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第11章
花榮點了點頭,看着血池中那些掙扎痛苦的鬼魂,皺着眉頭,不說她現在視力還未完全恢復,就算是從前,她也無法認出哪個是她要找的人。
那人大袖一揮,瞬間一個人影便被提上了岸,雖然她此刻已經被折磨的不成人形,渾身血污,但花榮認得,此人正是瀅心公主。
那人手指輕輕一點,她才像是回過神來一般四處張望了張望,待看清楚身前的人,她那沾着皮肉露出森森白骨的臉上立即堆滿了仇恨。
「郗榮!我就知道!是你這個小***!本公主如今落到如此地步,皆是拜你所賜!」
花榮冷笑了一聲,對旁邊的那位鬼差客氣道:「接下來的動作可能會污了神官的眼,神官且先退一下吧。」
他看她的眼神似笑非笑,欠身施了一禮,便緩步離去了。
不用花榮多說,守月已經動了手,此刻她沒有實體,但折磨魂魄的方法又何止千種,瀅心公主早已離了地,身體正一寸,一寸的被一股精細又強大的力量緩慢的分解,劇烈的疼痛引的她本就猙獰的臉上更是不堪,尖叫聲回蕩在整個血池山谷,也許因為她的尖叫聲太過凄慘,血池下的魂魄此刻比起方才安分了不少。..
花榮道:「我只問一遍,你不答,我就三日後再問,你就這樣再吊三日,」她看着她猙獰的慘狀滿意的笑道,「想必你現在,已經開始想念下面的血池了吧?」
她的尖叫聲傳來,斷斷續續道:「***……你竟然敢這麼對我……你怎麼能……你怎麼敢……啊!!!」
對於她的咒罵花榮並不理會,「半江紅水,在哪。」
她這會兒的疼痛已經更甚,連慘叫的力氣都快沒了,花榮卻已經開始了倒數:「三,二……」
「良……良景鎮……」
她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擠出這句話,隨即又是一聲無力的痛哭慘叫。
花榮滿意的點了點頭,對旁邊的守月道:「我去奈何橋一趟,你在這等我回來。」
守月點了點頭,乖乖的站在原地,見他依然沒有打算把她放下來的意思,瀅心公主尖叫道:「我就知道……你這個***不會說話算數!沒有教養的東西!你……不得好死!!!」
她話剛說完,只見她右腿的小腿徹底與主體分離,隨即像一團煙霧一般徹底散了。
那位公主又是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沒有教養」這四個字似是扎進花榮心中的一根刺,當年她回天宮領罰的時候,有幾個對頭就曾當著她的面將這話說出來了,於是她在去寒山前,又跑去找那幾個人打了最後一架,打的幾個人斷腿的斷腿,斷手的斷手,天君知道后也只擺了擺手道了句「罷了」,便讓人帶她去領罰了。
守月應該是記得那時的事情,同樣的將這懲處放在了說出這句話的瀅心公主身上,只不過他用的方法更加的徹底,這位公主哪怕有幸再世,也只能做個只有一隻腿的瘸子了。
但這麼多年過去,她心中的戾氣已經消減了許多,只是回頭對着守月溫柔的笑了笑,囑咐了一句:「千萬別玩死了」,又對那位公主道:「你只管罵,小心這次是腿,下次說不定就是胳膊了,你可千萬放心,不管再怎麼玩,他都是絕不會摘你腦袋的。」
她死死的盯着花榮離去的身影,身上強烈的劇痛幾乎要把她整個人生生的撕開,儘管如此,她的嘴角還是扯了扯,使她掛着皮肉,殘缺不全的臉上看上去更是極度的陰森恐怖。
