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追夢
他們一路朝北,來到離學校很遠的北城區,這邊全是老街道老小區,老年人也很多。
陳遂倒車入庫,神情很是專註:「等會兒帶你去個神秘世界。」
孟菱很期待:「不會是什麼秘密基地吧?」
「哈哈。」他笑了兩聲,「你怎麼不去寫幻想小說。」
孟菱努努嘴,不再說話了。
陳遂停好了車,拍了拍孟菱腦袋:「下車吧,我的嬌。」
孟菱被他的稱呼撩的不要不要的,跟着他下車,他很自然的牽起她,走到一個小巷子裏,巷子周圍是賣各種玩具和花鳥的店,幾乎每一家店都不同。
她不知道他會帶她忽然穿進哪一家店裏,因此覺得更新奇。
很快走到巷尾,靠路左邊有一家書店,門面上掛着木頭牌匾做的門頭,上面寫着潦草的行書:拾光。
他看了眼門頭說:「到了。」
她跟着他走進去,問:「肯定不是一般的書店吧。」
他握着她的手攥得緊了緊:「嘖,小聰明。」
孟菱懵了一瞬。
這人怎麼那麼愛給她取外號。
……
他們走進店裏,風鈴聲響,一隻橘貓慢吞吞從門邊爬起來往屋裏走去,老闆也慢吞吞從搖椅上坐起來:「哦,是你啊。」
老闆是個七十歲左右的老爺子,穿着青綠色的汗衫,很有世外高人的感覺。
他看了眼陳遂說:「好久沒來了。」又看向孟菱,「這次帶人來了。」
陳遂笑:「我們簡單淘一些舊書。」
「……」
在陳遂和老闆聊天的過程中,孟菱一直在觀察着這個書店。這裏面積很小,就像家鄉學校門口的資料店一樣,牆面四周都是書架,中間有兩個小貨架,賣筆記本和筆,過道窄的幾乎沒有站腳的地兒,但很乾凈。
「走吧,帶你進去淘書。」
陳遂喚她回神,她把視線從一排五顏六色的筆上移開,跟着陳遂往裏走。
老闆帶他們走到一排書架後面,書架之後還有個小過道,約莫兩米長,穿進去之後有個樓梯道,樓梯不高,幾步路就上二樓了。
老闆只站在門邊,沒有進來,交代陳遂「慢慢挑吧」就下樓了。
二樓也都是書,只不過比一樓還要擠巴,走路都要側着身子。
陳遂讓孟菱跟自己過來,穿過兩排書架,來到一面巨大的鏡子面前。
他拽拽一笑:「別眨眼啊,看看陳遂哥哥的魔法。」
孟菱覺得好笑,下意識不敢眨眼。
他紋身的那隻手指着鏡子,忽然配音:「iu~」
鏡子便朝左邊移動,後面立刻出現了一道門,而門口依稀看到復古裝潢的屋子,東西多卻不凌亂。
孟菱深深驚訝:「我想到了《納尼亞傳奇》。」
陳遂看着小姑娘亮晶晶的眼眸,感覺無比滿足,摟上她的腰,一笑:「那老頭就是按照《納尼亞傳奇》為靈感造的這屋子。」
孟菱「喔」了一聲,跨進鏡子屋,不由眼前一亮——這屋子的裝潢很有歐洲中世紀的感覺。
「這邊全都是舊書,我們可以淘一些帶回去。」陳《夢特別嬌》,牢記網址:1.遂隨手拿起一本皺皺巴巴的書。
孟菱新奇道:「以前都是在電視裏看到淘舊書的地方,現實中我搜了幾次卻都沒找到。」
「事實上,現在書店也越來越少了。」陳遂說。
孟菱認同的點了點頭。
她隨手拿起一本書,恰好是《唐詩三百首》,翻開第一頁忍不住笑了:「這小朋友真可愛,你看這首。」
陳遂湊過來,一看也撲哧一笑:「餓餓餓,曲項向天歌,拔毛燒開水,紅燒大肥鵝。真他媽人才。」
孟菱由衷評價:「太可愛了。」
陳遂說是呀,又說:「希望他爸媽也覺得他可愛,而不是批評他調皮搗蛋。」
他隨口這麼一說,又翻到下一頁,頓時眯眼笑起來,他是真樂了才會這麼笑:「春眠不覺曉,處處蚊子咬。這句難不成是什麼傳世佳話嗎,我小學也說過。」
孟菱笑:「我們小學也這麼背,還有「太陽當空照,花兒對我笑,小鳥說早早早,你為什麼背着炸藥包」。」
陳遂一直在笑:「這本書我買了,太有意思了,以後咱生孩子我拿它胎教。」
孟菱一愣,反應過來嗔了他一眼。
陳遂接住這個眼波,曖昧說:「你這個眼神很欠.干欸。」
孟菱:???
