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9章 南邊一聲響，北邊慌了張（二）

彭安寧開車直接竄進了車庫，李牧則老老實實的將車停在路邊，快步往別墅走去。

前邊路旁，停着一輛顯眼的大奔，一瞅車牌，竟然是蔣明啟的車。

最近一段時間，劉總一直待在濰坊，跟蔣明啟商談股權轉讓一事，昨天聽彭總無意中提了一句，好像已經轉讓完畢，現在的龍盛集團，蔣明啟已經名正言順的榮升為第一大股東，占股比例高達51%。

劉總的持股比例已經下降到25%，隨着志同投資從龍盛撤出，彭總則徹底跟龍盛斷了聯繫。

剛剛來到別墅門口，一輛大路虎從後面輔道竄了出來，正是準備匆匆離開的趙錦山。

趙錦山很匆忙，匆忙到都沒空搭理李牧，拐彎后，一個油門，轟一聲就竄了出去。

李牧心頭不由蒙上了一層陰影，很顯然，蔣明啟來找劉總，十有八九也是商量對策。

天恆爆炸，對龍盛和金邦都存在極大的影響。

李牧來到客廳，彭總坐在沙發上沉吟不語，在他對面，還擺着一個冒着熱氣的茶杯，人走，茶還沒涼。

「你倆怎麼都竄回來了？」彭總抬眼抽了一眼李牧，有些疑惑的問道。

「江蘇一個工廠爆炸了，跟海華和金邦工廠在一個園區，彭姐覺得不踏實，覺得可能會對我們產生某種未知的影響，回來跟您商量商量！」李牧回答道。

「感覺倒挺敏銳的，過來坐吧！」彭總頗感欣慰的笑着說道。

「彭姐坐不住了，我什麼也沒感覺到~~」李牧在旁邊坐下，實話實說道，多少有點兒不好意思。

「你還沒開竅而已，一旦開竅，彭安寧有可能趕不上你！」彭總不以為然道，他對李牧的評價一向很高。

「哼！」李牧自然不會搭腔，彭安寧正好從樓上下來，不偏不倚聽了個正着，當下一聲冷哼，雄赳赳氣揚揚的走過來，沙發很大，她卻故意一屁股坐在李牧邊上。

李牧就像被蠍子蟄了一下，刷一下彈起來，果斷拉開一個安全的距離。

彭安寧剛要瞪眼，彭總瞥了一眼窗外，輕聲嘆了一口氣：「蔣強強這下有的難受了！」

李牧順着彭總的目光往窗外望去，正好看到蔣明啟快步向停在路旁的車走去。

令他驚訝的是，他竟然從彭總的眼神中看到一絲淡淡的心疼之意。

說實話，彭總嘴上不饒人，尤其說起蔣明啟的時候，總是極盡諷刺，但是李牧卻從來沒感覺到半分惡意。

這個多少有些心疼的眼神，徹底暴露了老頭的刀子嘴豆腐心。

「我看趙叔也火燒眉毛一樣離開，您都知道了吧？」彭安寧盤腿坐在沙發上，看着彭總問道，她上去換了一身家居服，看樣子，今天是不打算出門了。

「嗯，整個園區可能要停產整頓！」彭總淡淡的說道。

彭安寧搖頭苦笑，果然不出所料。

「市場反應是最敏銳的，今天早上，多種產品價格齊齊飆升，別的不說，NR和OR，價格直接上漲了百分之二十，而且有價無市，市場上根本買不到貨！」

「化工市場，說大很大，林林總總幾百家化工園區，各類企業更是成千上萬，說小也很小，隨便其中一家園區關停，就可能能擾亂市場！」彭總感慨道，這些年，這種事情真的經歷了很多，慶幸的是，龍盛似乎運氣不錯，一直以來都是受益的一方。

可能是前些年好運氣都耗完了，輪到蔣明啟當家做主，什麼好事兒都輪不上，倒是各種倒霉事兒，次次被波及。

「關鍵還是市場監管缺失，女干商太多，有機會就投機倒把，無所不用其極，小公司被拿捏的死死的！所以說，我們一定要有自己的貿易公司！」彭安寧一本正經的說道。

「整個園區停產整頓，畢竟是小概率中的小概率事件，關鍵還是經營好自己的盤子，公司別出問題，另外，要選擇優質供應商，雞蛋不能放在一個籃子裏，多選幾家，建立長期穩定的關係！」彭總說道。