黃泉路盡頭,頭髮花白的孟婆正在給人一碗一碗的分湯,從她身邊走過的人絡繹不絕,那婆婆頭也不抬,嘴裏不停的說著:「下一個,下一個。」
她身後站着一個殷勤的捏肩捶腿的清秀小伙,婆婆臉上沒什麼表情,但從她端湯的姿勢看來,這個小夥子伺候的應該還不錯。
「下一個。」
接手的那人端着那碗湯聞了聞,嫌棄的道了句:「咸了。」
婆婆一聽,脾氣立刻就上來了,頭也不抬的道:「別說是鹹的,就算是給你臭的,你也得喝!」
下來的人都聽聞孟婆脾氣不好,後面排隊的人一看她生氣了,紛紛識趣的往後退了退,催也不敢催,一個個的瞪着眼珠觀察局勢變化。
那人挑了挑眉,把那碗湯又倒回了鍋里,一字一句道:「就,不。」
孟婆見來人如此張狂,正要拍桌發作,一看來人,「哎呀」了一聲。
「臭小子!終於肯出來了!」
花榮笑了笑,「婆婆是現在才知道我出來的消息嗎?」
「是呀,我這裏整日裏忙的要死,這麼大的消息那幾個死鬼居然不來告訴我!下次見到他們我可一定要好好數落數落。」
說著她把手中的湯勺遞給了身後那小子,又恢復了凶神惡煞的表情,道:「好好分,別分多了,喝多了下輩子就成個傻子了!」
那小子痛快的接過,敬了個禮,道:「婆婆放心,保證完成任務!」
婆婆白了他一眼,接着拉着那人就去了身後的茅屋坐下。
「你回來了也不先來看看我這個老婆子,跟你父親一樣心狠!」
「哎呀婆婆,這不是來了嗎,再說了,我放出來也沒幾天。」
婆婆握着她的手笑的開心,仔細打量了打量她,心疼道:「瘦了,不如之前有精神了。」
花榮笑道:「都三千年了,您還記得我從前的模樣啊?」
婆婆道:「哪能忘得了,你那時候跟你父親當年一樣,舉世無雙,我看見你,就像是看見了當年的他,唉,」她嘆了一口氣,疼惜道:「可你偏偏要孤注一擲的去做那事……我一直沒機會問問你。」
見她又要舊事重提,花榮忙道:「好啦婆婆,咱們不說這些了,都過去了,看您這些年還是這麼精神我就放心了。」
婆婆笑了兩聲,道:「我們那老一輩的神君啊,都去的差不多了,我居然還能一直活到現在,可能因為我這份工作不操心吧,給他們送湯就行了。」
花榮笑道:「婆婆福氣這麼好,定能與天同壽。」
「你可別咒我老婆子了,我都快活夠了,只盼你什麼時候找個如意郎君,到時候生個孩子讓我帶,還能讓我心中有些盼頭。」
花榮鄭重道:「所以婆婆一定要等到那時候,不然沒人給我看孩子,我這麼不愛着家的一個人,可遭罪了!」
老人家最想聽的就是被需要,婆婆一聽她答應的如此痛快,心中大喜,道:「如何?這是有人了?什麼時候大婚?你可要叫我,我幫你備嫁妝,主婚禮!」
花榮「嘿嘿」笑了幾聲,敷衍道:「快了,快了。」
倆人又聊了一些從前的小事,氣氛甚是溫馨,花榮看着外面那端湯的人的身影,問道:「那小子是怎麼回事,您這是收徒了?」
婆婆嘆了口氣,道:「他呀,死活不願走,也不告訴我他叫啥,就知道抱着我的腿哭,非要在這等人,還耽誤我發湯,可把我這個老婆婆氣死了,索性我就不管他,他就自覺的在我這打打雜,人倒是不錯,不趕的時候嬉皮笑臉的,一趕就又抱着我的腿哭。」
花榮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問:「他在這多久了?」
婆婆道:「差不多兩年吧。」
花榮皺了皺眉頭,將腰間的袋子打開,芳珠從裏面出來,來了陰間她便不必再靠着水活,此刻已經恢復常態,攤在地上,萬念俱灰。
