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安慰
空氣里頓時靜的連空氣流動都顯得很大聲。
莫雨薇和高一飛面面相覷,用眼神在互相詢問,“這倆人有事兒”?
孟菱想說“不要送”,可陳遂早一步拿了鑰匙出去了。
再看莫雨薇和高一飛那表情……孟菱感覺糾纏下去反而自討沒趣,於是心平氣和給莫雨薇兩口子道了別。
她跟着陳遂出門。
才發現樓梯間裏的燈,竟然是滅的。
她原地跺了幾下腳。
“傻啊?”陳遂的聲音在黑暗中傳過來,“燈明顯壞了。”
那語氣,隱隱憋着壞笑。
孟菱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只見在“燈壞了”這話說完那一剎那,他那兒忽然亮起了光。
他把手機手電筒打開了。
在她眼前晃了晃,指揮道:“你走我前面,我在後面給你照路。”
“……”
孟菱頓了頓,很神奇的因為他這隨口說出來的話而徹底平靜下來。
她往前走了幾步,到他面前,想說“謝謝”,又想到他前一句話還在說她傻,於是什麼也沒說。
她下樓梯,他也下。
他就像個小孩,利用光影距離,把她的影子照得忽大忽小。
她無奈,任他鬧。
走到二樓的時候,忽然有人上樓。
一男一女兩個背書包穿校服的中學生,和他們打了照面,互相擦肩而過。
沒等二樓下完呢,就聽樓上傳來一陣迴音。
女生說:“你好好學學,看看人家小哥哥怎麼對小姐姐的。”
男生:“切,他那表現還叫好?”
女生哼一聲:“比你強。”
男生說:“我要是他,我就抱你下樓了,還打什麼燈呀……”
孟菱忍不住笑了。
無聲的笑。
陳遂卻一口老血卡在了喉嚨,這倆小兔崽子,壞小爺姻緣。
……
出了單元樓,孟菱發現外頭已經沒雨了,只是地上濕漉漉一大片,空氣冷冽而清新,帶有早冬的料峭感。
陳遂說:“車停西門了,跟我來。”
孟菱說:“好。”
結果走了五分鐘,還沒走到門口,孟菱沒多想,問他:“你怎麼把車停這麼遠呀。”
陳遂側了側臉,瞥她:“怎麼,累?”
她說:“沒。”就是懶得走。
他停下來,看着她,一板一眼說:“我可以背你。”
孟菱搖頭:“我不累。”
他聳肩,秒換臉,以一副可惜的樣子笑了:“可不是我不如中學生啊,是你不如中學生。”
孟菱臉皮一麻,瞬間秒懂。
他在說,他不是不如剛才那個中學男生會撩人,是她還不如那個中學女生放得開。
孟菱停了步伐。
“陳遂……”
她這樣叫他。
他耳膜一麻,隨即轉臉:“嗯?”
她直視他:“我想了想,還是不麻煩你了,我自己坐車走吧。”
陳遂眼睫扯了扯,眸光漸沉。
看他這樣子,孟菱心尖顫了顫,總感覺他下一秒就會說出什麼了不得的狠話。
結果他只是微鎖眉頭,悠悠問:“你那心眼兒有針鼻兒大嗎?”
孟菱:我???
他抬着下巴,視線向下掃她:“你不坐我的車,就是不敢面對我,不敢面對我就說明你喜歡我。”
“…………”孟菱欲哭無淚。
她最後為了證明自己沒有喜歡上他,於是上了他的車。
這回合他贏了,他心情好得不行了。
坐上車之後,他把窗戶開了一截,手肘撐在車窗邊框上,單手熟練地開着車。
下過雨的空氣潮濕冰冷,孟菱忍不住縮了縮肩膀,把自己抱緊。
沒幾秒,她忽然感到暖和了很多。
他把車窗關上了。
兩個人從上車之後就一直沒有說話。
他們之間的對話基本都是陳遂開展的,陳遂本來心情不錯,誰知從小區出來,過了一個紅綠燈,他們路過了上次那家掛着陳遂和宋舒雲海報的書店。
陳遂看到海報。
整個人微不可見的沉了沉。
他默然,孟菱便更沒講話的必要。
她以為兩個人會這樣一路沉默到底。
誰知路程過半,他忽然開口:“孟菱,之前在廚房還沒說完。”
孟菱一時沒來得及反應:“嗯?”
