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執掌將作監
10執掌將作監
王德尖利的哭嚎聲分外刺耳,趙景裕厭惡地聳了聳鼻,站起身來親自狠狠給了王德一腳。
這一腳讓李嬰都看楞了,他萬萬沒想到,趙王已經親自趕來了,這趙景裕還敢當著趙王的面公然行兇。
要知道,趙景裕雖然一向肆意妄為膽大包天,但在趙王面前向來唯唯諾諾。李嬰也聽說了上次趙景裕在宮中放火後面對趙王仍然毫無懼色的故事,但先前總覺得傳言不可信,沒想到……
李嬰訝異地多看了趙景裕兩眼,感覺這個世侄和以前有了說不清道不明的區別。
其實趙景裕想得簡單。反正人已經打了,又被趙王堵了個正着,那就不差這一腳了。
兩隊郎衛魚貫而入,一個個全副披掛,將趙景裕和王德的手下全都不由分說繳了械。眨眼間,這群禁軍精銳便控制住了場上的局面。
趙王在慈澤的護衛下急匆匆走進將作監,兩道濃重的黑眉緊緊擰在一起。眼看着將作監內雖然雞飛狗跳,但尚且沒有見血,不由得暗暗鬆了一口氣。
王德長舒了一口氣,方才他是真的害怕這群下手沒輕沒重的軍漢不由分說將自己打死。他算是看出來了,有趙景裕坐鎮,這群糙漢子什麼都敢幹。
“君上,為老僕做主啊!”王德一把鼻涕一把淚。
趙王平昇皺起了眉毛:“怎麼回事?”
王德咬牙切齒:“君上,老僕將作監里的匠奴觸犯了規矩,我只不過是小施懲戒,沒想到趙裕竟然以此為借口,率領軍漢公然打上門來……趙裕仗着自己公子身份,竟然如此無法無天……”
趙王面無表情看向趙景裕:“人證物證俱全,你有什麼話說?”
趙景裕輕哼一聲:“王父,此行可是為了曲轅犁而來?”
趙王的氣勢不由得為之一滯,方才他被將作太監王德的凄慘樣子所震撼,一時間忘了自己來此的初衷。經由趙景裕的這一番話,才猛然想起曲轅犁的事。
想起曲轅犁,眼前的衝突便無關緊要了。不管是誰對誰錯,對於趙王來說都沒有實實在在能讓土地增產的農具重要。
趙王不管還在哭號的王德,沉聲問道:“曲轅犁所在何處?”
趙景裕露齒一笑,高栩立刻招招手,兩名郎衛抬着曲轅犁來到趙王的面前。
趙王如獲至寶,仔細看了片刻:“此物真有我趙國現有農具數倍之功效?”
高栩恭敬地一拱手:“君上,小臣親自試驗,斷無差錯。”
趙王緩緩點頭,他毫不懷疑高栩所言的真實性,畢竟已經有內侍監彙報過了,趙王只是見到實物後下意識地問詢。
趙王轉頭看向趙景裕:“此物又是由你所創?”
趙景裕傲然點頭:“不錯,雕蟲小技,不足掛齒。此物由我所創,由將作監匠奴打造而出。”
趙王點點頭,沉聲道:“此乃強國利器,要賞。”
趙景裕嗤笑一聲:“賞?不要說賞,打造此物的匠奴還因此受罰了。有功不賞,無過責罰,這便是我趙國治國之術?”
趙王立刻明白,這逆子就是因為此事打上了將作監的大門。如此小事,也值得大動干戈?這逆子倒是學會了扣帽子,小小一件事都抨擊到趙國的治國之術上了。
趙王還未開口,便聽趙景裕道:“匠工之道,乃強國秘術。眼下小小一個曲轅犁,便可使趙國糧食大大增產。若能提高工匠地位,鼓勵工匠發明,在更多優良技術的加持下,我趙國強大起來將不再是空談。如此簡單的道理,為何趙國臣僚不思其中奧秘,如此折辱匠奴?僅僅因為張嘴說話便要受到懲罰,那還能有什麼新技術為我趙國效勞?”
趙王心中一震,臉色卻非常淡漠,似乎並未因趙景裕的話而動容。他淡淡地道:“孺子之見。強國在於人才,在於田地,在於吏治清明。尊重匠奴便能強國?聞所未聞。”
趙景裕為之氣結。
趙王不動聲色:“怎麼?不服氣?聽你的意思,若能有個恰當的管理方式,那將作監就還會有類似曲轅犁這樣的新技術?”
趙景裕不假思索:“正是!”
趙王突然一笑:“甚好,那便由你來執掌將作監,讓寡人看看你所言是否為實。”
還跪在地上的王德傻眼了。趙王不但根本沒有懲戒趙景裕的意思,反而自己還要失業了?
趙王心裏暢快無比:三公子趙景裕向來聰慧,可惜從來不將自己的聰明用在正處,反而整日挖空心思要當什麼‘邯鄲第一紈絝’。趙王一直心心念念想讓趙景裕做些正事,將這憊懶的貨色培養成趙國未來的棟樑,可惜一直沒有機會。
眼下揪住趙景裕一個口風,終於有機會將這灘爛泥扶上牆了,似乎還算是因材施教讓這逆子從事擅長的工作。趙王心裏樂開了花。
趙景裕則傻眼了,沒想到兩句話的工夫,自己腦袋上便戴了個緊箍咒。
他可是立志要當紈絝的人!怎麼可以被瑣事所累!再說將作監的負責人一向都是閹人,現在讓趙景裕來當這個‘將作太監’,那豈不是讓其他紈絝笑掉了大牙?
趙景裕正要抗辯,一旁的禁軍大將李嬰便笑道:“恭喜君上添一良臣。三公子頗擅機巧,在將作監恰得其所。”
李嬰此言本是出於好意——趙景裕大鬧將作監,原本難逃嚴懲。眼下趙王心情好,沒有懲治三公子,李嬰想暗中提醒趙景裕趕緊接受趙王的‘好意’,免得最後還要受罰。
趙景裕卻不這麼想。受罰便受罰,自己是趙王親兒子,他又能把自己怎樣?相反,要是被將作監拴住了手腳,那可就是長久的折磨了。
穿越到這個時代,又有幸當了大戰國的公子,不享受生活更待何時?還想讓我在大廠996?做夢去吧!
趙景裕反抗道:“王父且慢!兒臣年僅十四,尚未出宮辟府,按照趙國祖制應當潛心修習宮學,不應進殿為臣。還請王父收回成命!”
王德傻眼了,甚至忘了哭嚎。眼睜睜看着這對父子交鋒,他們的言語將決定自己是否會失業……
趙王則哭笑不得,他算是看出來了,自己這個三兒子是徹頭徹尾的實用主義者。前幾天這廝還因為‘趙國祖制’不能出宮辟府和自己對着干,眼下見祖制對自己有利,又冠冕堂皇地用‘趙國祖制’來做擋箭牌。
按下痛毆這逆子一頓的衝動,趙王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哦,既然祖制如此,那便還由王德繼續執掌將作監……只是,也不知景裕你此番力保的匠奴,以後在王公公的管轄下下場將會如何……”
趙景裕張張嘴又閉上了,王父趙平昇的腹黑程度超乎了他的預料。
趙王昇笑得很開心:“如何?”
趙景裕長嘆一口氣:“還是兒臣來吧……只是有一個條件,我的官名不能是將作太監……”
還癱坐在地的王德如喪考妣,他到底還是失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