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超度
她大步離去,一點都沒有要據理力爭的樣子,楚承業狠狠瞪了少女一眼才緊跟着江寧離開。
少女覺得奇怪,“她那話是什麼意思啊?師兄你們認識?”
男子臉上依舊淡淡的,“不認識。”
少女也沒在意,只道:“那你把碧血石給我吧,我看這裏確實怨氣極重,需要凈化。”
“好。”他伸手去懷裏掏東西,少女接過一看,不由皺眉:“師兄,你把銀子給我做什麼?”
“稍等。”他又從腰間取下一個乾坤袋,“這個應該是了。”
“....師兄,這裏裝的是桃木劍,哎呀我自己找吧。”
他們師兄妹負責善後,江寧也樂得清閑,晃悠悠的出了村子。
二人並肩行走,楚承業時不時就瞟她一眼,那眼神就跟自己剛才看小雜毛時的眼神一樣,都充滿了怨念。
江寧知他想問什麼,但最討厭這種哼哼唧唧的性子,瞥了他一眼:“想說什麼就說,有屁就放。”
楚承業道:“那可太多了一時不知道該放哪一個!”
江寧撲哧笑出聲,“那就一個一個放。”
他擋在了江寧跟前,那表情跟小媳婦似的受了委屈,“剛才你猶豫什麼,明明已經困住那個厲鬼了,眼看着就要除掉了,你怎麼回事啊!”
“你看了就知道了。”
她兩指一豎,在楚承業眼皮上抹了一把,“天圓地方,律令九章,現——”
黑漆漆的農田上憑空出現一個場景。
屋檐上堆了一層厚厚的雪,小女孩約歲,只穿了件單薄的春衫,褲頭破了兩個洞。
凍得通紅的小手一手握着針線,一手掀起褲子,慢慢縫合起來。
小男孩從屋裏跑了出來,厚厚的棉襖將他裹的嚴實,他居高臨下的站在女孩跟前,“爹今天要帶我去集市賣皮子,我又可以吃糖葫蘆了,你知道糖葫蘆是什麼嗎?外面一層紅紅的糖衣,裏面是腌制的山楂,好吃的很。”
女孩不自覺咽了咽口水,眼裏充滿嚮往,“哥哥....我也想吃....”
“吃什麼吃,一天到晚就想吃,你也是,磨磨唧唧做什麼,待會坐不上李叔家的牛車了!”
男人開門走了出來,拉着小男孩的小手往外走,男孩回頭沖小姑娘做了個鬼臉。
父子倆沒有回過頭,女孩看屋裏沒人了,才敢起身走進去,因為娘親說過不喜歡看到她,所以一般她家裏有人在的時候都不會進去。
要是下雨的話,就勉強在雞棚躲一下,不過最近雪下的大,到處都在漏風,她想找點什麼東西把風口堵住。
進屋找了一圈,一無所獲,肚子又餓的咕咕直叫,她只好悄悄溜到廚房,沒有剩飯剩菜,連潲桶都已經空了。
“好餓呀...”她舔了舔乾裂的嘴唇,準備先喝點水充饑。
就在打開櫃門的時候卻有了意外發現。
罐子裏裝着豬油,熱騰騰的還在冒煙,居然還有肉渣子。
“太好了,肉...”她壯着膽子挑了塊肉渣。
還沒來得及品嘗嘴裏的味道,就猛地被人從身後一推磕到灶台上,額頭猩紅一片。
高大的人影將她籠罩起來,張嘴就罵:“你這個小雜種,趁老娘不在又在偷吃家裏的東西!”
女孩抖得像篩糠一樣,“燕燕不敢了,娘你不要打我....”
“不敢?你這個小雜種這麼喜歡偷吃,好,老娘今天就讓你吃個夠!”女人拽着女孩的頭髮往灶台拖,抓起熱油就朝她嘴裏灌進去。
女孩被燙得全身抽搐,嘴巴里一嘴的血泡,她哭泣着求饒,“娘,求求你放過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女人根本沒聽她的話,反而越加的用力,“今天,老娘就要把你這張嘴皮子給扒了,看你以後怎麼偷吃!”
她眼裏充滿了憤怒與惡毒,針線從皮肉穿過,一針、一針將女孩的嘴巴縫合起來。
線頭被鮮血染紅,女孩撕心裂肺的哭泣....
