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做局
玟杉書院是川陽最有名的書院,當朝內閣大學士韓碩出自這裏,太央二十六年高中的狀元洛元欽,現今的太子侍讀,也是這裏出去的。不少京中的貴胄也會將子女送來這裏深造,韓濤就是其中一員。
但他不是自己來的,而是被祖父強押着來的。他是二房出來的庶子,從小頑劣,十歲上沒了母親,從此養在凌嬋那裏。韓碩照拂,將他送來玟杉書院求學,希望他可以脫胎變骨。
可在韓濤看來,父親嫡母連着他的生母一起死於疫病,他自然而然地歸了大房,韓涌是個棋痴,無甚要緊的;韓瀲韓澈是大房嫡出,他自然比不過,但總歸是能安度餘生,可韓碩非要把他送來川陽,這不是趕他走嗎?更不要說在這裏,讀無用的書,累死累活還要受罰。因而才來了兩年,他就惹出了一堆禍事。
起初他還能裝出一副用功的樣子,想着賣個乖韓碩就能接他回去,兩年過去了,家裏除了每月送來銀子再無話。他也知道自己不是讀書的料,便在書院大鬧一通,把平日恨透的先生狠狠打了一頓,一把火燒了讀的那些聖賢書,又寫一封家書回去說自己想去經商,要韓碩給他三千兩銀子。
人人都忌憚韓碩,衙門亦以官府不管書院雜事為由不接韓濤,兩般無奈,放走了韓濤。
話說韓濤自離開了書院,身上沒一處是不舒爽的。他在客棧昏天黑地睡了一整天,傍晚起來去秦樓楚館聽曲子,沉醉在溫柔鄉,好不快活!一個人不盡興,他在書院有個好友叫陳興,家道中落,也是一個紈絝子弟,只是膽小些,韓濤大手一揮派人去接他到自己落腳的小樓。
酒過三巡,二人皆是微醺。身側坐着兩個撫琴唱曲的美姬,當中粉裙那個,露出如凝脂的手臂,風情萬種,正是頭牌妙姬。
「哥哥此番大作為,華辰的家中該如何?」陳興敬酒一杯,問。
韓濤倒在妙姬懷裏,一股熏香沁鼻,他笑道:「還能如何,只能遂了我願!」
他其實也不知道韓碩會如何,總之書院他是徹底得罪了,韓碩要麼把他接回華辰,他繼續做他的花花公子,要麼允了他,去做一些生意。
陳興有些狐疑:「那麼,哥哥真要去經商,可有想好去哪裏?」
韓濤漫不經心地抓住妙姬的手腕,問:「來了川陽兩年,整日困在書院我倒不知道去哪了。你說說,爺該去何處?」
妙姬莞爾一笑,嬌聲道:「妙姬當然想爺在這陪妙姬,可若說經商,自然是福寧縣最合適,那裏盛產草藥,只是出山辛苦,劫匪又多,尋常人不願去沾染。奴家曾用過一瓶那裏出的紅花油,確實不錯。」
「是啊是啊,福寧縣是出了名的美女雲集。」陳興附和道。
韓濤卻問:「你如何用得到紅花油?」
妙姬聞言,眼裏轉着淚花:「總有爺喝醉了酒耍鬧的時候,將奴家推在柱子上,撞壞了肩膀,虧得是有那紅花油,兩日便好了。」
韓濤突然來了興趣,正說著,閣門突然被推開,來人身材頎長,居高臨下地看着地上坐着的男男女女。他通身竹青色圓領袍,系一根墨色腰帶,腰間墜着一枚清透的玉佩。韓濤看到對方的臉,莫名恐懼,立刻拉正衣衫直直地坐起來,嘴裏恭敬叫了一聲:「三哥。」
秉德關了門跟着進來,越來越近,韓澈就着妙姬身側的位置坐下,手搭在曲起的腿上,懶懶地道:「三哥日夜兼程來看你,你倒是讓我好找。」
他踩着妙姬薄薄的紗裙,讓她動彈不得,對方臉上還得陪笑,將一盞酒遞過去。陳興被這場面嚇得大氣不敢出,坐在那裏戰戰兢兢,像是做壞事被長輩抓住了一樣。
韓濤黑着一張臉,道:「三哥辛勞。」
「辛勞倒是沒有。」韓澈接過妙姬的酒盞,一飲而盡,末了,手順勢搭在她肩頭,「祖父知道你要三千兩銀子去經商,特地讓我送來。」
韓濤眼前一亮:「當真?」
韓澈不回答他,眼神定在妙姬身上:「不止這些。」
秉德將匣子呈上來,打開一看原是明晃晃的五錠金子,還有一張地契。
「祖父自知你不是讀書的苗子,只是士農工商,你需有一技之長,三千兩做你的本錢,這五錠金子備做應急,那張地契不到萬不得已也不要輕易拿出來。」
韓濤喜得不知道說什麼好,感激到:「謝三哥,謝祖父體恤,我一定好好改過。」
「若是單單送錢,也不用我來這一趟。」韓澈目光突然變得尖利,彷彿要把韓濤吞噬,「書院的爛攤子,還得我去幫你收拾。」
韓濤有點感動,他起初也只是想藉此發泄自己的不滿,就算不能去經商,能回華辰也是好的,總好過像個外人一樣,被家人放在外頭。沒想到韓碩思慮周全,不僅信他如他願送來銀錢,還讓韓澈來粉飾他在書院的事,原來也是看顧他的。韓濤這麼想着,眼淚都快流下來了。
妙姬被韓澈看得有些不自在,別過臉去,又聽見韓澈問韓濤要到何處去經商,韓濤順勢說了去福寧縣的意思,藥材之事紅花油好用之事也一併說了,美女之事隻字不提。.
韓澈頷首:「我處理完你的事便回去了,其他一切都由你自己拿主意,萬事小心。」
二人互相說了些閑話,待到戌時三刻,幾人一併出了妙姬的小樓。
韓澈一上馬車,立馬將外衫脫了,順手扔在腳下墊着,長舒一口氣:「去把妙姬接來。」
秉德被嚇了一跳,驚奇道:「公子何時也喜歡起了這些野路子,若是被夫人知道,小人必要挨打。」
「蠢。」韓澈輕聲罵道,「五弟兩年在川陽求學,何時曉得福寧縣有藥材變賣之事?」
「您的意思是妙姬故意引五公子去福寧縣,可是她圖什麼?」
車內黑洞洞的,映着韓澈的眼睛:「所以我叫你去接她來,而非是我色迷心竅。」
秉德一拍腦袋,道:「是是是,小人這就去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