他不要臉的湊過來:「看得我骨頭都酥了,要不在這試試?」
他看到桌上的書,笑着吻她的鬢邊:「在《挪威的森林》裏脫你衣服,在《理想國》上喘息,在《呼嘯山莊》上讓你高.潮怎麼樣。」
她睫毛抖動了一下,想像着這個畫面,竟覺得既浪蕩又浪漫。
只是面上如何能表露呢,只好訥訥說:「你變態。」
乾脆轉身,離他遠遠的。
他在身後低低笑,捉弄滿滿,不懷好意。
她走到另一排書架上,竟然看到陳遂的《無腳鳥》,很舊,舊到書頁都要脫落了。
她有點疑惑,這明顯是被翻看多次而愛不釋手的書籍,為什麼會捨得放在舊書鋪子裏賣了。
她打開看,扉頁有字:【有些人生來就是沒有根的,像一隻無腳鳥,不停流浪,他死的時候就是他唯一一次落地的時候。】
她忽然被擊中,只憑這一段話,就想要把書籍買走。
「舊書是有溫度的,每一個摺痕,每一個標註,都能感受到它曾經的主人的思考。」
不知道什麼時候陳遂已經站在身後。
而他手裏也拿着一本書,她掃了一眼,發現竟是《天龍八部》。
他拿過來給她看,蕭峰殉義那段,被人寫了批註,只七字:【命中命中,罪與罰。】
她感慨:「擲地有聲。」
他點頭表示贊同,又看了眼她手裏的書,眼前一亮:「這居然還有我的書?」
她趕忙把書頁掀開,給他看扉頁上的字。
他低頭認真看了一眼,沒什麼波動,只是笑:「現在不一樣了,我不再是沒有根的人了。」
他話剛落,鏡子門忽然被打開。
有兩個人說說笑笑要進屋裏來,然後大家不出意料的對視上,都是一怔。
是宋舒雲,和她的新任老公。
「你兒子。」
那男人抬了抬下巴看向陳遂,率先出聲。
孟菱能感覺到陳遂的僵硬,只是很淺,遠不像之前提及宋舒雲時滿身是刺。
「什麼兒子呀,你忘了人家早和我劃清界限了。」
孟菱看向宋舒雲,宋舒雲察覺到她的目光,也看向她,噙着笑,親切的看向她。
孟菱只覺不適,很快移開目光。
而陳遂在這時候轉身拉住她的手:「才挑了三本,再看看嗎?」
他臉上掛着懶懶散散的淡笑,混不吝的樣子:「多挑幾本吧。」
孟菱心口堵堵的。
他越是漫不經心,她越是心疼。
「就這些吧,買書也看緣分,今天我只想買這些。」
孟菱既然這麼說,陳遂也不勉強,他說:「好,帶你去吃路邊攤。」
孟菱很滿足一笑:「好。」
他們很稀鬆平常的對着話,並未再給宋舒雲夫妻倆任何眼神。
只是出門時要路過那邊,宋舒雲和她的新老公把路擋的嚴嚴實實,陳遂才不咸不淡說:「麻煩讓讓。」
宋舒雲新老公笑得賤嗖嗖的,想說什麼,被宋舒雲拉了拉:「給人家讓路。」她一副對待陌生人的姿態,「別沒禮貌。」
「得。」宋舒雲新老公做了個舉手投降的姿勢,緊接着把路讓開了。
陳遂和孟菱不緊不慢離開。
彷彿宋舒雲二人在他們眼裏連陌生人都不是,空氣而已。
下了樓,陳遂去付錢,孟菱這才有所鬆動,她看了眼去往二樓的方向,只覺唏噓。
她不太明白,為什麼有人可以連狠心都做得如此輕飄飄。
「走了寶。」陳遂付完錢,朝孟菱伸出手。
孟菱很自然的牽上他,他低頭用鼻尖碰碰她的鼻尖:「餓了,我們去吃飯。」
孟菱嘴唇動了動,想說什麼,終是抑制住了。
他們去吃路邊攤,熱量爆表的炒麵,配上一鐵盤的炸串,外加冰鎮可樂。
香氣四溢。
炸串盤是劃了三八線的,一邊是不辣的,一邊是辣的。
他們坐下后各拿各的吃,這會兒並不是飯點,來吃飯的人不多,老闆為了顯熱鬧,放了歌來聽。
第一首歌是李榮浩的《爸爸媽媽》。
但是孟菱沒心思聽歌。