「我們什麼時候選供應商？也該下手了吧？什麼時候給我配人？要啥沒啥，幹個屁！」彭安寧抱怨道。

走馬上任以後，彭安寧點名要了一個審計師，一個市場部部長，到現在一個都沒有眉目。

「你問李牧要！」彭總推的一乾二淨。

「你少拿他當擋箭牌，他再牛逼，也就能把家裏那攤子事兒扒拉明白，連豬跑都沒見過的人，你讓他去養豬？說吧！葫蘆里到底賣的什麼葯，我就不信你沒一點兒後手！」彭安寧看着彭總，毫不客氣的說道。

李牧不吱聲。

倆人就像一對不孝子女，很有默契的想探探老父親到底有多少家產。

彭總一臉無奈的解釋道：「能有什麼後手？有句話怎麼說來，你若盛開蝴蝶自來！選好了產品，搞對了路子，剩下的都不成問題~~」

蒼白無力的解釋完，彭總還補充了一句：「我對你們很有信心~~」

「別，你別對我有信心！你把雞湯都給這黑小子喝了吧，他比我需要！」彭安寧冷笑道。

李牧也不知道黑小子是誰，反正他不說話。

「龍盛真沒能挖的人了？」彭總看着李牧問道。

這已經是老頭第二次這樣問了，李牧意識到事情沒那麼簡單，小心翼翼的問道：「您想挖誰？」

「誰都行，現在三大部長不是還都缺着嗎？」彭總隨口說道。

三大部長，那可都是副總級別的人物啊，說實話，就算龍盛都挖過來，能勝任的也沒幾個，扒拉來扒拉去，也就那幾個人，想想好像哪個都不太可能，總不能把申從軍挖過來出任生產部部長吧？

