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郭安
“你這個人啊,整天和鳥在一起,用起劍來卻跟條蛇一樣!”
一張如桃花般綻放的笑臉從連慎腦中一閃而過,在擋下唐留的一刀之後,連慎並未硬抗反而藉著劈下的刀勢後退,跟唐留拉開了距離。
師妹總說他用劍的時候太怪異了,師父也常駁斥堂堂正正輕巧靈動的連家劍法被他使得像是刺客一樣的三流路子。
連慎因此努力改了不少,雖然他覺着師父教的劍法本身就是三流,但如果他不改的話,師妹就不願意和他練劍了。
跟你比劍老覺着面前站的是條蛇,師妹皺着眉說道。
師妹不喜歡蛇這種冷冰冰的東西,於是連慎也努力改掉自己的用劍習慣。
只是,規規矩矩的劍招連慎使起來總是差點意思,對付一般的矛頭小賊還好,面對真正的高手時就不夠看了。所以在被那些老兵圍攻的時候,連慎再次“變成”了蛇,而他的對手,那個外表看起來乾瘦,力量卻強的恐怖的老兵,也在這時第一次露出認真的神態。
其實對於劍法連慎是無所謂的,師父師妹不喜歡,那他就改。現在師父師妹不在了,他便再改。只不過以前是改成別人喜歡的樣子,現在是改成別人不喜歡的樣子。以前改是為了不殺死人,現在改是為了殺死人。
連慎其實不喜歡殺人,可自從那一天之後,他明白在這個世道不殺人,就得死。
見着連慎退開,唐留並未壓上。他黝黑的眼皮不自覺的眯起,眼前的連慎反握着劍柄,身體卻是壓得很低,劍尖雖然朝着身後,唐留卻感覺下一刻劍刃就會刺到自己面前。
唐留凝重的雙手握刀,和上次一樣的感覺,和上次在牢房裏一樣,面對連慎的時候,他感覺自己就像面對着一條盤縮着身子,隨時可能給出致命一擊的毒蛇。
“為什麼,如果我們聯手,或許我們都可以活下來?”見着唐留沒有繼續,連慎趁機問道。
“沒有用的連慎,暗所知道今天的行動,就算我們聯手殺光了這裏的人,事後我們也會面臨懸鏡司的追殺,在陵京城這種地方,我們不可能逃過懸鏡司的追殺。況且......”唐留看了眼郭安:“你我二人都不是郭大人的對手,更何況此刻還有大人的三位心腹在場,大人手中還有人質,我只有殺了你然後求大人開恩才有活下去的機會。”
“你真以為郭安會放過你嗎?你難道沒看出來他只是想讓我們自相殘殺?唐留,就算不和我聯手,你現在離開,或許還能活命。我死了之後,你便真沒有機會了。”
“現在離開,然後被皇帝陛下的鷹爪追殺?哈哈,”唐留慘笑道:“我進暗所就是為了出人頭地,現在我若走了,那便什麼都完了!”
“廢話少說,動手吧,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說完,唐留再次出刀。
二人在度廝殺起來。唐留雖招式兇猛刀刀欲至連慎於死地,可連慎卻像一條訊捷的毒蛇,總是能避開唐留的鋒芒不說,甚至還能時不時抓住機會出劍,給唐留身上留下不致命卻見血的傷口。久而久之,唐留越來越暴躁,出手破綻也越來越多,和遊刃有餘的連慎形成了深刻的對比。
“坐吧。”
唐留與連慎在廝殺,李東生在一旁看着,心中想法莫名的時候,卻是被郭安叫到了石桌旁。
“大人,草民不敢。”李東生囁喏道。
“怎麼,敢救朝廷命犯,卻不敢坐下陪本官喝酒?”
“......”
“哼,你難道真覺得本官不敢殺你?”
“草民不敢,草民不敢。”李東生裝做手忙腳亂的坐下,心中想着自己大概是最沒有面子的穿越眾了,被一個小角色呼來喝去。
“這吃食是你做的?”
“是,是。”
“怎麼個吃法?教教本官。”
“大人您把這肉串放到炭火上烤熟,期間淋上豬油,撒上香料,您要喜歡最後等熟了還能沾一下這蘸水.....”李東生連忙一副狗腿子的模樣給郭安做着介紹。
“這香料粉是?”
“這香料粉啊是用八角茴香陳皮花椒.....”
“這蘸水...”
“這蘸水是用大蒜花椒加香油調成,本來還能加些大蒜蔥花和香菜的,但大冬天的實在沒有這些東西...”
“大人您請用。”一番介紹之後,李東生將一根烤串遞到了郭安面前。
郭安接過烤串,仔仔細細的瞧了瞧,隨後又將其扔回桌上:“你吃?”
“大人?”李東生一愣,這郭安難道也知道他手藝有問題嗎?沒道理啊。
“林穆成,湘府瀏陽人士,大概是三個月前突然在朱雀街買下了此處宅邸。聽消息說你還是個舉人。如此年紀輕輕就中了舉人,可謂前途無量。可.....”郭安一雙陰翳的眼神盯着李東生:“如果你真的是個進京趕考的舉人,為什麼來京師這麼久了,從來沒有聽到過你的消息。你初來乍到就能在寸土寸金的朱雀街買下如此大的宅院,又是如此年輕的舉人,為什麼從沒聽過你有拜訪名士的舉動。總不能.....”郭安冷笑道“即便京中名人學士如過江之鯉,你林穆成卻也一個都瞧不上吧。”
“這.....”李東生被郭安一番話懟得說不出話來。李東生也知道自己的身份其實禁不起查,稍微有個腦子的人都能輕易看破,更何況他本人在大周就相當於半個文盲,假扮讀書人什麼的,居然還是個舉人,根本就是廁所里打燈籠——找死。
“況且,”郭安見李東生回不了話,心中自認對方已被拿捏,繼續說道:“我下的毒雖不敢說比得上那些個江湖好手,但配方也是只有我自己才知道。連慎中毒時已身受數刀,劇毒攻心下已是必死無疑。可如今不過短短几日,連慎此刻非但痊癒不說,武功甚至更上一層樓!哪裏有半分中毒的極限。”
“你是一個解毒的老手,”郭安將腰間的長刀拔出,明晃晃的弧刃反射着昏黃的燭光“也是個救命的神醫。”郭安將長刀橫在石桌上“可這是不可能的!你太年輕了,你這個年紀,高中舉人便是神童,能自己開館看病便已是極限,根本不可能做到起死回生藥到病除。”
“況且,”郭安用鼻子抽了抽氣“你身上一點葯香味也沒有。所以,你既不是大夫,你也不會救人。要不,救連慎的另有別人,要不你身上有解毒的神葯!”
“可即便如此你也應該怕我才對,”郭安看着目瞪口呆的李東生冷笑道:“你手無縛雞之力之力,面對我等雖小心翼翼,卻也毫不畏懼。本官見過性命不保之人,他們在本官面前全都像鵪鶉一樣嚇得瑟瑟發抖。哪像你這般,還有心情擺弄吃食。”
“除非,你自認有保命的後手。”
“比如,你之所以會有解毒的神葯,是因為......你本來就有着害人的毒藥。那解毒的神葯,其實是你身上毒藥的解藥。又比如,你自認為只要下了毒,本官就只能任你擺佈。”
郭安咧嘴,口中的尖牙似乎閃爍着寒光。
“你在這烤串中,下毒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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