吃了那麼一小會兒,她問他:「你還好么。」
她指宋舒雲這件事。
陳遂無所謂嗤笑一聲:「如果到現在,我還因為她生氣難過什麼的,我他媽就是純傻逼。」
他問:「她配嗎。」
孟菱露出一個誠篤的笑:「她不配。」
陳遂用筷子有一搭沒一搭撥着炒麵里的火腿腸丁:「你或許覺得我是故作輕鬆,但我誠實說,真沒有。」
他說:「上次在她家,你轉身離開我的那一刻,我就不再憤怒了。」
陳遂舔舔唇:「我不是不想報復她,只是她沒犯法沒犯錯,我拿什麼報復呢,在事業上壓她一頭嗎?可是我發光,不代表她黯淡。之前我冷嘲熱諷,拚命氣她,實際上對她這種臉皮厚的人來說根本沒用,我想氣她,她不生氣,於是我更生氣,陷入惡性循環,到最後我痛苦成那樣,她屁事沒有。」
孟菱心裏酸澀,伸手拍了拍他的背:「我的事你都知道,可你的事我都不知道,能不能講給我聽。」
陳遂搖頭:「還是不要聽了,沒勁。」
他拿起一根炸雞排吃:「何況我現在有你了,我會過得很幸福。」
有些傷口,就讓它長在歲月深處吧,留疤不礙事的,反覆撕開結痂才是不值得。
他無法報復回去,一個充滿恨意的人是不會幸福快樂的,可是他還年輕,還有大把的時光,他不能不幸福,不能不快樂。
於是他選擇儘可能的忽略宋舒雲,把她當陌生人。
「可是我卻很生氣。」孟菱聲音里有哭腔。
陳遂眼睫顫了顫。
她說:「你有沒有想過,你為了我放下恨,我卻會為了你拿起恨。」
陳遂目光沉沉。
他長達十秒鐘無言,或許是壓下了什麼吧,他喉結滾了滾,才斂眸隨性一笑:「害。」
「有什麼大不了的事啊,而且陳勝文也要付很大責任,不止她宋舒雲一個。」他想到什麼,目光變幽深了許多,「我更恨宋舒雲,還有楊老師的原因。」
孟菱不由呼吸變慢。
「楊老師是車禍死的,當時宋舒雲在現場,但她沒有叫救護車。」說到這陳遂眼底充斥着痛苦。
孟菱只覺得難過。
她對他的事情實在知之甚少,她的視線掃在桌子上的那本《天龍八部》上,想起什麼,問道:「你為什麼不再寫武俠?」
陳遂夾面的手頓住了。
孟菱深呼一口氣:「我看過你寫的短篇武俠小說,特別精彩,但是就那一篇,之後你就再也沒寫過。剛才看到你買《天龍八部》,我感覺你是有武俠夢的,你別騙我,你告訴我不碰武俠是不是和宋舒雲或者楊老師有關。」
陳遂放下了筷子。
緩了緩才說:「嗯。」
他給了她一個肯定的答案。
她得到了誠實的回答,於是不再追問下去,而是說:「吃飯吧。」
後來兩個人潦草的吃完飯,有些好氛圍終究還是被宋舒雲的出現而破壞掉了。
後來他送她回學校。
車在宿舍門口停下,孟菱越想越覺得不能這樣。
來的時候他安慰了她,現在她不能讓他帶着情緒回去。
她盯着那本武俠名著,輕輕說:「陳遂,既然報復不了她,就把她帶給你的傷害都治癒了吧。」
「你那麼會勸我,什麼道理不明白呢?」孟菱溫溫柔柔的,「不受她的影響,不被她改變,才是對她真正的忽視。」
「在愛和夢想上,她都傷害過你,你曾經不敢愛,現在已經敢愛了。那麼夢想呢,我希望你也可以正視它,你有實力也有熱愛,在成為你女朋友之前,我先是你的讀者,作為讀者的我,真的很期待你可以重寫武俠小說。」
她不知道這番話,是在鼓勵他還是在逼他。
所以在說這些的時候,她並不敢抬頭望他一眼。
陳遂並沒想像中低沉,很快回應她:「你說的道理,我都懂,放心吧,我會對自己的事上心的。」
他說著話傾身過來吻了吻她的額頭。
後來他們在夜色中告別。
