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撈人
9撈人
趙王平昇放下手裏的奏簡,震驚地抬起了頭:“你說真的?那所謂曲轅犁能數倍提升耕作效率?”
老內侍慈澤低聲道:“正是。宮內的郎衛親眼目睹,三公子的宗士高栩親自扛着那物事,僅半個時辰乾淨利落便將後花園開墾出了一大片田壟。”
趙王瞪大了雙眼:“我的後花園……”
慈澤心下好笑,臉上卻死死忍住笑意:“君上……後花園已是一片狼藉……”
趙王心疼得哆嗦了一下,隨即很快又猛然醒悟:“若真能有這等利器,那便是我趙國之大幸。若能教我趙國糧食大大增收,寡人宮中一個後花園算個甚來?只是那等物事有如此神效,怕不是打造頗為精細……恐怕無法推廣。”
慈澤低聲彙報道:“這曲轅犁應該不難打造,聽內侍監回報,將作監的一個匠奴僅用了一個時辰便打造出了此物。”
趙王坐不住了:“這曲轅犁現在何處?速速帶我前去一觀。”
慈澤笑道:“正在三公子的臨風閣!”
趙王豁然起身:“走,去臨風閣!”
恰在此時,一個內侍腳步匆匆走入殿來,伏在慈澤耳邊低語幾句。慈澤神色一怔,隨即便臉色複雜。
趙王見慈澤神色不對,表情也凝重起來:“怎麼了?難道是榆城邊關……”
慈澤哭笑不得:“君上,三公子趙景裕糾集臨風閣的郎衛,出宮前往將作監了……說是要給什麼匠奴出頭,那個曲轅犁也被他們帶走了。”
趙王以手撫額,這個逆子近兩年老實了些許,沒想到現在又開始讓宮中雞飛狗跳了。
慈澤壯起膽子道:“君上,三公子行事肆無忌憚,可那將作監的王德自恃為宮中重臣,也素來傲慢……”
趙王平昇悚然醒悟,立刻揮手:“召集郎衛,立刻隨我前往將作監!”
……
趙景裕體會到了飛揚跋扈的快樂。
王德暴怒不已,他親信的小太監被繩索牢牢捆在馬背上涕淚橫流,顯然已經被嚇破了膽子。趙景裕一反上次來時的謙遜有禮,指名道姓要自己出門迎接。
“三公子,不知我將作監有何處得罪公子,要如此折辱於我?”王德強忍憤怒,沉聲問道。
趙景裕懶洋洋地道:“聽說為我製造曲轅犁的工匠小二正在受罰?不知他為何受罰啊?”
王德震驚了,他萬萬想不到,三公子趙景裕糾集郎衛圍住了將作監的大門,竟然只是為了一個小小的奴隸。震驚之餘,王德很是憤怒——為了一個奴才就折辱自己的親信小太監,甚至找上將作監門來?我將作太監的臉面還不如那匠奴?
王德冷聲道:“匠奴違背了我將作監的規矩,擅自和外人講話,自然應當受罰。三公子即便貴為公室子弟,但尚未加冠,更非朝中大臣,有何資格管我將作監內務?”
趙景裕明白了,那個叫小二的倒霉蛋受罰,僅僅是因為和自己搭了話。
工匠的地位卑微,這是時代的痼疾所致,並不是王德針對自己。因此趙景裕此行本不願大張旗鼓,此充其量就是想撈出那個倒霉蛋,再懲罰一下那個口不擇言冒犯自己的小太監罷了。
可眼下王德的話卻實打實地惹怒了趙景裕。
只見王德伸出手,直指趙景裕的鼻子:“本監看你是君上血脈,才對你禮讓三分,沒想到你這孺子竟帶人欺上門來。我定要上奏君上,教君上給我將作監一個說法。左右,關上大門,我不信他真敢帶人強闖監廷!”
趙景裕盯着王德,不緊不慢地道:“好——說得很好,本公子的確是沒有資格管你的將作監……”
趙景裕一邊說著,一邊慢慢悠悠地向前走去,緩緩踏上了將作監的台階。將作監門口的雜役們七手八腳,試圖關上大門,有人的衣擺稍稍碰到了趙景裕……
高栩非常熟練!唰地大步上前,掄起帶着劍鞘的長劍劈頭蓋臉地砸了下來,這廝一邊下黑手一邊大吼:“有人行刺公子!眾郎衛,保護公子!”
眾郎衛一擁而上,操着帶着劍鞘的劍連掄帶砸,瞬間便沖開了將作監還未關嚴的大門。郎衛都是千挑百選出來的趙國武士,戰鬥力豈是這些雜役可以比擬的。五十名郎衛以摧枯拉朽之勢佔據了大門,將趙景裕護在中間。
趙景裕伸手一指王德:“留下十人,給我打,打到他認為本公子有資格為止。其餘人隨我搜人!”
早已習慣了趙景裕路數的郎衛們大聲遵令,十名虎背熊腰的郎衛將王德圍在中間圈兒踢,下腳毫不因為後者的地位而留情。其餘的郎衛一擁而入,闖進各個房間,將作監瞬間雞飛狗跳。
“公子,宗士大人……找到人了!”有郎衛高聲彙報。高栩快步上前,打量片刻:“沒錯,就是匠奴小二。”
這倒霉蛋顯然挨了鞭子,手腕和腳踝處還有清晰的青紫色勒痕,顯然曾被吊起來狠揍。眼下他奄奄一息,滿面迷茫,顯然搞不清到底發生了什麼。
趙景裕冷笑起來,看向被揍得縮成一團的王德:“好你個老東西,敢打給本公子辦事的人,看來你這一頓揍挨得不冤。”
高栩狐假虎威,大聲吼道:“所有人聽着,給三公子辦事,就不能受人欺負!誰敢動爾等一根汗毛,公子定會為爾等討回公道!”
眾郎衛齊聲稱諾,氣勢雄渾。
趙景裕指向小二:“誰打得你?去打回來。”
匠工小二瑟瑟發抖,眼神忽明忽暗,卻愣是不敢動彈。
王德嘶聲怒喊:“趙裕,你膽大妄為,君上會懲戒你,宗正府也會為我主持公道……匠奴小二,你若膽敢動手,本監一定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高栩大怒,上前狠狠踢了一腳,這一腳勢大力沉差點讓王德閉過氣去,立刻閉上了嘴。王德不敢再說話,只是眼神更加怨毒,狠狠盯着趙景裕。
趙景裕既然已經動手了,便再無顧忌。他招招手,便有郎衛從屋內搬來一張坐席,放在王德對面。趙景裕坦然入座,囑咐道:“繼續打,打到他服軟。”
王德惡狠狠地道:“趙裕,你縱兵毆打大臣,一定會被宗正府嚴懲!宗正府會為我主持公道的……”
……
就在這時,一員頂盔貫甲的魁梧大將破門而入,此人威風凜凜,方正的國字臉上滿是怒氣,跟隨趙景裕的郎衛們立刻噤若寒蟬,紛紛不自覺地住手。
趙景裕一怔:“李世叔?”
來者正是趙國武成君、禁軍大將李嬰,也是當今趙王平昇當年尚為公子時的宗士。
李嬰冷冷地看向眾郎衛,一眾郎衛立刻低下頭,不敢與這位威名赫赫的狠人對視。
李嬰回過頭,高聲宣道:“趙王駕到!”
趙景裕緊緊皺起了眉,而被按着一頓狠揍的王德彷彿找到了主心骨,用尖利的宦官嗓音哭號道:“君上,君上……要為老僕做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