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楚州明日城破
斬字一出,老王抖若篩糠。
徐苦是現代人,心中沒有那些封建教條。
老王卻不同了,大夏等級極其森嚴,夏使在他心中便是活閻王。伸手五支令,拳手就要命。
“按律,當斬。”蘇慕語氣森冷。
老王磕頭如搗蒜,結巴得求饒的話也說不出一句。
“不忍髒了夏使手,草民斗膽借快刀一用。”
徐苦說著將手按在那已提不起刀的香肩之上。
蘇慕掙扎一下,終究沒有躲開。
用只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說道:“麻利些,快來不及了。”
來不及了?什麼來不及了?
徐苦正自疑惑,就聽城門方向梆鑼之聲亂成一團。
烽燧之上,狼煙騰起。
不遠處街角的橋樓轟然坍塌,碩大的石塊被投進了城內。
投石機?
猛然轉身,看向蘇慕。
就聽對方用極快的語速說道:“東戎蠻子點了九千兵犯邊,我剛在城外斬了一隊探馬。你且快些行事,這楚州城要破了。”
楚州要破了?
那魏紅鸞怎麼辦?
以那內院面積,被投進一塊大石必定香消玉殞。
不再猶豫,徐苦抽刀在手。拎住老王領口當心捅了個對穿,溫熱的血濺了滿臉。
聽聞周遭大亂,陳把頭和腳夫幫混子還沒來得及抬頭張望。
破空聲傳來,又一塊巨石將眼前的屋舍砸塌。去勢不減,撞翻了跪着的半數人。
慘呼聲穿透煙塵。
不再理會四散奔逃的腳夫幫,徐苦抹把臉,將壓在身下的蘇慕扶起。
“你是秘牢守卒,也就是魏紅鸞的官配夫君了,魏紅鸞在哪?”蘇慕急道。
心中升起警惕,徐苦道:“夏使要做什麼?”
“替你們大巒皇帝宣旨。”
“什麼旨,別說你不知道。”徐苦此時聲色俱厲,也不管對面是誰。
就怕夢無憂知道楚州告急,再下個讓魏紅鸞守城的旨。依魏紅鸞脾氣,也許還真就遵旨赴死。
“你個獄卒……”
轟隆隆。
蘇慕斥責的話未說出,石塊又從天而降。
一連三塊直對了楚州牢的屋頂。
“魏紅鸞!”
徐苦大吼一聲,目眥欲裂。屋脊和房梁斷折的聲音險些讓他崩斷心弦。
一股狠勁單臂抱起被震得頭暈眼花的蘇慕,另一隻手將蘇慕的刀舉在半空。
直接向後院衝去。
“夏使巡視,代天子傳旨。”
“閑人迴避,阻攔者斬!”
一句夏使懾住亂撞的囚犯和轟趕囚犯的獄卒,徐苦從亂作一團的楚州牢內穿過,直奔後院小門。
蘇慕被抱着,盈盈一握的細腰貼在徐苦小腹,下巴枕在徐苦肩窩。
她能感受到徐苦心在狂跳。
都說大巒獄卒皆是渣滓,骯髒下作的鼠輩。
可這個男人,不同。
蘇慕心裏對魏紅鸞升起一絲羨慕。
若是她有危險,思念中的那個人會為她捨生忘死嗎。
將那複雜情緒壓下,蘇慕的雙臂環住徐苦的肩,只為給這男人省一絲力氣。
砰。
後院的門被徐苦踹開,一刀劈在內院大鎖上,卻只留下一道淺痕。
彼時堅固,此時要命。
正在焦急不已,忽聽懷抱中的蘇慕春風化雨般的一句話。
“鑰匙在我這。”
怪不得從未見過這秘牢內院開門,原來鑰匙是在夏使手中。
徐苦拿了鑰匙,一陣痴狂傻笑。
不管地上的蘇慕,開門進院剛要呼喊,就見到魏紅鸞蜷縮在牆角。
除了染些煙塵,身上沒有一絲傷痕。晨曦照在臉上,還是那般動人。
坍塌了半邊的外牆,看得他一陣后怕。
長出一口氣,直接坐在地上。
徐苦用前襟抹凈了臉上的血和污垢,抱拳微笑道:“小的參見丞相。救駕這般辛苦,丞相可得記小的一功。”
魏紅鸞從牆角快步走來,徐苦這才看見,她竟然將那古法榨油模具擋在了背後。
“都這般狼狽了,還要耍嘴。”魏紅鸞一扶額頭,蹲下身用衣袖擦拭徐苦額角的傷痕。
抬頭時也看到了扶門站立的蘇慕。
一絲睿智的光芒閃過,卻還是裝作不知問道:“徐苦,這位是?”
