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詛咒
鳳儀殿裏,崇寧翻看着太醫院送來的脈案。
「你父皇的身體越來越不好,太醫院用了許多方子都無濟於事,如今前朝已經有了儘快立儲的風頭,就怕他一時間有礙。」晉陶公主抱着手爐,平靜語氣里微微失落,滿腹心事。
崇寧語氣淡漠,目光掃過那些密密麻麻的小字:「怕什麼?父皇正值壯年,一個咳疾罷了,又不是什麼大事。」
晉陶公主唇角微微一抿:「你什麼時候動手?」
「母后說什麼呢?」崇寧含笑:「兒臣自是希望父皇長命百歲的。」
晉陶公主看向她:「你現在連我這個母后都不願意吐露實話了嗎?我知道你想殺了淳貴妃,你父皇還在,你就動不了手。」
「母后。」崇寧合上脈案:「兒臣要做的本就是與世俗所不容的事,怎麼能背負罵名呢?即為世俗的弱者,那兒臣自然不會自己去劈斬荊棘,那隻會讓人心生提防,覺得一切都是兒臣的算計,兒臣何其無辜,怎麼能做這種事?」
晉陶公主糊塗了:「那你...打算如何?」
「父皇口口聲聲都是他對兒臣有所歉疚,既如此,那就給他個機會盡一盡父親的責任吧,省得他總把慚愧掛在嘴邊,沒有機會言行一致。」
晉陶公主一時沉默着,最後卻點點頭:「對了,你父皇知道淳貴妃被禁足,什麼都沒說,也沒召見其他人。」
「不說不代表不恨,禁足他親封的貴妃,違背他的聖意,本就是一種挑釁,這會兒不說,不過是按兵不動罷了,畢竟您是正宮皇后,淳貴妃可以在他身強體健時肆無忌憚,但他病了,淳貴妃就什麼都不是了。
只怕他現在心裏已經有了除掉我們母女倆的打算了,而且,我想他已經做了最壞的打算,就算陳訕不能登基稱帝,陳言也能登基,總歸是他的血脈,我們母女倆終究只能看着陳家血脈承繼皇位。」
晉陶公主沉默了,不得不說,陳文景若是真的這樣想也不足為奇。
除夕越發近了,陳文景依照太醫的囑咐,也會任人扶着在屋裏走一走,他不能受寒,為此不能出門,以防被寒氣所傷加重病情。
崇寧帶着熱氣騰騰的湯進來,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看書的晉陶公主,沖陳文景見禮:「兒臣參見父皇,父皇今日可好些了?」
陳文景瞥了她一眼,語氣冰冷:「自然是好的。」
「兒臣命人給父皇燉了雪梨乳鴿湯,最是清火降燥,生津補氣。」崇寧接了托盤,盛出來一碗遞給陳文景。
陳文景看都不看,扭頭走開,完完全全不搭理她,聽見殿外有孩童嬉笑,走過去瞧了一眼。
「皇上,是幾位殿下在嬉戲。」太監忙告訴他。
陳文景明知故問:「為何不進來?」
「小孩子鬧騰,皇上需要靜養,不宜進來嬉戲,再者...」說話的晉陶公主翻了一頁書冊:「皇上的咳疾只怕是癆症,小孩子也不能冒險。」
陳文景黑了臉,位高權重者往往諱疾忌醫,越是權柄在握,越貪生怕死,陳文景自然也是一樣的,雖然咳了這許久都不見好轉,但他就是不願意承認自己無葯可醫。
「日月無光,天穹崩摧,星火墜於滄海,神州陷於深淵,萬籟俱寂,暗恨幽生,天亦有知,Yin雨不絕,哀世之奇人之隕,悲國之棟樑之折...」
孩童純真的嗓音嬉笑高喊着文章,磕磕絆絆,卻也能聽個大概。
陳文景臉色大變,定睛一看,只見陳訕戴着一頂雪白的兔毛帽子,穿着白色狐裘,手裏高舉着一隻裹滿白色梅花的樹枝,哈哈笑着走在前面,其餘幾位皇子裝扮也相差無幾,同樣舉着梅花,那場面,似乎在...披麻戴孝。
「孽障。」陳文景暴怒呵斥,頓時咳得越發嚴重,沉重的粗喘從脾臟里一下一下擠出來,似乎能要了他半條命。
崇寧忙過去替他扶背:「父皇,快去請太醫。」
陳文景一把推開她,兇狠的眼神讓崇寧心裏一咯噔,瞧她滿臉驚慌錯愕,陳文景冷靜了片刻,很快就把冒出來的念頭打消了。
這篇悼詞是他親手所寫,打算用在仁宗喪儀上的,只是後來被文惠太子斃了。jj.br>
文惠太子說,只有繼任者才有資格寫悼詞,並呵斥他居心不良,甚至起了殺心,他自知不能夜長夢多,所以才先下手為強。
只是那篇悼詞最終也不曾用在仁宗的喪儀上,而且,知道這篇悼詞的人只有淳貴妃。
「別管他。」晉陶公主心疼地扶起被推倒在地的崇寧:「天氣冷就歇着,別白費心思,回去歇着吧。」
崇寧揉了揉手腕,垂着眼點點頭,卻還是行了禮才走。
陳文景一直盯着她,眼中情緒複雜,再次看了看外面嬉戲的陳訕,陰沉着臉色回內室休息去了。
過了小半日,飛燕就忙來稟報,「皇上命人問了三殿下那篇悼詞的事,三殿下說,是淳貴妃給他的書,太監們搜了邀月殿,在三殿下的書房,翻找出了他近幾日玩的麵人兒。」
「淳貴妃就沒解釋?」崇寧悠哉悠哉的喝着茶。
飛燕搖搖頭:「她說是公主存心陷害,可邀月殿的人若是能替公主辦事,淳貴妃早就死了幾百次了,這樣的話皇上自然是不信的。
而且,那些面人擺成了天子出行的樣子,皇上一看就知道是淳貴妃和三殿下,母子倆被宮人簇擁着,皇上那個麵人兒卻被竹籤串了起來斜插在一旁。
奴婢聽說,皇上當場就把那些東西砸了,把三殿下叫到跟前親口詢問東西是哪來的,三殿下說是他讓宮人買的,也是他親自動手擺的,沒別的意思,就覺得好玩。」
「蠢貨。」崇寧笑罵了一聲。
有錢能使鬼推磨,只怕淳貴妃這回兒想破頭也不會猜到,她不過把兩個好看的麵人兒給了陳言,讓陳言帶去玩,故意讓陳訕瞧了眼紅,然後順勢買通常往邀月殿送東西的內廷司小太監,就把一整套麵人兒交到了陳訕手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