音的藍光迅速地飛向了天空，但是卻沒有被注意。
腦中不斷回放的是藍衫少女被啃掉半身的一幕，少女驚愕的回頭，脊柱怪物張開的大口，染成紅色的藍衫……反反覆復有如走馬燈一般重複了無數遍，每次都像重鎚敲擊一般不斷轟擊羅慎尖叫吶喊着的靈魂。
畜生……畜生！
短短的瞬間當中這些片段彷彿已經重複了幾千幾萬次，尚在津津有味進食的脊柱怪物就像一根豎起的棒子，頂着一團炸氣的黑毛，身上長着大大小小的棱刺，腹部密佈着兩排細小的尖針，它根本沒有正眼看待這個渺小之極的螻蟻，仍在大口吞咽着口中的食物。
力量……殺掉這畜生的力量！
前所未有的龐大殺意自羅慎心中的一個角落膨脹起來，瞬間便侵佔了全部的理智，少女臨終一幕在羅慎的大腦中心定格，有如黑色的病變一般綻開了無數旁枝模樣的觸手神經，最後緊緊地包裹住還在不斷跳動的大腦。
蠕蠕蠢動的大腦在黑色觸手的禁錮之下漸漸停止，那不是腦死而消亡，是破繭而出之前的休眠。
“……世界的調律將由此變更，星辰回歸到應有的位置……”
悠長的聲音自宇宙中響起，回蕩在羅慎封閉的意識當中。
“口胡——！”
隨着大腦深處清脆的破裂聲響起，羅慎仰天一聲怒吼，彷彿從天的聲音中突然得到了力量，袖口，腰帶，褲腳，全身上下的衣服在不可思議的力量之下瞬間被撐得粉碎。
光滑而又白皙的單薄身體裂開了無數肉色的縫隙，一塊塊強勁到恐怖的肌肉瞬間撐開表皮瘋狂膨脹，而身體卻沒有變的血肉模糊，因為肉體表面馬上重新生長出了一層新皮。羅慎粗壯的手臂瘋狂敲打着堅實得如若鋼鐵的胸膛，竟發出了金屬相撞的空空聲響。
捲曲而帶着幾縷銀絲的頭髮，彷彿總帶着一點點惡意的露齒笑容，那正是羅慎來到這個世界之前的本來形貌。然而總是慈悲而溫柔的眼睛現在卻變得扭曲猙獰，身體強壯程度也超越了百倍，像一個巨人屹立在大地之上。
“嘰！”
脊柱怪物終於感受到了眼前這名巨漢的威脅，張開齒縫之間沾着血紅肉絲的大嘴向著羅慎的身體咬去，本來及已經足夠巨大的血盆怪口就好像橡膠製品一般延伸了一倍有餘，眼看就要將羅慎一口吞吃。
“去死吧！畜生！”
雙眼血紅的羅慎揮起了青筋纏繞的巨臂，千鈞重的拳頭正對着怪物的大嘴迎面搗下，沉重的力量令周圍的空氣都凝滯了，令這一拳看上去緩慢之極卻帶着排山倒海的龐大威勢。
可這一切卻真的只發生在瞬息之間，當羅慎的拳頭觸擊怪物巨口的剎那，骨斷肉裂的聲音襯得羅慎憤怒的表情格外恐怖。
怪物本應是頭部的地方被這一拳轟得只剩下周圍一圈薄皮相連的環狀血洞，整個腦袋都被打成了飛散的肉泥，肚腹尚在一鼓一鼓的怪物在泥土中抖動捲曲着，尾巴來回拖地面掃動了幾下后便全身陷入了鬆軟的黑土，鮮血滲透了它所匍匐的土地。
“吼！”
羅慎轟擊而出的暴力巨拳尚滯留在半空，突然身旁的樹林當中一聲怪叫，另一隻頂着五顏六色腦袋的堅首龍踏着被踩到的樹榦樹枝撲了過來，體型比方才追逐羅慎的那一隻還要大上兩圈。
兩步之間那隻堅首龍便衝到了羅慎面前，人立起來伸開壯碩的前肢，尖利的吼叫震得尚在成長的綠葉紛紛下落，那聲音竟也是一件有殺傷力的武器。
“滾！”
堅首龍居高臨下地撲擊之時，羅慎厲聲大喝，雙臂橫在身前向著堅首龍猛頂，不小心腳下一滑身體三分之一陷入了黑土當中，但馬上又穩穩地紮根在地上與體型有自己五倍的堅首龍相互角起力來。
一時間羅慎的力量竟穩佔上風，無論堅首龍如何咆哮吼叫，龐大的身軀也壓不下去，撲不下去，震怒之下堅首龍張開方方的大口一口咬下，卻還是差了一點距離。
“畜生……沒有你這畜生……沒有你的話！”
胸中的悲哀與暴怒盡數化為力量，羅慎雙手奮力一掀，蓄勢爆發而出的怪力將堅首龍的身體向後推翻。蹬着四條腿尚在開口嚎叫的堅首龍正要彈起身體進行還擊，羅慎卻先一步雙拳合握凌空砸在了堅首龍的肚腹中央。
“吼啊！“
骨裂聲與堅首龍痛苦的咆哮聲混在了一起，巨口當中噴出一口鮮血，羅慎狂性大發，一腳踩住堅首龍的下顎，兩手一起緊抓住佈滿利齒的上顎，緊繃的身體猛地將力量盡數發泄在垂死掙扎的堅首龍身上。
凄慘而恐怖的嚎叫彷彿令靜靜的樹木們都為之顫抖，堅首龍方正的大頭被撕成了兩半。
羅慎隨手將堅首龍的半爿腦袋丟到一旁，雙手從堅首龍血肉模糊的咽喉一直插至胸腔，緊接着再同時用力。粘稠的肌肉撕裂聲刺激着大氣，滾燙的鮮血噴泉般地從堅首龍被分開的胸腔當中迸發而出，高高地噴向了半空，再化作漫天的血雨灑落。
