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章 檸檬盛宴
將明黃色的巧克力液體冷凝至45度，冷凍的白色慕斯迅速泡入液體。奶白色的部分迅速被裹上一層漂亮的明黃，忍成雄大均勻旋轉着，力求每個地方都均勻地抹上噴砂。
“可可脂融化，遇冷會驟然起粒，45度的巧克力液噴在急速冷凍到發硬的慕斯身上，會附着成一個個凸起的顆粒，形成絨絲般的表面，這就是所謂噴砂的原理。”
“注意噴砂距離，太近或太遠都不行，太遠顆粒不行，太近容易出現裂紋，大概是兩個拳頭長的距離。一定要旋轉着噴，這樣才會均勻。”
“手千萬別抖，轉的時候別頓，別遲疑，整個動作要一氣呵成，你頓一下，就不好看了，不完美了，這個甜品就毀了。”
杉田原崇的教導不斷在腦中浮現，不，不能急……要穩，認真，專註，這次的贏家一定是我！不良少年強迫自己鎮定下來，把注意力集中在甜品上。
他已經做廢了6個了，如果有人看的他的後背，會發現已經濕透。額頭上不斷地冒着汗珠，心跳快到爆表。
緊張的氣氛在蔓延，越來越多的人把目光分到他的身上，這種萬眾矚目的感覺……一定，不能搞砸了啊！不良少年咬唇，眼中崩出血絲。
“砸了你就給我退學吧。”男生十指交疊，露出讓人讓不寒而慄的笑容。杉田原崇從椅子上起來，搙起忍成雄大的頭髮，強迫對方抬頭看他，“我花了這麼久時間教你，要敢在台上掉鏈子，後果你懂的。”
這位甜品天才不僅是傳說中的甜品研討會下任主將，還是高年級的人，高年級對低年級的人形成天然的壓制。只要他跟高年級的不良那邊的團體打個招呼，忍成雄大絕對是會被放棄——
甚至對方只要一流露出想要懲治他的意思，就有人會一窩蜂而上，爭先恐後地獻媚……不良那邊什麼手段他最清楚了，他可不想流落到那個地步！
琥珀色的膏體被加熱融化成黏糊糊的晶瑩，等溫度降至40，裝入噴砂機對甜品進行噴刷。
“莉香，莉香，你看那邊——”
“我的天……”
“太神奇了吧！”
觀眾席上傳來一陣驚呼，通過場地上方的大屏幕，大家很容易可以看到兩位選手的狀況，幸平創真那邊還在烘焙，而忍成雄大這邊，則已經接近尾聲。
青翠逼人的葉子被小心翼翼地連接上檸檬部分，三層噴砂下來，白色慕斯早已被裝扮成水靈靈，俏生生地好似枝頭剛採摘下來的新鮮檸檬，那逼真的色彩，凹凸不平的囊孔，彷彿湊近還能聞到刺激的果香。
“這也太像了吧！”
“完全是真的啊！”
人聲突然變得嘈雜起來，大家紛紛議論着。就外形的衝擊，明顯是忍成雄大佔了上風。
“不妙啊，創真。”在東邊的觀看區，極星寮的成員們臉色都不太好看。
“雖然仔細看他的成品不是都非常完美，有很多給人一種塑料的感覺……”誠一郎擰眉。
“但是……他這一做，就足足做了25個……”大黑一郎的聲音也非常凝重。
25個，足夠把最好的3個挑上去了。把最好的呈現給裁判，其他做爛的也沒關係。
此舉是杉田原崇實在受不了忍成雄大那超高的報廢率，只做裁判分量，一個不小心，怕是要涼涼，乾脆扔給他一個25個的模具，而他今天也意外發揮，竟然只中途報廢了10個。
可喜可賀，可喜可賀。完成的那一瞬間，忍成雄大感覺世界好像都是旋轉的，繃緊的神經驟然放鬆，他大口喘着粗氣。
“仿真檸檬慕斯蛋糕——請各位評委品嘗！”
瓷白的碟子上，一顆小巧的檸檬靜靜地躺卧着，從葉子的紋理到檸檬本身的弧度曲線，一切都妙不可言。凹凸的皮囊籠罩着一層瑩瑩水色，好像剛從果園的枝頭摘落，本身還帶着清晨的露水——簡直就像把一個生檸檬直接放上來了一樣。
“啊……真是漂亮的外表，叫人不經想起龍吟家的草莓……”女評委看着端上來的甜品，感嘆道。
[草莓]是龍吟家著名的甜品，雲霧繚繞中，甜品猶如真實水果般靜卧，逼真的色彩足以以假亂真，侍者一榔頭將外殼敲碎，露出潔如初雪的粉末，把熬制的草莓醬舀一勺淋上，全程草莓味道，不論口感還是造型都給人出乎意料的驚喜。
“分子料理？”
“不，只是慕斯蛋糕而已。”忍成雄大給三位評委都準備了刀子，沒有像那家的草莓般運用那麼多複雜的手法，但是切開蛋糕，豐富的層次也足以讓人感受到甜點師的用心。
外層的可可脂部分微脆，一刀切下去，露出白色的慕斯以及豐富的內餡。
