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二五章 說你是諸神絆腳石，你最好真的是！（十一）
隨着新的命令發佈，原本亂糟糟的城市很快就冷清下來。
那些自從進入城市后便顯得無所適從的部落民們，在聽到新的命令后，臉上都露出了久違的笑意。
他們是歡呼着、奔跑着逃離這座城市的。
以前，也不是沒有部落民在這城市中生活過，但彼時生活在這座城市的他們，要麼是帶着手鏈腳鏈，要麼有木棍皮鞭在旁伺候着。
他們不需要有任何想法，也不會有任何自主的選擇，跟着鞭子和吆喝命令行事就可以了。
現在，身外的一切限制都消失了，他們成為了這座城市事實上的主人，一個個反倒無所適從起來。
可當他們歡呼奔跑着逃離城市，進入荒野之後，原本在城中總是顯得格格不入的他們，瞬間便與周遭環境融為了一體，根本不需要誰來下令他們應該如何如何，他們每一個都清楚的知道自己應該做什麼。
就像是回家了一樣。
嗯，不是就像，本來就是。
曾憲默默地看着這一切，打心底里承認了自己的錯誤。
其實，何止是他呢。
姜乾也尷尬得不行。
雖然不會有任何人知道，這個錯誤的肇始源自於他，但他自己心裏清楚啊。
之前計劃謀算之時，他心中想得就是，侵略者固然可惡，死不足惜，但這些耗費無數資源和精力才建設起來的一切卻是無辜的。
農田，市鎮，村莊，道路，港口……若這一切也被破壞掉，那實在是太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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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其中最重要的，便是半島最南端這座城市，這麼大、這麼好的一座城市。
所以，他提前在半島所有部落民的思維中植入了一個念頭，在特殊條件下觸發后，便會不斷暗示他們，向南向南，不斷向南，最終讓他們在這座城中完成集結會師。
就因他這一廂情願的念頭，卻差點讓數萬部落民活活渴死在這城市裏。
這和這些部落民聰明與否無關，純粹就是決策本身的錯誤。
一個巨大的城市，是個複雜、脆弱、有機的整體，少了任何一環，都會出大問題，如他這般粗暴的對調置換，別說從來沒有城市生活經驗的部落民適應不了，長期生活在城市中的人同樣適應不了。
比如，將帝都和魔都的所有人置換對調，那些文明人的表現並不會比這些部落民更好。
這麼簡單的問題，卻硬是被他忽略了，他只看到了吃下這座城市的好處。
最終，卻釀成了這般尷尬的局面。
姜乾從中得到的最大教訓就是，少出手，少出手，能不出手就盡量不要出手。
某種程度上“無所不能”的他若是出手偏幫某一方，會讓這一方立刻獲得壓倒性的優勢。
但這種幫忙，必然是有代價的。
他心中反覆告戒自己，除非迫不得已，別無選擇，做個“觀棋不語”的真君子最好，指指點點不可取。
……
曾憲目視遠方。
一聲轟隆巨響，一個巨大的鋼鐵身影從天而降，落在曾憲身旁，碎石飛濺，塵土飛揚。
威風凜凜的承影機甲降落到身邊，曾憲也終於收回了遠眺的目光。
機甲胸前座艙位置彈出一個開窗，一個青年面孔漏了出來。
隨着這些天的多次相處，曾憲對他已經非常熟悉。
此人名叫李曠，在做這番自我介紹時他還特意說了句，和先祖同名，唯一不同處是一個為石廣礦，一個是日廣曠。這像是成了他自我介紹時的固定搭配，很自然的就說了出來。
曾憲不知道他這是在頂級凡爾賽，反倒覺得他這麼介紹傻乎乎的有些可愛，雙方相處得都還不錯。
李曠問曾憲：“你怎麼把這裏變成空城了？”
曾憲道：“原因你不是已經看到了嗎？總不能真讓他們渴死在城裏吧？”
若不深入思考，這個說法乍聽上去都會感覺有些荒謬，李曠卻並沒有對此點評什麼，只是點了點頭表示收到，便繼續問：
“那你接下來有什麼打算，需不需要幫助？”
曾憲道：“倒真是有件事情要麻煩你……把我送去監獄島吧。”
他說的監獄島便是原來的塞納底獄，和城市之間隔着一條深而窄的海峽，他若想過去就只能坐船，但這座城周邊的船隻，不是在當時雙方交火最激烈時被摧毀了，就是被人駕馭着逃入深海。
港口僅剩的幾條船，都有些損傷，有的甚至已經半擱淺狀態，所以，根本不用指望。
更何況，便是這些船真箇完好無損，他一時間也湊不齊足夠開動一條海船的專業水手。
所以沒辦法，他只能向李曠求助。
“好呀。”
李曠連機甲彈窗都沒關，巨大的雙手合攏，便輕輕將曾憲捧了起來，與座艙中的他保持在同一高度，機甲雙腳、雙腋之下噴出四股強勁的氣流，沉重的機甲輕盈得飄離地面，向監獄島方向飛去。
曾憲沒多少驚訝，只是看了眼亂糟糟的空城，便收回了目光，對李曠感慨道：“我現在真的很慶幸當時你們拒絕了我，不然後果，我真的是不敢想像。”
在親眼看到九隻鸞鳥和數量更多的玄女戰機群和承影機甲群便迅速奪取了城市的主導權，最後更是知道整個半島都因此被“清潔”了一遍，他就徹底被這些兼具鋼鐵金屬的冷硬和血肉組織的堅韌的神奇造物給“魅惑”住了。
在知道他們來歷的情況下，他沒有一點客氣，直接表明了希望他們能夠出更多的力。
畢竟，半島以北還有廣袤無垠的洛華大陸，無數近乎原始的部落在那等着，而茫茫重洋之外，還有邪惡諸神及其爪牙的敵意關注。
這次半島突襲打了對手一個措手不及，卻遠不是結束，反而是才拉開真正的角逐序幕而已。
這樣的大勢背景下，他怎麼可能謙虛，當然是希望他們能支援多少就支援多少，能給多少幫助就給多少幫助，多多益善，來者不拒。
對此，作為聯絡員的李曠明確拒絕了這個要求。
“你看到的這些，就是我們此次支援的全部，不會再有更多。
我們現在的任務也只是確保那些遠遁海外的敵人不會再次潛回半島搞破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