“你聽說過一句話嗎,夢想不是一日看盡長安花。”他語速平緩,帶着撫慰人心的力量。
或許是因為他看到那兩張海報,想到了一些過去的經歷,又或許是他們的夢想相似,因此有些話講出來頗有過來人的誠篤:“別覺得自己寫得差,做自己的第一個讀者,學會欣賞自己,批評自己,但不要眼高手低,更不能貶低自己,要給自己成長的時間。”
他直視前路。
分明只留給她一個側臉。
可不知道為什麼,孟菱覺得他說得這些話,好像是對着她的眼睛,不允許她閃躲,不允許她逃避,一字一字盯緊她,讓她記住的。
孟菱覺得有什麼要從眼眶裏逼出來。
她讓自己咧嘴一笑,盡量輕鬆:“謝謝啊,沒想到還能被偶像指點。”
他瞥她一眼,意味深長,又很快轉回了臉,認真看路。
看樣子沒有說什麼的打算。
孟菱這才轉臉去看窗外。
然而剛把頭轉過去,他卻忽然接上她的話:“孟菱。”
孟菱轉頭看他。
他聲音輕輕地就像微風吹拂青草地:“故作輕鬆演得很差欸。”
孟菱呼吸變慢。
他往後仰了仰,整個人靠在車椅上,戴着菩提和手錶的那隻手把着方向盤,另一隻手閑散的往後撩了把頭髮,漫不經心說:“我還是喜歡看你假正經。”
孟菱秒變懵菱。
不過她很快就明白過來——他用一句話就化解了所有的尷尬、無措、煽情。
再轉臉去看窗外,她嘴上是噙着笑的,儘管很淺。
過了沒一會兒她掌心微振。
張涓給她發消息,問她最近有沒有好聽的歌可以分享一下。
孟菱想了想,把陳遂唱過的那首《TilighRush(暮色狂奔)》分享過去。
默了默又問:【你相信浪子回頭嗎。】
張涓有一會兒沒回她,估計是去聽歌了。
直到快到學校,張涓才回:【當然不信了。】
孟菱的心咯噔一下。
不知道為什麼,看到這樣一個有一半命中率的答案,她竟會有被人扼住喉嚨的感覺。
她問:【為什麼。】
張涓秒回:【浪子是不會回頭的。】
又反問她:【你看咱們學校以前那些浪子,哪個回頭了?】
孟菱想了想,快速打字回復:【那如果這個人不一樣呢?】
張涓不假思索:【一個人是不會無緣無故改變的,之前我那個同桌郭帥,追我前排的女生,看着是洗心革面了,結果睡了就把人甩了。】
孟菱看着那一長串字,心沉了沉。
陳遂轉動方向盤,拐到學校大門那條路,瞥了眼她,看她一直在打字,問:“和誰聊呢。”
她模稜兩可:“同學。”
他“哦”了一聲:“是么?”
她收回手機坐好。
餘光突然瞥見他中控台上竟然有一個頭繩。
淺藍色發圈,上面還點綴了一朵薄荷綠的毛線花朵,一看就是年輕女孩喜歡的。
它就靜靜躺在那,不明顯,但也不隱蔽,只是她除了窗外幾乎沒有看別的地方,所以才沒發現。
不知道為什麼,心底竟湧上一股澀然。
剛才有多溫暖,此刻就有多失落。
他是對她很好。
可不代表,他不能對別人也好。
她扭頭看着陳遂:“學長,你把我放學校門口就好。”她聲音冷冷淡淡,“今天麻煩你了。”
時間頓時凝固了起來。
空氣停止流動了,或許呼吸聲也停止了。
陳遂愣了幾秒。
偏臉卻見孟菱神色淡淡,一副生人莫近的樣子。
他不由發出一聲極淡的嗤笑:“學長?”
孟菱似在逃避,視線只落下他下巴上,疏離而有禮:“今天謝謝你。”
陳遂火一下子就上來了,眼神驟然變利。
他有一肚子話想說,比如,想問問她,好好的這又怎麼了?
可他沒力氣了。
他今天一天所有的力氣,都在她那一聲“學長”里消失殆盡。
離學校還有百十來米,他急剎車停住:“下車。”
聲音很冷。
孟菱想了想,解開了安全帶,下了車。
他的車很快驅動,像一支箭一樣飛了出去。
孟菱看着他的車尾燈,定了很久。
陳遂透過後視鏡看到她在夜色中煢煢孑立。
風揚起她的長發和衣角,她整個人顯得那麼孱弱,好像隨時能被風吹走,可這樣嬌嬌弱弱的人變起臉來怎麼就這麼狠。
他今天挺喪,下午見她之後,暫時忘記了一些事情,可這會兒更覺得說不清道不明的悵惘。
夜色無邊,他四處望去,滿是冬日的蕭條,感覺自己像是被困在這狹小的車裏。
他打電話給阿卓:“在哪兒玩呢?”
阿卓那邊很鬧:“打桌球呢。”
陳遂問:“有女人嗎?”
阿卓愣了一下才說:“呃,妹子確實特別多,不過你不是和孟……”
“我過去。”他盯着前方,“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