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 34 章
「發燒了嗎?」
川端末子有些擔心,主動和自家十代目貼貼額頭,順便盯着他臉上的數值變化。
「372°,似乎有點偏高。」
少女無心呢喃着。
她不知道這個數字曾流行過的意義,但對面的少年卻被觸動了心底的某根弦。
外表草食系的清秀少年微微睜大眼睛,彷彿如臨大敵一樣屏住呼吸、慌亂地手足無措,忽閃的視線做賊心虛,看了眼笑眯眯的兩位科學家,又飛快落在女孩子純然關心的神色上。
他呼的鬆了一口氣。
心下又有些難言的遺憾。
明明近在咫尺,明明已經觸摸到、看到那一層薄薄的壁障,卻無法戳破。
少年心事寫在了臉上。
偏偏川端末子因為某人的惡趣味,看不見他人的臉頰具體。
她只能感覺到尚且青澀的首領那富有生機的心跳聲,熾熱到心虛的呼吸,和卻保持在了這個數字,不升不降的溫度。
她只能看見的類似於rpg一樣的世界裏,少年五官消失的臉頰上飄起了細細的粉紅斜線條,彷彿漫畫裏的紅暈。
未來的十代目手指貼着褲縫,低頭。
【阿綱(心動):……我沒事的,請不要擔心我!您能恢復真是太好了!】
一幅非常緊張的樣子。
川端末子雙手撫平他肩頭褶皺,無奈又平和地請求:「再怎麼說也不能對我使用敬稱哦,十代目。」
畢竟受過一定相關訓練,她對人心自然不是一無所知,甚至大多數情況下,都屬於小心謹慎試探着、揣測着的那一批人。
但十代目是不同的。
因為他是阿綱。
是有可憐兮兮的一面的小哭包,是會黏着她的小狗狗。
川端末子陪他這麼些年,過去其實從來沒覺得他能成為十代目。
但等得到相關的消息,她很快就調整了狀態,依舊陪着他,讓他被依賴、被需求,也不乏對一個龐大組織首領的尊敬。
她可以轉變自如,但阿綱不可以。
尚未成長起來的少年絲毫沒有成為一名優秀、甚至是合格黑手黨的精神或能力,偶爾卻敏銳的有些突兀。
川端末子耐心對他說:「說吧,我會一直聽着的。」
十四歲的沢田綱吉卻閉口不談了。
那個時候他比現在要年輕,更加心浮氣躁地想要成為大人,掩飾着自己的幼稚,又不自知地表達着任性的小心思。
末子讓他隨意抱怨,他卻握起赤足踩在草地上的女性的手,放在自己沒有出聲所以沒有振動的喉嚨上。
最能輕而易舉攪動人心柔軟處的小姑娘如此細心聰穎,意外於小首領的敏銳,無奈於小首領的笨拙。
她不得不做出退步,移開手,食指中指挑着小首領下頜,拇指按在他唇上:「喉嚨是很脆弱的地方,不可以隨便讓人觸碰哦。」
心也是很脆弱的地方。
總有一處不能隨便碰的。
所以他在她面前稚氣的樣子,哭泣的樣子,欣喜的樣子……統統被她保護着。
十代目的瑪菲亞接受了小首領的示弱。
一併包容了小首領的心意。
所以,哪怕是現在,川端末子仍然只是告訴沢田綱吉:不要對我太敬重。
她自認心思坦蕩。
卻不知在他人視角,柔軟的語氣只會使人心旌搖曳,所謂的提醒,在抬起一定弧度就可以輕而易舉碰到的距離下,也變得曖昧。
不要敬重我。
……
不要對我敬而遠之。
沢田綱吉唰的後退,深深埋着頭,連發頂上都有粉紅斜條條,害羞得腿都在發抖。
【阿綱:我、我知道了!】
川端末子對少年的羞怯不以為意,或者說習以為常地笑着忽視:「好哦。」
他們的相處讓期望落空的齊木空助大失所望,阿波野壽倒是對此興緻勃勃,只不過看了看時間,她還是出言打斷。
【阿波野壽:差不多了,小末子,發糖就先到這裏吧,我們得去給寧瑠看看成果了哦!】
一行白色的字體從身後慢悠悠滾動到面前,末子跟着往回望,穿着白大褂的白色短髮少女和金髮青年長身而立,一個笑一個撇嘴,格外和諧。
比想像的還要年輕。
川端末子看着兩人的年齡,發自內心地驚嘆:「壽,空助先生,你們真的很了不起。」
類似的話齊木空助也聽得不少,但川端末子的誇獎總會給人被撓了心尖尖的感覺。
他看着女孩子滿是崇拜的小臉,清了清嗓子,話語倒是一如既往的毫不留情:「比起說這些沒有用的,不如讓小嬰兒把研究資料趕緊都給我們。」
末子笑容不變地攤攤手:「這不是我能影響的哦。」
齊木空助盯着她,見她不為所動,又看向沢田綱吉,只見到對方一頭霧水困惑他怎麼這麼看他的樣子。
齊木空助:「……」
「噗。」阿波野壽忍俊不禁,「十代目同學,見也見到了,可以安心去和彭格列彙報成果了吧?」
沢田綱吉「啊」了一聲,後知後覺看向他們,連忙鞠了一躬:「謝謝你們的努力,作為彭格列的朋友,如果日後有什麼事,務必請找我們為你們做點什麼!」
又抬起頭不好意思問:「接下來,你們要帶末子……?」
「按照之前和寧瑠商量好的,帶小末子去寧瑠那裏,」阿波野壽並不隱瞞,「寧瑠會以我們的成果為條件,去找那個組織,催一下進度,順便重新做個交易。」
沢田綱吉知道青沼寧瑠的身份,也知道她之前救下了末子,和酒廠——也就是害末子變成這樣、幹部都以酒命名的那個組織——達成了什麼交易,但他仍然不太理解。