“呼……呼……死啊！”
已經遍體通紅的羅慎一腳將堅首龍的屍體挑翻，拳頭輪流向著堅首龍的脊背砸去，三五拳之下本已凹凸不平的脊背已經被砸得平攤在地，就像是一張血糊糊的大餅，但仍然沒有看到它脊柱上潛藏的怪物。
在不斷的毆打破壞中羅慎模糊而瘋狂的神智逐漸恢復了清明，眼看不會再出現那種怪物，羅慎攻擊的動作終於開始放慢，最終停止了……
滿身鮮血污物屹立在殘缺的屍山肉塊當中的恐怖姿態令羅慎有如剛從地獄當中爬出的魔鬼，可他的眼中卻充滿了說不出的凄苦與悲哀，堵得嚴嚴實實的心只想放聲痛哭一場。
“啊啊啊啊啊啊啊！”
滾燙的男兒熱淚終於從羅慎的眼眶中潮水般地湧出，仰望着仍然湛藍的天空羅慎絕望地吼叫着，想要藉此沖淡一些心中的痛苦與悔恨，力量，什麼狗屁力量！為什麼不早一點出現在身上！到最後除了像這些毫無神智的畜生一樣瘋狂殺戮以外自己又能做什麼！
少女雖冷淡沉默卻在瞬間給自己帶來希望的側臉再一次浮現在羅慎的大腦當中，在毫無力量的時候她救了自己，而自己擁有力量的時候卻無法拯救她……
“喂，閑着沒事站在那裏嚎什麼嚎，還不趕快走的話小心血腥味引來更厲害的東西。”
清澈如山澗泉水的聲音在羅慎的耳畔突然響起。
“嗝？”
此時沉浸在痛苦當中的羅慎尚在仰天嚎叫，耳邊突如其來的聲音令他將嚎出的長音化作了一個嗝硬生生地收了回來，那聲音雖然還很生疏但絕對不會認錯，毫無疑問就是剛才那位少女。
霎時間林中一片寂靜，使得正好打羅慎頭頂飛過的烏鴉鳴叫之聲顯得越發響亮，那烏鴉也是偶然路過，“嘎嘎”地叫幾聲之後便遠去了。
“那啥……你……”
羅慎腦萎縮一般地獃獃望着空中懸浮着的藍色光球，剛才的聲音就是這個光球發出來的，今天發生的怪事接二連三，所以……大概再發生點更不可思議的事也不是沒有可能。
“就算你們這邊沒見過機關人，你都這麼大了總也該知道我們機關人的靈魂永遠不滅吧？”
少女的靈魂對羅慎大驚小怪的模樣反而覺得訝異，就像羅慎的反應才有悖常理。
“對不起……你的意思是？”
突如其來的生疏名詞讓羅慎更加糊塗，假如沒聽錯的話那應該是“機關”與“人”這兩個詞的合體，可那又是什麼東西？
“敗給你了……也就是說頭啦，腿啦什麼的都只是擺設而已，你們人類是不會懂的，快點走，帶上我一起！我可不想在這鬼地方多待。
靈魂形態的少女居然意外地健談，人的相貌與性格絕對不是掛鈎的。
“可是……怎麼帶你走？”
不需少女要求羅慎也會這麼做，只是不曉得還能撿回幾塊，能不能拼上也很不好說。
“喂……你是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啊，你哪的人？九十萬大山出來的？去看看能不能找到一個黃色鈴鐺樣子的東西，帶上它我就能和你一起走了。切，要不是沒看見那堅首龍身上有隻擬骨蟲的話我也不會被這麼簡單地干……你聽沒聽啊！”
羅慎當少女說出尋找鈴鐺之後就立刻撲到了被轟掉頭顱的擬骨蟲屍身旁邊翻檢起來，說來也怪，瘋狂地殘殺兩隻怪獸之後自己的心對這些血腥場景的免疫能力大大提升。
果然，撕開擬骨蟲的肚子之後在裏面並沒有發現內臟或者真正的血肉，只有一塊塊質地接近肉的彈性膠狀物，屬於少女的“血液”也和擬骨蟲的血自動地分隔開而不互相混合，顯然是另一種不同的物質，偶爾發現的球狀關節和齒輪等物更是奇妙之極。
羅慎在擬骨蟲的殘骸中不斷翻來找去，少女的靈魂就像是在饒有興味地觀察他一般也“閉上了嘴”不再出聲，也不知“心”中是何所想。
“哈哈！是這個吧？”
功夫不負有心人，在兩塊交疊着尚未分開的齒輪下面羅慎尋到了那個圓圓的鈴鐺，他向著少女的靈魂將其舉了起來，咧嘴傻笑着。羅慎的心情好了許多，至少他知道現在這件事還有挽回的餘地，對這個莫名其妙的世界也不是那麼厭惡了。
“好啦，快點走！拖下去說不定會碰到什麼。”
少女的言語微含嗔意，卻又不像是發自內心的在責怪羅慎，其中多少有一點裝出來的做作，就像在床上發懶找借口不願上學的小學生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