孟菱回宿舍了,而陳遂驅車趕往楊老師的墓地。
到了才發現,楊老師的墓地被人打掃過了,很乾凈,墓碑前面還放着一束花,想必是她母親白天來看過她了,想到這世上還有人愛着她,陳遂心裏便滿懷安慰。
他在墓前站了很久,腦子很亂。
想到他初一的時候瘋狂迷戀武俠小說,後來嘗試寫作,他寫了兩篇武俠,第一篇當做練手只有一萬多字,第二篇滿腔熱血,三天寫完,共五萬多字。
而一直在武俠小說領域深耕的宋舒雲,卻在看到他的文章后嗤之以鼻,說他寫得狗屁不通,拿出去給別人看就是丟人現眼的。
宋舒雲不僅是他的母親還是知名作家,對十二三歲還未完全擁有獨立人格的陳遂來說,她就是權威的代表。
因此他決定等長大,他閱歷豐富一點,文筆也更深刻的時候,再寫武俠。
後來過了快兩年,楊老師發現他喜歡看武俠小說,就問他有沒有想法自己寫寫,在宋舒雲那裏被潑冷水之後,他很渴望受到肯定,就把之前在演草紙上寫得那篇一萬字的短篇拿給她看了。
楊老師在看完他的文章之後,沒讚許沒批評,而是很嚴肅打電話給他:「你的稿子是什麼時候寫的?」
他說:「初一下學期那會兒。」
「我現在發現了一個很嚴重的問題,必須當面告訴你。」楊老師應該是在走路,急匆匆的,「你的稿子很有可能被……」
「吱——」一聲又長又刺耳的剎車聲掩蓋了老師接下來的話,緊接着「砰」一聲,有重物被撞擊的聲音和玻璃嘩啦啦碎掉的聲音同時響起。
然後有些話,就再也沒機會說完。
就像他的武俠夢,再也沒能繼續。
陳遂靜靜佇立良久,直到離開,他都沒有同楊老師說一句話。
回家的路上,陳遂開車路過高一飛訓練的俱樂部,恰好看到高一飛訓練完走出來。
他通常都是步行回家的,只見背着雙肩包獨自走在燈光昏暗的馬路上,胳膊還在比劃着拳擊的動作。
那樣子就像是放學回家在公交車上還要看書的學生。
陳遂莫名鼻酸。
誰想做夢想的逃兵呢?
沒有人。
他又想到在那個逼仄的小網吧里,孟菱眼角眉梢都淌着光,告訴他:「我是真的喜歡寫東西。之前有星探想發掘我呢,我都沒有答應,我能不知道當明星賺錢嗎?沒有理想就算了,有理想,就朝着理想的地方去。」
她那樣內斂的人,竟也會如此熱血。
他一直沒有說,從那時候起,他的心裏就燃起了一把火。
而當時,他打開了空白文檔,寫了一篇在腦海中構思過無數次,卻始終被刻意擱置的武俠小說的大綱。
關於愛情,他曾不屑一顧,關於夢想,他曾退而求次。
如果說中學時代,宋舒雲曾給他的生命裏帶來一場地震,那麼後來對愛的閃躲,對夢的退縮,就是宋舒雲帶給他的餘震。
孟菱說,不受宋舒雲的影響,不被她改變,才是對她真正的忽視。
他深以為然。他目送高一飛的身影消失在眼前,驅車之前,先給自己的責編打了電話:「我明天要在微博發一篇文,把我手稿圖片發你,你打字轉圖片再發我。」
對方問:「什麼文?」
「很短,小時候寫得武俠。」
「怎麼好端端的忽然改寫……」
「我決定下本長篇就擴寫這篇武俠。」他笑,「先給讀者們看看我的短篇,算是一個預告。」
「……」
掛了電話,他莫名輕鬆,不由哼起歌來。
哪個少年人心裏沒有一片江湖呢。
前方是夜路。
他沒遲疑起身走了,發現心裏亮堂,縱使夜行卻也一定伴隨燈火通明。
-「@首發晉江支持正版」-
陳遂的小說在第二天中午被發表在微博上。
雖是初中的作品,但故事並不老套,還是收穫了一眾好評。
孟菱下了課買飯到宿舍吃,邊吃飯邊把他的文章讀完了,短短一萬字,卻字裏行間都透着俠氣,看得她感慨萬千。
