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第二十三章.
風塵子連夜趕回了風行鏢局,只有風一笑、舍羽君、逐依蜓三人留下來等着夕陽。
逐依蜓雇來的馬車很大,還有幾罈子陳年女兒紅。
段年傑已經恢復了些力氣,斜靠在車廂里,獃獃的睜着雙目,閉着嘴巴不說話。
誰都能想得到事情的嚴重xìng。
段年傑忠心耿耿,如今落得這般地步。
夕陽可以想到他心裏承受的打擊,但他並沒有說,只是安靜的喝着酒。
風一笑很靜,一動不動,眉間儘是沉鬱。
這些rì子,風行鏢局大大小小出鏢兩百餘次,從未會出現過任何狀況。江湖更是一片寧靜。
可是,姣娘的突然出現,讓他感覺如芒在背。
原來,這一切才剛剛開始。
舍羽君在趕着馬車,走的並不快。
也許是因為下過雨,路面變得幾分顛簸。
車廂里的人都晃搖着身子。
夕陽腰間的碧玉鈴鐺一陣一陣的脆響。
逐依蜓的雙眼沉下去,她不明白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一個女子能夠讓夕陽這般留情?
夕陽一口一口的喝着酒,似乎並沒有發現身邊逐依蜓的異樣。
胃裏又是一陣絞痛。
他的神sè卻沒有任何的變化。
或許是他習慣了......
或許是他麻木了......
可是,為什麼心裏的痛不會麻木,一直是那麼清晰?
他的嘴角上掛着一絲苦笑,他黯然的閉上了眼睛。
酒辣的他臉頰暈紅暈紅。
四年了。
那些痛依舊那麼清晰。
或許他就不該愛她。
不幸的是,一個人往往會偏偏去愛一個不該愛的人,因為情感本就如一匹脫韁的野馬,誰都無法控制,誰都無可奈何。
這是不是人類最深邃的悲哀之一?
是不是也就因為如此,人世間才會永遠不斷的有悲劇演出?
是不是這世上有那麼一個人,帶給了你幸福的時光、溫柔的懷抱、美好的回憶,而一切都只是為了告訴你,什麼是愛?什麼是現實?
那又是不是為了僅僅讓你知道,
這世上你最愛的人就是你多少年,多少rìrì夜夜,想着的人?
那又是不是為了讓你知道,
即使你動了真情,花了時間,迷失了自己,依然無法感動她?
你為她種下滿山她最愛的桃花。
於是,你以為天會感動,卻陽光依舊。
你獨闖黑風谷,為她打下最好的雪貂,製成最美的風氅送她。
於是,你以為地會感動,卻綠水山青。
你以為你為她做的一切,連世界都會感動。
而這一切,又是不是為了讓你知道,你感動的僅僅是你自己?
逐依蜓凝視他,他面容上的黯然就像是雨前濃雲下的yīn影,讓人覺得喘不過氣來。
她推開窗子。
馬車卻忽然停下。
夕陽驚覺,探首窗外,道:“什麼事?”
舍羽君道:“有人擋路。”
夕陽英眉輕皺:“什麼人?”
舍羽君的語氣似笑非笑,有些怪異,道:“死人。”
夕陽風一笑對視一眼,已出身車外。
坑窪的道中直挺挺的站着一個人,面容蒼白,雙目睜大,眼珠突出。如鐵鑄般竟動也不動。
那人身上穿着件青衣袍,大袖飄飄。青袍胸襟間一塊醒目的腥紅sè。
血。
夕陽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血。
風一笑失聲道:“侯英?”
段年傑的身子本就虛弱,但卻猛地撐起身子望着道旁的那具直挺挺的屍體,大驚失sè。
侯英是段年傑的師兄,亦是順天府的捕頭。
侯英怎會死在這裏?
殺他的人為什麼要將他立在道中?
段年傑蒼白無血的雙唇不住的作抖。
舍羽君將他的屍體提到路邊,蹲下去仔細瞧着,似乎想找出他的死因。
夕陽沉思着,忽然道:“你可知道他是怎麼死的?”
風一笑道:“一刀斃命。”
“好可怕的刀!”舍羽君道:“刀不如劍!就算是用劍刺穿一樁立着的木頭,也難以不撞倒木樁,更不用說是用刀。”
舍羽君是用劍的高手,自然明白這理。
刀身寬厚,適合劈;劍身薄窄,適合刺。能夠用刀殺人如劍刺一般,不將那人碰到,的確可怕。
風一笑道:“一個字快。你的刀法也可以。”
夕陽的刀法快得他根本看不清,自然可以達到這般境界。
夕陽輕笑一笑,道:“但殺死侯英的刀並不算快,而是穩。”
舍羽君道:“哦?”
風一笑在聽着。
夕陽看着侯英胸前的血跡,道:“侯英傷口出血並不多,若是快刀,必然會流出大量的血,所以此刀一定不快。”
風一笑點頭,道:“嗯。”
舍羽君道:“不錯!但是這人的為何不倒?”
夕陽道:“因為殺他的人刀法極准,直襲心臟。斃命時間極快,快到連身體來不及反應。”
“到底是誰有這樣的刀法?”舍羽君沉思道。
他行走江湖多年,也從未見過,除了一個人。
夕陽道:“這人你應該已經想到。”
“文刀兮。”
這一句是風一笑說的,說的十分平靜。
舍羽君點頭道:“不錯!只有文字短刀才有這樣的傷口。他的刀法招招致命,下手極准。”
段年傑聽的忽然跌坐在車中,逐依蜓急忙扶住他。
他心中似已明白過來。
這又是姣娘的yīn謀。
順天府人人皆知,段侯二人向來不和。如今侯英一死,矛頭定會直指段年傑。
姣娘的慫恿下,順天府必定會下達捕殺令。於是,其餘捕頭一定會受令追殺段年傑。
好一招借刀殺人!
如今夕陽解救了段年傑,必定會背上同犯的罪名。
好一招一箭雙鵰!
他只不過剛剛被救,想不到姣娘的動作如此之快。
段年傑的背脊一陣發涼。
他掙扎着站起身子要走,他不能連累夕陽和風一笑。
夕陽走過來,白衣揚揚,風中的他顯得格外沉靜,道:“你走不了了。”
風一笑道:“不錯,人都已經來了,還怎麼走?”
段年傑大驚抬頭。
路旁的林木枯枝上,落葉忽然簌簌地落了下來。
左面的林中,一個獨臂漢子大步走出,面如淡金,大喝道:“想走,沒那麼容易!”
右面的林中也忽然傳來了聲響,走出四人。
這五人皆是順天府七大高手之一。
段年傑和侯英自然是其餘兩位。
獨臂漢子領首,幾人竟是冷冷盯住段年傑。
段年傑顫聲道:“師兄......”
獨臂漢子沉聲,冷道:“我不再是你師兄!”
這一句好是無情。
段年傑搖首呼道:“侯師兄不是我殺的!不是我!”
獨臂漢子道:“王爺親自下的捕殺令,你還有何話好說?”
段年傑面容慘變,已驚退數步。
夕陽皺了皺眉。
捕殺令不是追查令,捕殺令一出,段年傑不是兇手也竟成了兇手了。
姣娘果然厲害!
他沉吟着,忽然對着獨臂漢子拱手道:“夕陽見過江南名捕獨翅禿鷹少邵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