檸檬皮部分做得極薄，入口很脆，可可脂入口即化，形成絲綢般的觸感，內部的柚子泥清新淡麗，奶油打發得極好，出色的慕斯鬆軟膨發，巧克力的加入給它增添了一份醇厚的口感，好像漫步在遊樂場的街頭，少女從小熊手中牽過氣球，連空氣都是香甜的慕斯味。
在定子，轉子的精密配合下，柚子泥和奶油在均質機中被不斷地液力剪切，摩擦，離心擠壓，液流碰撞……脂肪球細化，細潔度和酥鬆度顯著提高，最終獲得細膩醇香到不可思議的慕斯——
“啊！這種超級細膩的口感，如同泡沫的口感，軟乎乎軟乎乎的，似乎腳踝被雲朵包裹，踏足在雲海之上……”女評委的臉上露出迷醉的表情，慕斯在舌尖上跳舞。
不僅如此。
“還有那濃郁的檸檬香味！”女人舔舔舌頭，“一入口的時候還不覺得，等到巧克力和奶油的甜味過去后，濃郁的檸檬味才在口腔中爆發出來！你在其中加入了檸檬汁？”
還未等忍成雄大開口，她又開始自我否定，“不對，不對！檸檬汁不可能有這麼濃郁的味道，濃縮的話，又不像……難道是……”她的眼睛忽然亮了起來。難道是……
“檸檬酒？”
加酒打發而成的慕斯並不新奇，為了更好的口感，甜點師時常在奶油打發過程中加入櫻桃酒或者朗姆酒，這樣既可以增添奶油的風味，同時也增強了慕斯的口感。
想要口感更好些，也可以在其中白蘭地或是君度酒，這兩種酒比櫻桃或是朗姆酒打發出來的奶油更加醇厚細膩。當然，不同的甜點用不同的酒，最合適的才是最好的，就比如這回端上來的甜品的用酒——
“是產自阿瑪菲的檸檬利口酒Lello。”忍成雄大介紹道，他學着杉田原崇的樣子，將他曾經講的話複述，“檸檬海岸的大檸檬以其濃烈的芳香和醇美的果汁聞名於世，只有這種檸檬釀製的酒才可以稱之為Lello。25°的酒精並不算高，入口的感覺更像是芬芳熱烈的果汁——它的酸甜度達到極好的平衡，一點都沒有檸檬的酸澀，清爽的口感格外迷人。”
在檸檬慕斯中加入檸檬酒，這真是一個讓人眼前一亮的創意。倉瀨友哉旁邊的男評委將目標移向檸檬內餡，檸檬夾心部分用吉利丁片凍成方塊，嚼起來不像瓊脂那樣脆爽，但又比果凍要更有韌性。
“我的天，這是什麼！這種仿若魚子醬的口感……一顆一顆地在口腔中爆裂開來……汁水迸發，彷彿陽光照在樹葉上的味道……這種類似柑橘的酸甜……是魚籽檸檬？”
一顆一顆晶瑩在口腔中蹦跳，攜帶着柑橘類的獨特清香，這種生長在澳大利亞的的芸香科柑橘屬的魚籽檸檬，因為其獨特的口感與繽紛的色彩而成為各類廚師青睞的佳品。“水果中的魚子醬”，搭配上清新微涼的薄荷，好像在炎炎夏日，猛地吸入一口薄荷檸檬冰沙，涼意從脊柱骨直通大腦皮層，怎麼一個爽字了得。
“不僅如此，你還在夾心中加入了真正的檸檬果肉——是意大利的阿瑪菲檸檬吧？那種巨型檸檬，足有小柚子般大，皮的顏色也較普通檸檬較淺，切開來白色經絡部分相當厚實，你在做的時候我就注意到了。”
“含糖量是普通檸檬的5-8倍，味道甘美，果肉也沒有那麼酸，稍稍加糖去漬，甜中帶酸，青澀得像是校園的初戀。”
魚籽檸檬和阿瑪菲檸檬混在在一起，交織成有點融合又截然不同的兩種風味。
“說實在話，我有點驚訝了，這真的是你的作品？”女人將叉子上的奶油舔舐乾淨，那種緩慢而細緻的動作，無端給人一種色”情的感覺。
檸檬鏡面果膠，檸檬吉利丁，檸檬果肉，檸檬酒，魚籽檸檬……一層一層，繁複地疊加着。不是檸檬，卻滿滿檸檬的清香，不是檸檬，外形卻酷似真正的檸檬。
口味的疊加與配比，餡料的融合與添色……彷彿能看見背後那創作者那碰撞出來的絢麗火花——絕對天才的創意！充滿靈性的配比！連最終的成品口味也是如此出色！
沒用極高的甜品天賦，絕不可能達成這樣的成就，如果真的是他自己的創意……
那起碼不應該如此岌岌無名才對！
似乎洞悉了所有的眼神，面對女評委若有若無地試探，忍成雄大既不承認也不否認，只是道，“評委您，不是親眼看我端上來的嗎？”
不管是誰的配方，創意是否來自於我，現在在台上做出來的是我本人就足夠了。食戟這東西，可沒有要求必須使用自己原創配方的說法啊……
忍成雄大的背後似乎浮現出了杉田原崇的影子，那黑影不斷地擴大，擴大，籠罩住整個食戟舞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