「芳珠姑娘,你看看,那可是你的良郎?」說完,她指了指外面正賣力盛湯的小子。
芳珠聽聞,猛地抬起頭朝着她指的方向看去,隨即心如刀絞,掙扎着起身,踉踉蹌蹌的超外面走去,良久,顫聲喚了聲:「良郎。」
姜良正忙的熱火朝天,來接湯的人絡繹不斷,他心想着,一定要好好表現,好讓婆婆再多留他些時日。
身後呼喚聲輕柔響起,一開始他以為自己因為太忙出現了幻聽,頓了頓,隨即又飛快的盛了一碗湯,笑呵着送走了面前的人,第二聲呼喚響起的時候,他不敢再忽略,得了空往後瞥了一眼,就是這一眼,手中一碗剛盛好的湯,「啪」的一聲掉到了地上。
孟婆聞聲出去,又拿了一個新的碗,邊走邊趕他,「臭小子,就知道你不靠譜!趕緊起開起開,別來給我老婆子添麻煩!」
這回姜良不再抱着她的腿撒潑了,他揉了揉眼中的淚光,邊跟婆婆說對不起,邊跌跌撞撞的朝着芳珠這邊走來,走到跟前的時候,芳珠往後退了一步,他剋制着心中翻江倒海的思念,顫聲喚她:「珠兒……」
芳珠早已淚流滿面,許久她才啞聲的開口道:「你是不是傻……你怎麼能這麼傻!」
聽她責備,他也不惱,眼中閃着淚光,又恢復了方才的嬉皮笑臉,「我從小就傻啊,你又不是不知道!」
原本是想緩和氛圍的一段話,沒想到芳珠哭的更凶了,姜良見狀不知所措,道:「你別哭了呀,你明明知道我從小最見不得你哭……」
他每說一句「從前」,就像在芳珠心上扎一把刀,讓她心痛的不能自已,姜良見狀想過來安撫她,誰知她又往後挪了一句,含糊不清的說了一句什麼,姜良愣在原地,隨即不顧她的反對,強行的把她抱在懷裏。
「不管你經歷過什麼,變成什麼,做過什麼!你永遠都是我的未來的妻子!除了你,我誰都不要!」
「我誰都不要……」
他眼眶通紅,聲音沙啞,一遍一遍的重複這句話,像是揣着什麼稀世珍寶,久久不願鬆手。
懷中的人逐漸安靜下來,終究忍不住,緊緊的回抱住了他,姜良感覺到了她的回應,眼淚奪眶而出,與她一齊痛哭出了聲。
他被一片一片割下身上的肉時都未曾掉過一顆眼淚,他的痛,他的念積蓄了這麼久,彷彿都在此刻炸裂般的釋放了出來。
芳珠撫着他的背,心疼的比割自己身上的肉還要難受,像是自言自語,也像是問他,道:「一定很疼,你從小……最怕疼了。」
他笑着哄她:「比起想你念你見不到你的痛而言,這些都算不上什麼。」
婆婆見這兩人抱了這麼久,一直哭也不見停,凶道:「要哭進去哭,別在我店門口要死要活的,婆婆我還忙的很!不給幫忙就快滾!」
姜良緩過來,忙「哎」了一聲,小聲對芳珠解釋道:「婆婆就是嘴硬心軟,我一哭她就不趕我了,這兩年一直帶着我,陰差來鎖我都被她罵回去了。」
芳珠朝着婆婆跪下,姜良也隨她一起,倆人皆拜了一拜,芳珠道:「良郎多謝婆婆照顧了。」
婆婆也沒理,繼續給前面的人盛湯,姜良知道她已經心領了,扶她起來進屋去了。
芳珠拉着他來到花榮面前跪下又拜了一拜,對他道:「這位是我的救命恩人,是她把我從麗水河帶出來的。」
姜良感激的又磕了個頭,道:「真的是多謝姑娘了。」
花榮扶她倆起身,對芳珠道:「雖然不忍心拆散你倆,但我們還有事需要處理一下,」又對着姜良道:「把你的小娘子借我一會兒,很快給你還回來。」
二鬼的面上皆是一紅,依依不捨的道了別,姜良便又去給婆婆捶腿揉肩去了,任婆婆怎麼趕他他都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