“稟丞相,這便是大夏使者,此來是替天子傳旨的。剛幫小的躲過一劫。”
徐苦起身站到魏紅鸞身後,一副跟班模樣。
蘇慕走上一步,從包袱里掏出一個捲軸展開,剛要宣讀,就被徐苦一把搶過。
“夏使,事出從權吧。這院內窄小,再落一石,咱們三個都得完蛋。”
前世快遞拆的多,熟練的撥開封套扔在地上,唰的展開。掃了一眼就遞給了魏紅鸞。
聖旨內容除去受命於天等廢話,就一句有用。
“楚州有變,着丞相魏紅鸞回望京面聖,由夏使負責護送。”
兩女的神色都有些懵,徐苦那拆解聖旨的動作行雲流水。
若不是知道他就是個獄卒,蘇慕險些懷疑對方也是錦衣衛出身,這情報處理速度簡直不要太快。
魏紅鸞則是有些擔憂,徐苦這做法證明,皇權在他眼中一文不值。
……
外面的投石機已經不再發射石塊,典型的東戎戰法。
先用投石讓城內自亂,再轟開城牆一角,放流民自行逃散,避免軍民齊心登城戍守。取得城池再回頭劫奪行動緩慢的流民,畢一役於旬月之內。
長途奔襲,劫掠為目的,最不宜久戰。
這些都是魏紅鸞和蘇慕講給徐苦聽的,徐苦細心記下。
帶兵打仗他完全不懂,眼下只有一件事情令他在意。就是對方明日才會攻城,今天是城內外雙方的準備和博弈時間。
準備的充分,活命的幾率就大。
安排帶傷的蘇慕在自己那破屋住下,徐苦倚着魏紅鸞的門扉思索着對策。
山桐子油的小瓶被他打包。
這秘牢裏家徒四壁,除了一筐菜,兩個雞蛋,便只有吃剩的半袋餅。
魏紅鸞沒有戰力,蘇慕帶傷,如何闖得出去?就憑練了十天的獄卒刀嗎?
一籌莫展。
“徐苦,你可以不用隨我前去望京的。”
見徐苦反常的沉默,魏紅鸞走到他旁邊,並肩而坐。
“秋寒了,別坐地上,受涼就不好了。”
徐苦說罷將聖旨對摺給魏紅鸞做墊子,看得後者又是一陣無奈。
“以後在外面且要注意言行了,被有心人看去,那些流言就能要了你的命。”
魏紅鸞將一個小口袋遞來,徐苦打開一看見那三兩三百六十二文一文不少。
“丞相這是不要小的了,給的遣散費?”
魏紅鸞聽不懂遣散費是什麼,但也會了意,道:“楚州到望京已被東戎蠻兵阻斷,隨我前去九死一生。這些銀錢也不白給你,有朝一日太平了,別忘了將榨油法推行出去。”
徐苦看向對面的佳人,幾片山桐葉掛在如瀑長發之間。
伸手幫她摘去,手背卻不經意間碰到了粉嫩柔荑,塵土和血污留下一道淺痕。
徐苦凝目光在淺痕之上,眉頭終於舒展開來,一抹笑意爬上眼角。
“城破在即了,還有心思取笑別人。”魏紅鸞白他一眼。
“小的怎敢取笑丞相。不過托丞相的福,混出楚州的辦法,有了。”
徐苦說著拉起魏紅鸞的手,摩挲着她略顯粗糙的手背。
有辦法了?
魏紅鸞驚訝的看着徐苦,見他也目光灼灼望來,竟第一次紅了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