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你甚至不願叫我一聲乾爹
秋姐落腳點外,此時排了有六台紅色的東風載貨車,上面矇著綠布,拇指粗的固定繩綁的緊實,車身上有凹陷的地方都壓着雪,一群人披着襖圍在火堆旁。
沒過多久,老闆付友從屋裏烤了火出來,剛才的事他也打聽清楚了。
“咯吱、咯吱……”踩雪的聲音。
“都是自己兄弟,抬頭不見低頭見,沒必要。”
張夷自然知道老闆說的什麼,看了一眼屋裏:“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付友嘆了口氣,看着自己整六車的貨。
這次被暴風雪攔在這已經三天了,外面要貨的人怕是要急出毛病了。
過渡區和更邊緣的外環區佔了東亞大陸百分之七十左右的土地,但是自我供給能力卻不足百分之二十,過渡區的地下有大量的不可再生能源,但這些窮人是沒有能力開採的,聯合政府也沒有多餘的力量來管轄這個無規則地帶。
所以像付友這種鋌而走險的商人,一直在雇傭人往返於過渡區和生態區之間。
讓生態區的加工日用品流放到過渡區,再將過渡區的資源帶到生態區。
相比來說,生態區起碼有一半的自給自足能力,再加上屬於聯合政府管轄範圍,能得到循環系統和眾多高新技術支持。
至於那人間天堂的中央生態圈,那裏匯聚了全球眾多頂尖的科學家,像新風電系統和循環資源系統都是他們搞出來的,遙不可及的地方。
“看天氣,起碼還有一天才能走啊。”
張夷聽老闆抱怨了一句。
拐子口已經走了很多次了,付友的車隊每過十天半個月都會往返倒騰貨,而且中間會在這裏休整,所以張夷才在這附近的郊區里找了個地方安置酒子平還有自己儲備的那些物資。
聽他的意思,還有一天時間。
這種極寒的天氣,除了圍着火堆罵老天爺,罵聯合政府之外,就沒有什麼樂趣了。
“張夷,你這孩子就是跟着我的時間短了點,不過很對我的脾氣,黑狗他們那我不好多說,你再忍倆月,等娛樂公司在生態區里弄起來了,我就不幹這四處跑的生意了,到時候你就留在我身邊,不會苦了你。”
張夷沒有說話,娛樂公司,在過渡區想都不敢想的東西,但在生態區和中央生態圈那種地方,還是照常運營着。
“能行嗎?不如跑貨掙得多吧?再說,飯都不夠吃,還能想那點事啊?”
張夷也知道現在的娛樂公司亂的沒邊,付友每次出來跑車,都從過渡區裏帶幾個吃不起飯的女子回去,都是好胚子。
只是這世道,女人的溫柔鄉再美,也得先填飽肚子不是?
付友聽了張夷頗為質疑的語氣,臉上的肥肉嘎嘎嘎的晃了起來。
“小子,你真是太年輕了!”
張夷愣住了,付友笑了一番后直搖頭。
“小子,知道生態區那邊的資本家是咋擺弄窮人的?”
“……不清楚啊。”
“生態區雖然好,但有相當一部分還是窮人,並且現在貧富差距在不斷擴大,你想想,再過兩年,就算是聯合政府都壓不住階級矛盾了,怎麼辦?”
張夷一陣沉默,付友笑眯眯的繼續道。
“娛樂至死,轉移矛盾。”
當娛樂產業被大幅度興起的時候,各種遊戲、綜藝、短視頻、小說產業蓬勃向上的時候,底層人民的所有不滿和慾望都會被快樂給磨平了稜角,娛樂在步步蠶食着人們的意志力和自控力,進而失去了辨別能力,而他們所創造出的價值就是,為資本家和管理階級帶來口袋裏僅存的馬內和不再反抗的安定。
“所以你放心,這種娛樂的生意一定做的起來,聯合政府那邊我已經在走關係了,等這鏈條起來了,不比現在掙得多?掙得輕鬆?”
講實話,張夷複員回來跟着這個付老闆,確實學到了很多東西,這對於自己生存經驗和閱歷的累積是個不小的助益。
正好張夷也想帶着酒子平去生態區定居,能不往外跑自然是好的。
“砰!”
一聲忽如其來的槍響,讓付友肥胖的身子着實震了一下。
過了一會兒,就聽見一個留車保鏢的謾罵聲。
“艹你大爺的!敢偷油?”
付友趕緊跑了過去,一左一右的,胖身軀跟個鴨子似的擺着。
張夷也跟了過去,看到一個打着補丁衣服的乾柴軀體倒在雪窩裏不動彈了。
付友扭着屁股跑過去,看了看卡車上的貨,才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媽的,嚇死我了!貨沒丟吧?”
一旁的留車保鏢關掉保險,把磨得有些發亮的手槍收了起來。
“沒事兒付哥,丫一油耗子,沒見過這麼不要命的,明搶!”
張夷走過去看了一眼,地上那人瘦的皮包骨,穿着那麼厚的衣服都撐不起來身形。
一雙往裏凹陷的眼睛還睜的圓溜兒,半邊臉血肉模糊的,應該是被撞了個正好。
付友喘了口氣:“都別看了!老易你回去記得過來拿賞。”
“得嘞您歇着!”
這老易是保鏢里資歷最老,年齡最大的,不爭權,辦事牢靠,張夷對他的印象還是不錯的。
這賞就是說,保鏢茲是打死了這種攔路的、偷貨的、不開眼的,這一趟的工資就翻倍,也難怪老易那麼高興。
虛驚一場。
沒有人理會那個偷油的屍體,說不定等他們走了,會有人摸過來把他扛走,人餓了,什麼又不是吃食呢?
“張夷,今晚沒什麼事了,怎麼著還回去?”
付友知道張夷在拐子口有個落腳的地方,也知道他有個朋友在這,就是沒有細打聽,因為他肯定不會說。
“嗯……”
付友指了指第一輛紅卡車的副駕駛室:“前段時間搞的銀習還有幾瓶,都拿走吧。”
張夷眼前一亮,銀習可是老牌子了,整個過渡區都見不到這種好東西。
“哎!謝謝付老闆。”
“有時候我就在想,到底是哪裏得罪了你,你甚至不願叫我一聲乾爹,滾滾滾!”
付友一臉的無奈,張夷只是裝着嘿嘿嘿傻笑。
張夷舍了箱子,揣着四瓶銀習,一路小跑着回落腳點。
又路過昨天的小鎮廢墟,凌晨三四點的天,冷的直叫人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