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松鼠桂魚
不過幾個時辰的功夫,食鋪開業需要的人手就備齊了。
回去路上,經過一些成衣鋪,鋪外正在叫賣,擺在外頭的衣服等皆是過時的花樣和布匹,因前些日子流民一事未能賣出去,現在便打折販賣。
唐美清見那些衣服便宜,便順便給一伙人買了些鋪蓋日用。
幾個奴隸歡天喜地的接過,個個都朝着她感恩戴德,唯有那個會廚藝的女奴,依舊不冷不熱。
秀兒瞧她不感恩,連連教訓了她幾句,這女奴彷彿壓根沒有聽進去,左耳朵進右耳朵出,大有一副“隨你們便,愛咋咋咋滴,老娘不想活了”的樣子。
這氣得秀兒直跺腳,跟唐美清告狀說該把這女奴再送回鐵籠關着去!
唐美清失笑。
回到食鋪已是烏金西沉。秀兒和劉二嫂兩侄子教導奴隸日後該如何伺候客人等規矩,唐美清則是讓那女奴進廚房來。
“先去將手洗凈。”
女奴沒什麼表情,自顧去后廚了。
盧三望着她的背影,遲疑問道:“唐姑娘,這女奴當真會廚藝?看着不大像啊……”
她笑:“會不會,試一試便知了。”
她與盧三走進廚房,見那女奴已經洗乾淨手,又將周旁擦洗了乾淨,可見是個細心的人。
“你都會做什麼菜?”
女奴撩開眼皮看着她,聲音平平,“略微都懂做一些。”
秀兒經過後廚,聽到她這句話,不滿斥道:“姑娘問你話,好生回答!”
女奴大約是抱着好漢不吃眼前虧的心理,重新回答了遍,“早些年在舊主家,舊主最愛吃我做的荔枝肉和拔絲山藥。”
唐美清點點頭,荔枝肉是以馬蹄和鮮肉為主料,因色澤紅潤,形似荔枝而得名。做起來不麻煩,但若要做得好吃,做得酸甜可口令人食慾大開也是頗為考驗廚師手藝的。
又聽到她說“舊主”,便問:“既然之前有舊主,為何會被發賣?”
“早些年鬧飢荒,舊主家窮,便賣了我換了幾袋米。”
唐美清:“……”
行吧,她終於理解為什麼這女奴總是一副生無可戀的模樣了,一個大活人就換了幾大米,換做是誰心裏都會產生陰影的。
又問了她名,女奴名為徐青,名字單調也對得上她這清清冷冷的性子。
后廚水缸里還養着幾十條活魚,獃著準備明日開業時用。
盧三指着問:“可會做魚?”
徐青點點頭,也不多說廢話,單手從水缸之中抓住一條活魚扔菜板上,在所有人震驚的目光之中,她麻利拿起菜刀,用刀背狠狠一拍,一條鮮活的魚就這麼被她拍暈死了過去。
緊接着,徐青抓住魚背,用菜刀從魚肚子正面下刀,從前到后,一刀順暢劃過。
做這事的時候,她依舊面無表情,彷彿手下捏的不是魚,而是往日那將她拋棄的舊主。
“!!”一旁觀看的秀兒嚇得一顫,心中猶豫着方才是不是對徐青太凶了,若是惹到她,她會不會半夜像宰魚一樣宰了自己……
“砰!”
又是重重一刀,砍下魚頭,剔去魚骨,着蛋清芡粉。
盧三站在一旁看着,不自覺地點點頭,他主廚多年,一個人廚藝如何,看她的刀法便知。
徐青熱好鍋中油,提着魚肉魚尾,使之彎成一個漂亮的弧度放入油鍋。趁着這會子功夫,又在另一小鍋里炒糖色。
唐美清見她這做的步驟有些眼熟,心中浮上一個想法,又不確定,試探問:“你這是要做松鼠桂魚?”
徐青點點頭。
她挑眉,這松鼠桂魚做起來可不容易,炸魚時要控制好油溫,放魚時手不能抖,十分考驗廚師的技巧和手穩。
這徐青敢選這道菜炫技,要麼是自負要麼是自信,見她已經熬煮好糖醋醬汁,唐美清便知她是後者,對自己的廚藝十分自信。
不過一會兒,焦糖混合著醋香呈現出誘人的焦褐色,魚肉的香味讓后廚的人垂涎欲滴。
徐青頗為得意,一個廚子最驕傲的時刻便是看到食客們露出渴望的神情。
她將做好的料汁往炸魚上一澆,糖醋順着縫隙魚肉的每一個角落。
這魚炸得極其漂亮,形狀如松鼠翹起的尾巴,調理清晰,其上又有蔥花點綴,紅綠相間,可謂色香味俱全。
唐美清作為主人,率先拿起筷子夾了一口魚肉放入口中。
品嘗到酸甜嫩口的魚肉后,她眯眯眼睛滿意地看着徐青,心中竊喜:好傢夥,挖到寶了!
食客們對她這袖珍小酒肆頗為買賬,這酒肆乾乾淨淨的,有點古樸雅緻的調調。
大齊老皇帝憂患意識很強,最討厭皇子臣民等沉迷聲色,不學無術,於是近幾年來泛起讀書風潮。
她這小酒肆的風格正好對上,路過的商甲即使不識字也愛附庸風雅,就更別提那些讀書人了。
店外時常排起長隊,有些沒搶到位置的客人便自己端着肉圓子、一碟東坡肉去外邊長桌喝酒題詩等。
初秋,秋風習習,正是吃魚蟹的時候。
讀書人講究“蒓鱸之思”,這陣日子城內便盛行吃魚,街上時常有大量魚販子經過。
酒肆內的新廚師徐青的烹魚技術着實讓唐美清有些驚訝,不僅會做那酸甜可口的松鼠桂魚,還會清蒸魚、水煮魚、西湖醋魚等等。
對這些魚菜,食客們很捧場。
開業當天,匠人大哥還帶着一伙人幫她吆喝,站在門前舉着牌子“打廣告”。
於是乎,原本平平無奇的梨花巷口竟在這幾日成為了西街最熱鬧的巷子之一。
這日,唐美清剛送走一批食客,就見魚販子抬着木桶愁眉苦臉的。
“發生什麼事了?”
魚販張麻子抬頭,見到是她,先是殷切笑了笑,眼前這個老闆娘可是他的大老闆,平日裏訂魚一訂就是幾籮筐,可不能得罪,便揭開木桶蓋,老老實實交代道:
“唉!前些日子被徽州那邊的魚販給矇騙了,訂了好幾大桶鱖魚來,沒想到路上鮮魚變質,送來時都發爛發臭了。”
“這麼多都賣不出,可虧死我了!”
木桶蓋掀開,臭魚味刺鼻,唐美清捏着鼻子往裏面瞧,那些魚實在是不能再吃了。
聞這着臭味,她忽而眼睛一亮,問張麻子:“你說這魚叫什麼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