「您有沒有心儀的人選，我去撬撬看~~」李牧想了想，小聲問道。

「去撬撬楊信好吧！」出人意料的是，彭總竟然真的給出建議。

李牧愣了一下。

「你倆私下關係怎麼樣？能說上話嗎？用不用我出面？」彭總問道。

「還行！能說上話！我先試試吧！」李牧回答道。

兩人一唱一和，看的彭安寧一愣一愣的，這麼大事兒，就這麼輕描淡寫的定了？

老頭子舉重若輕也就罷了，這個毛頭小子怎麼也跟沒事兒人一樣呢？裝什麼大頭蒜？

楊信好啊，那可是龍盛小老闆！

「我給你們騰地兒，就在這兒好好吹吧！」彭安寧實在聽不下去了，果斷起身，離開客廳。

楊信好很賞識李牧，倆人私下關係確實不錯，楊信好在龍盛，地位多少有點兒小超然，不怎麼看蔣明啟的臉色，遠方科技掛牌成立以後，他還光明正大的來李牧辦公室喝了兩次茶。

但是兩人也只是閑聊，從不涉及過往那些恩怨糾葛，李牧快速回憶了一下，在兩人交談過程中，楊信好好像真沒透露出絲毫想要跳槽的意思！

見李牧沉吟不語，彭總笑着說道：「楊信好本來就是劉總用來制衡蔣明啟的，此一時彼一時，老劉自己也沒想到能退的這麼快！現在公司是蔣明啟的天下，楊信好多少有些尷尬~~」

「要知道，市場部本來就是蔣明啟的後花園，對蔣明啟來說，楊信好沒那麼重要，不光不重要，還很多餘~~」

李牧點點頭，輕聲問道：「如果楊信好能過來，該怎麼安排？」

他不認為以楊信好這個段位，能踏踏實實給自己當個什麼狗屁市場部部長！

「可以考慮成立單獨的貿易公司，楊信好入股，但是公司的控制權，必須掌握在遠方科技手中！」

「如果他有興趣的話，我跟他接着談！」彭總淡淡的說道。

李牧點點頭，心中瞭然。

「如果成立貿易公司，就不存在市場部這一說了，採購和物流，統一劃歸人力和後勤，全部交給崔學民，定副總！」

「至於生產部和安全部，最好能再佔一個，如果實在沒有合適的人選，只能讓給趙錦山，省得老來找我叨叨！」

「之前我擔心你獨木難支，現在有了安寧，你倆聯手，老傢伙蹦躂不起來！再說崔學民的成長遠超乎我的預料，有這小子幫襯，你能省不少事兒！」彭總繼續交代道。

「不瞞您說，相比剛剛接過這個擔子的時候，確實有底氣了許多~~」李牧笑着說道。

「我對你一直很有信心！」彭總看着李牧，滿懷欣慰的說道。

李牧靦腆的笑了笑，什麼都沒說。

「不管是趙錦山還是老劉，一直認為你就是一個混世魔王，用來衝鋒陷陣無往不利，卻不適合坐鎮中軍！但我始終認為，你就是一枚可堪大用的定海神針！」

「事實證明，我沒看錯人！」

「將來有你主持大局，再加上彭安寧輔佐，遠方科技，沒有問題！」

「你倆搭檔，是絕配！我沒什麼擔心的！唯一一點就是，以後的路很長，肯定會遇到各種各樣的事情，有爭執有分歧都不要緊，但是千萬別有什麼隔閡！」

「彭安寧這丫頭，跟我最像！嘴巴不饒人，心卻最赤誠！我從來沒拿你當外人，別人我不敢說，彭安寧也沒拿你當外人！我讓她拿你當弟弟一樣看待，她如果不認同這件事，就不會答應，既然答應了，那就是拿你當弟弟看了！」彭總絮絮叨叨的說道。

李牧眼眶一熱，低頭不語，只是重重的點了點頭。

彭安寧的坦率赤誠，李牧深有感觸，她現在是李牧家裏的常客，經常不請自到，抱着李牧的大閨女，也不管孩子能不能聽懂，一個勁兒的讓喊姑姑，遇見李澤雅，還一本正經的強調：「以後你是小姑姑，我是大姑姑！」

瞅着李牧低頭不語，彭總老懷安慰，然後不知道哪根筋搭錯了，突然莫名其妙的說道：「你現在也成家立業了，當然，我不是說小西不好，但是你小子啊，還是結婚太早了，趙家丫頭，其實真的挺不錯的！你要是娶了這丫頭，很多事情就再完美不過了！」

李牧只能裝聾作啞。

「要知道，欣賞歸欣賞，畢竟不是一家人，趙錦山這個老傢伙，將來少不了給你找麻煩！」

「當然，一定要正確看待這件事！」

「趙錦山不光是我給你找的磨刀石，還是最堅實的後盾，將來公司發展壯大，不管是內部還是外部，競爭都會很激烈，到時候，你就需要一個可以託付後背的夥伴！」中文網

「這個老夥計，誰都不服，更何況你？他是不會安心讓你接班的，少不了指手畫腳指點江山！」

「不用想我都知道，將來少不了跟你衝突不斷！既然如此，我為什麼還要拉他進來，真缺那份錢嗎？」

「我告訴你，缺錢是真的，這麼大個攤子，我一個人真撐不起來，但是想入股的有錢人有的是，之所以把這個老東西拉進來，還是因為，關鍵時候，他是靠得住的！」

「我甚至可以直言不諱的告訴你，如果將來有一天，必須要在趙錦山和劉存金之間做出決策，你不用猶豫，選擇趙錦山就行！」

「但是，在這個過程中，你一定要防着他把你吃的渣都不剩，他對我姓彭的，真沒話說！這只是他表達感情的一種方式，要知道，對這種強勢且自信了一輩子的老傢伙，最相信的人，永遠是他自己！」

「總而言之一句話，斗而不破，方為上策，怎麼維持這種關係，對你來講才是最大的挑戰！」彭總今天的話格外多。

李牧若有所思。

「所以，又回到那句話，如果把趙家丫頭拿下就好了，那樣就沒什麼顧忌了，該怎麼干怎麼干，反正是自己人，怎麼都翻不了臉！」彭總繼續感慨道，然後拿拐棍兒捅了捅悶頭不語的李牧，一臉認真的問道：「這件事兒，未必不可行，說白了，還是看趙家丫頭的態度，你倆現在到底什麼情況？」