她給他發消息:【好厲害。】
他秒回:【你指哪方面?】
孟菱失笑,回復:【哪裏都厲害。】
他約莫一兩分鐘后才找到一個表情包回過來,她一看,是一張小狗看鏡頭配字「信不信我親死你」的圖,她笑得要拿不動筷子。
而齊舒婷這時候喊了她一聲:「孟菱,人家不都說陳遂的文風很有日本作家的感覺嘛,怎麼又忽然寫武俠了。」
她也刷到了陳遂的微博。
孟菱擱下手機,小口喝湯:「新嘗試總是好的呀。」
曲洛嚼着飯,含含糊糊說:「別關心他寫什麼了,關心關心我們表演什麼吧。周五之前就截止報名了,下周五就要初選了,時間挺急的。」
顧嬈說:「你那天列出的備選,我只能接受《酸酸甜甜就是我》。」
「啊?」孟菱笑,「童年神曲《酸酸甜甜就是我》嗎?」
「顧嬈跳不了太難的,只能這個了。」齊舒婷說。
顧嬈「切」了一聲:「反正你們趕緊找地兒訓練,我不保證我不會拖後腿。」
齊舒婷說:「我去外頭租個舞蹈室,平時咱們在學校練,周末就去舞蹈室。」
大家對此都沒異議。
很快吃完了飯,孟菱把飯盒扔了,回來就開始換衣服。
顧嬈搭眼一看:「這是又要出去約會?」
孟菱邊套衣服邊說:「不是,我和陳遂不是有合唱嗎,他說來接我去練歌。」
陳遂家就設有地下影音室,效果比KTV還要好。
孟菱跟着陳遂來到家裏,他說:「你自己坐着玩,我還有個作業,三點之前必須交上。」
這是要補作業?
孟菱莫名想笑:「去吧去吧。」
陳遂睨她:「瞧你幸災樂禍的樣兒。」
孟菱抿嘴笑,對此不置可否,誰讓他平時總一副無業游民的樣子,除了長相,哪裏都不像大學生。
陳遂上書房寫作業去了,孟菱就去給紅豆餵食。
紅豆長大了一點點,想必一定是被他養的很好,她都有點不知道該不該把它帶走了。陳遂的作業寫到兩點半。
他下樓的時候,孟菱正躺在沙發上邊吃棉花糖,邊看綜藝,笑得眯起眼。
陳遂肯重寫武俠,孟菱難以言表的高興,心情好到連剛才去看自己連載文下面的惡評都沒生氣。
「碼字都沒這麼累的,老子手快寫斷了。」陳遂遠遠從樓梯上甩甩手走過來。
孟菱沒起身,問:「發過去了?」
「嗯,老頭非要我單獨交,本想找人替寫都不行。」
「哈哈……」孟菱聞聲就笑。
陳遂覺得眼睛晃了一下,只感覺這場景太溫柔,好像已經發生過千萬次。
他用膝蓋頂了頂她放在沙發上的腿:「好了懶蛋,起來咱們唱歌去。」
孟菱笑笑,伸出手示意他來拉。
他有一絲訝異,她什麼時候這麼黏人了?卻還是伸手把她拉了起來。
她直接順勢撲進他懷裏,腦袋在他懷裏枕了枕,說:「抱我去吧。」
整個一嬌無力。
陳遂心尖兒一顫,渾身發軟,火硬生生被撩起來:「我看你是想上床。」
不是你對我爸媽說的么,「如果她也能經常撒嬌就好了」。
孟菱吐了吐舌頭,從他懷裏起開一點,有那麼一點點的臉紅了:「你要這樣的話,我以後都不敢撒嬌了。」
陳遂被她堵的啞口無言。
最後只好老老實實抱她去影音室。
進了影音室門檻,她瞬間褪去了剛才嬌嬌怯怯的樣子,又變成往日那種遺世獨立的清然模樣,淡淡說:「我們等會兒一定要把詞分好。」
陳遂說沒問題,調好設備之後,又轉身拿了結他:「昨晚上阿卓特意幫我調好的音。」
「阿卓很會玩音樂嗎?」孟菱問。
陳遂說「嗯」,隨手撥動了一下弦音,清脆悅耳,好聽極了。
孟菱又問:「那這次阿卓也參加嗎?」
陳遂抬頭,悠悠說:「我說媳婦,我們的二人世界,幹嘛聊別的男人。」