楚承業看不下去了,悶着頭跑出去十幾米才勉強停下來。
他是獨子,蜜罐子裏長大,最苦的日子也不過是現在,可原來世間還有更慘的....
江寧道:“人之所以為人,是因為懂得約束自己,只是有些人未必就是人。”
人知鬼恐怖,鬼曉人心毒。
楚承業好半天才緩過來,“那燕燕為何死了這麼久才來尋仇?”
“她之前被符紙鎮壓,封在陶罐內出不來,這次也是機緣巧合罷了。”
楚承業咬牙:“這劉家人真該死,不,全村的人都該死,怎麼會有這麼惡毒的人?”
江寧道:“世間本就如此,你是富貴窩裏的金鳳凰,沒見過人間疾苦。”
楚承業不可否認,本來剛才有點餓了,現在全沒心情了,他看了江寧一眼:“那剛才你不動手是因為想保燕燕一命?”
江寧道:“原本打算引渡到怨泉里,再設法給它們超度,可剛才直接被打散了。”
楚承業仍忍不住紅了眼眶,“原來如此....我現在明白了,為什麼會這樣呢,燕燕多可愛...如果我有這樣的妹妹,我肯定會對她很好的!”
江寧拍拍他的肩膀,“事已至此,多說無益,先回宗門再說。”
“都怪那個女的!”楚承業攥着拳頭,咬牙道:“看着吧,這筆賬我跟她沒完!”
江寧笑道:“用不着你出手,她的苦日子在後頭。”
倆人回到山門,雜役弟子和外門弟子住在青竹峰,內門弟子則住在棲霞峰,兩座山峰相隔數里,原本不同路。
可楚承業今天是第一次實戰,心裏還有些發憷,非要纏着和江寧一起回青竹峰。
江寧哪會不知道,這小子就是想知道那少女會遭遇什麼,卻故意道:“到處都是巡邏弟子,宗門又有法陣,各路妖邪退散,你怕什麼?”
“哎呀反正你現在一個人住,我也好和你做個伴,這太晚了,我要是現在回去我害怕...”
原主入門三年還是個雜役弟子,每次考核都通不過,大家覺得和她在一起十分晦氣,不願同住。
最後只得一個人住在更偏更遠的位置。
看起來被孤立了有幾分可憐,但對江寧來說卻是好事一件。
因為院子後頭有一座很高的山,深山之處必有山珍,暗自盤算哪日得了閑上山去轉悠幾番。
江寧帶着他回到自家住的小院,“隨便挑隨便選,主隨客便,我先睡了。”
凡人的身體便是如此,容易冷容易餓,這兩天折騰下來似乎已到了極限,現在必須要儘快恢復體力才是緊要。
院子共房間,月冷森森的,一眼望去都無比荒涼,楚承業打了個寒顫,特別自覺的來到江寧隔壁的房間。
翻來覆去的有些睡不着,他向來是個好奇心重的人,有些事不理清楚就是睡不着。
比如江寧為什麼那麼有本事,會不會是別門的卧底?
為什麼江寧臨走前要和席師兄他們說那些話?
最重要是這兩日相處他也終於發現不對了...好像變了個人。
嚴格說起來和江寧也算認識好幾個月了.....
要說相識,還歸根於一場廚房盜竊行動,夜黑風高,兩個餓着肚子的人一起偷東西吃,然後被巡邏弟子發現的故事。
之後便成了朋友,只是內門弟子的修鍊課業很緊,並不能來時時看她,性情方面了解不多,但也知原來的江寧比較膽小,喜歡息事寧人。
可現在的這個江寧卻總有股說不出來的味道....
他眼前豁然一亮,“我知道了....原來這個臭丫頭一直....在扮豬吃虎!”
想到此處他再也睡不着,點亮了油燈跑到隔壁,江寧仍習慣枕臂而睡,但見燭火跳躍,倒是立馬警醒過來。
抽出手臂朝他臉上揮過去,“你晚上不睡覺夢遊?”
他倒是躲的快,把油燈放在桌上,笑呵呵的:“不是,我這不是餓了嗎,所以問問你餓不餓,忙活一天都沒吃東西。”
不說還好,一說起這個江寧肚子也跟着叫了起來。
楚承業笑眯眯的:“這裏離廚房很近,我煮麵給你吃。”
“什麼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