李牧愁眉苦臉，恨不得馬上從客廳里逃開。

彭總不打算放過他，捅了好幾次，眼見實在捅不出什麼話來，這才長長的嘆了一口氣，扭頭望着窗外短暫出神，不知道又想起些什麼，過了幾秒，再次扭頭看向李牧，輕聲問道：「會不會覺得對龍盛來講有些殘忍？」

李牧沉默數秒，輕聲說道：「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可能這麼說不合適，但我覺得，龍盛不需要我們的憐憫！它需要自強！」

彭總哈哈大笑。

「園區停產整頓，對龍盛的影響有多大？」李牧輕聲問道。

「要看停多久了，一兩個月還能抗一抗，但是不管怎樣，是時候做點什麼了！繼續混吃等死拼老本，早晚被趙錦山吞的渣兒都不剩！」

「不得不承認，現在的金邦和龍盛，早已經不是一個量級！龍盛巔峰已過，而金邦剛剛步入快車道！」

「兩者的差距只會越拉越大，蔣明啟再不奮起直追，趙錦山什麼都不用做，很快就有別人將龍盛取而代之，市場競爭是很殘酷的！」彭總認真說道。

「那這次對金邦的影響大不大，金邦的江蘇工廠，不是承包了整個集團接近一半的利潤？」李牧繼續問道。

「趙錦山有的是手段應對這次危機！說是危機，我跟你講，搞不好老小子這一次還能掙一大筆！」

「金邦的生產線非常完善，而且他這些年所做的一切投資，就本着不把雞蛋放一個筐里的原則！毫不誇張的講，不出意外，用不了一周，其它工廠開足馬力，很快就能補齊江蘇工廠停產的缺口！」

「你以為這樣就算完了嗎，他這次火急火燎的回遼寧開會，就是計劃緊急啟動錦山化工二期建設，如果半年之後江蘇工廠的生產線全部搬到濰坊工廠來，一點兒不要吃驚，我這輩子見過的人中，單論雷厲風行的本事，沒人能出其左右！」

「至於蔣明啟，只能眼睜睜的看着趙錦山一邊划拉錢一邊撒開腳丫子狂奔！江蘇海華早晚要搬回來，早就該未雨綢繆了，這時候才想着搬，已經有點兒晚了~~」彭總多少有些感慨的說道。

此時此刻，龍盛集團，二樓大會議室內，氣氛很凝重。

「當務之急，兩件事，第一件，江蘇海華深入開展自查自糾，這邊正兒八經的派一支隊伍過去支援，該修的修，該改的改，該補齊的資料，一定要補齊，說白了，這一次到底能停多久，主動權其實掌握在我們自己手中！第二件，馬上成立項目組，全面啟動海華搬遷計劃，半年之內，濱海必須產出NR和OR產品，這是死命令！」蔣明啟沉聲說道。

這是特殊時期，兩項任務，一項比一項緊急，蔣明啟倒想派人親自坐鎮，無奈環視一圈，除了申從軍，實在無人可用。

申從軍還要坐鎮中軍，總不能親自出馬帶兵廝殺吧！

不用說彭總劉總兵強馬壯那時候，即便是放在幾個月之前，也不會像現在這樣捉襟見肘，兩項緊急任務，南下海華，交給左啟運領隊，海華搬遷，交給李牧負責！

不能說萬無一失，心中絕對比現在要有底氣的多！

「南下海華，要不就讓齊開江帶隊吧，克賽那邊相對穩定，出這麼大事兒，濱海這邊肯定也會迎來新一波的檢查，謝志剛離不開！」申從軍輕聲補充道。

齊開江是克賽化學的安全部部長，名不見傳的人物。

蔣明啟一言不發。

「項目組就讓宋維新親自領銜吧！」申從軍只能繼續表態。

宋維新是最近剛剛招聘的高管，出任技術中心主任。

李牧離開短短几個月時間，技術中心基本上已經找不到什麼老面孔，蔣明啟改革的決心和力度還是很大的，一股腦高薪招聘了四五名專業技術人員，其中有三個人都是宋維新打包帶過來的。

宋維新已經到任一個多月，是騾子是馬，也該拉出來遛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