孟菱微愣,隨即輕笑:「小氣鬼。」
陳遂混不在意一笑:「老子姓小的時候,只有小乖一個名,還是你給起的,忘了?」
孟菱:「我……」她提了一口氣,半天也沒說出什麼。
他沒和她繼續鬥嘴,又唰唰撥了兩聲琴弦,伴隨着輕輕的哼唱。
有才華的人通常都很有魅力。
孟菱只覺得自己總是一次又一次被他迷住。
很快,偌大的屋子裏飄起音樂聲。
曾軼可的這首《IKissYou》是范曉萱製作的,輕快又洗腦,包含了她們兩個女孩子以往作品的特點。
陳遂邊捋旋律邊分詞,當他把所有詞都分好的時候,他的手機響了起來,他抱着結他沒空去拿,就讓孟菱拿過來開免提給他聽。
孟菱關上音樂,才點開免提。
陳遂「喂」了一聲,那邊傳來焦急的聲音:「阿遂,你今天發的文章,被指抄襲。」
孟菱一臉震驚的抬起臉。
陳遂難以置信嗤笑:「操,怎麼可能。」
「你太火了,文章發佈的同時,就湧入大量讀者,現在已經有人列出了粗略的調色盤。」編輯說這話的時候聲音都在顫。
陳遂笑意盡斂:「他們說我抄什麼?」
「宋舒雲六年前發表的那部《它殺》。」
陳遂的結他應聲而落,「嘭」一聲,琴弦幾欲崩斷。
本來今天下午特別愜意繾綣,卻忽然之間什麼都變了。
孟菱只覺得心疼陳遂,他們倆昨天剖心似的聊了那麼多,他好不容易才決定重建人生中坍塌的廢墟,最難的心理坎兒已經過了,為什麼非要在他最放鬆,最安心的時候,給他最沉重的一擊?
孟菱剛才有多為陳遂高興,這會兒就有多為陳遂委屈。
她只見陳遂定定看着一個地方,好半天才回神。
他打開微博,密密麻麻的消息成千上萬涌過來,他率先點開微博評論看,不出所料,前排果然已經有惡評。
-陳遂你到底在做什麼啊,抄誰的也不能抄你媽的吧。
-這錘的太死了,連融梗都不算,明晃晃的抄襲。
-你居然也能塌房,失望,噁心。
-呸,抄襲狗。
-如圖,根本不用做調色盤,抄的清清楚楚。
他點開評論區裏的那張圖,粗略看了一下,眉頭越皺越深。
而孟菱在看到那張圖之後也忍不住板起臉,變得格外嚴肅,因為種種證據表面,陳遂的短篇幾乎是宋舒雲《它殺》的縮減版,人物設定,劇情走向,無一不像。
但是陳遂是不可能抄襲的,孟菱斬釘截鐵相信這一點。
她好怕他難過,靠前一步抱住他:「我相信你。」
陳遂看了她一眼,似是安慰:「我很確定我沒抄,所以我不慌。」
孟菱還是抱着他:「我也很確定你沒抄,但是讀者扒出來的內容也有理有據,所以,我想說……」
她從不是一個混沌而糊塗的女生,所以很快理清了思路——既然陳遂不可能抄,而兩篇文章又如此相像,那就……
「是宋舒雲抄襲你。」
這句話太堅定了,陳遂目光微沉。
其實這事兒並不難推斷,可卻實在令人難接受。
已經六七年了,回溯過往,滿是層層疊疊的迷障。
陳遂鬆開孟菱的手,在房間裏踱步思忖,來來回回,轉了兩圈,然後他忽然停住。
不可置信的說:「孟菱,我好像發現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他腦子飛快回憶着一些對話。
「你的稿子是什麼時候寫的?」
「初一下學期那會兒。」
「我現在發現了一個很嚴重的問題,必須當面告訴你。你的稿子很可能被……」
「吱——」
「砰!!!」
陳遂恍然大悟,猶如撥雲見日:「我明白為什麼宋舒雲不救楊老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