「這麼著急嗎……請問,為什麼?」
之前還可以說是為了和彭格列交好,或者說青沼身後的勢力盯上了酒廠,至於要恢復末子的健康,不過是個筏子。
畢竟他們都做不到的,酒廠怎麼可能真的做得到。
當然,有一點點恢復進展,也絲毫不出意外。畢竟真的讓末子變成現在這樣的方案,之前也不是不行,就是沒有現在效果這麼好,而他們都不想將就。
也不想放任慾望滋長。
但重新做個交易,似乎就有沒必要,甚至是危險了。
沢田綱吉不是不相信友誼,倒不如說他很信任朋友,只是他也不是沒接觸過青沼寧瑠。
那個提及末子之時,既陌生又彆扭的少女眼中,雖然也有關心,但並沒有對末子的信任——這怎麼可能是朋友。
但阿波野壽偏偏攬住了女孩子的肩膀,笑起來時潔白的牙齒都露了出來。
【阿波野壽:自然是越快越能表現態度,至於理由——因為我們是朋友啊。】
末子也深以為然地用力點頭:「是朋友哦。」
她,青沼,壽,大家都是朋友,縱使不在一個世界,也在心靈的逐漸靠近中,加深彼此的了解。
這是一場不為外人所知的物語。
是她們女孩子之間的秘密~
川端末子的笑容明亮過了頭。
沢田綱吉原本想的話,無聲無息地隱在唇邊的笑意里。
【阿綱:那一定是很好的朋友。】
接下來的事情齊木空助並不參與,出乎意料有駕照的阿波野壽開車,載着末子去了青沼寧瑠的公司。
川端末子看着眼前真實的、日常的世界,神色不免有些興奮。
她無意識趴在了車窗邊,漂亮的香檳粉微捲髮在流動的風中像是一串串泡泡,時不時擦過臉頰,帶來些癢意。
車外明亮的色彩讓她眼前一亮,而她明亮的容貌又讓偶然一瞥的女性怔怔然。
阿波野壽通過後視鏡發現這一幕,開了窗,歪頭笑着提醒了一下那位女性司機:「開車要看前方,不能隨便發獃哦。」
川端末子被飄過來的字體吸引了視線,回頭看前方,視線正前方卻突然出現一個大大的紅色感嘆號。
末子來不及反應,忙忙道:「前面有人——!」
她話音未落,阿波野壽果斷而漂亮地來了個轉彎迴旋,和那人險險擦過。
末子訝然地睜圓眼睛:「……好帥,壽!」
被讚揚了阿波野壽也只是隨意笑笑,看了眼似乎被嚇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的男人,唇角上揚了一下。
阿波野壽忽然開口:「小末子,車不能停太久,那個男人估計被嚇到了,把他帶到車上,去寧瑠那裏做個檢查。」
末子頓了頓,還是點點頭。
她按照阿波野壽的話,下了車,先於那個女性司機一步,半蹲在那個戴着針織帽的男人面前。
「抱歉,我們剛剛在聊天,沒有注意到。您好像受傷了。」
少女懇切地伸出纖細的手:「這裏不能停車,我朋友家是開醫療相關的公司,我正要去檢查,您願意和我一起去嗎?還是我們現在送你去醫院?」
她的話不大不小,正好被兩人聽見,神色是顯而易見的愧疚。
女性司機擔憂地開口:「剛剛我也有點責任……」
「不是不能停車嗎,你先走吧。」
男人忽然對女性司機笑了笑道,又就着末子伸出的手起身,不動聲色搭上她手腕。
他無奈地安慰着:「女士們,別露出這種表情啊,剛剛我也沒看路,非要說的話fiftyfifty,互相扯平了不是嗎?況且我好歹是個大男人,這點不算什麼的。」
說著,他大大方方要收回手離開。
川端末子卻抓着他的衣服,少女盛麗的臉蛋上有種天真的、令人頭疼的固執:「你受傷了,不處理會感染的。」
她理所當然地說著。
「壽很厲害的,她讓我帶你去看看,一定有什麼問題。」
女性司機被她的話嚇到,哭笑不得:「我想不應該是這樣的,小妹妹,你姐姐可能只是擔心這位先生出事……」
就在這時,一輛交警巡邏的車騎了過來。
女性的車被罰了一張罰單,又被催着趕緊開走,她只能先行離開。
交警又往阿波野壽的車走過去,問了問信息就開始邊開罰單邊教育起來。
阿波野壽喊了聲:「小末子,好了沒有——」
川端末子眼巴巴扯着男人的衣角,重複一遍:「好了沒有?」
男人:「……」
他知道這下算是躲不過去,只能低頭回答。
【fiftyfifty(?):好吧。】
川端末子在他的注視下,鬆了手,有些內斂地垂着頭,露出頭頂的小小發旋,安安靜靜往回走。
似乎不想完成了任務就不想接觸他一樣。
但是。
「:0」——他臉上這麼寫着。
而皮膚接觸到的一瞬間,末子感受到了,他的容忍度為零。
所以,那個「」就是容忍度這樣的?
川端末子明白了一點。
至於容忍度為零……
停在車前,末子從後視鏡看了眼打扮乾淨的男人,小腿邊的裙擺隨着上車的動作皺了起來,她的思維也開始轉了起來。
他看着很沉穩,脾氣好像也不錯,剛剛的交談中展示的人品似乎很正直。
那麼——
他為什麼想殺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