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往事重述

十一.往事重述

一出來,我才發現天原來已經黑了下來,我見樓前有一條黃土路,傾斜向上直達後山的枯林,於是我走在前,而張虎則在後面督促我,我想該把陳崎也一塊叫上,畢竟兩虎相爭,我才能漁翁得利,於是我說道:“我們兩個去,恐怕還不行。”

“什麼意思?”

“最好帶上陳崎,他對教堂里的地形十分熟悉……”我的話一說出口,張虎就用他粗糙的手掌狠狠一巴掌扇在我的後腦上,yīn森森的說道:“別和我耍花樣,現在我的眼裏只有錢!誰敢和我搶,我就殺了他!”

他重重的推了我一把,喝道:“廢話少說,快帶路!”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我雖然心中不服氣,但現在這種情況,恐怕也只有受他的氣了,我沿着黃土路一直走到半山腰,從我現在所在的位置朝上看過去,全都是一片影影綽綽的枯木林。

我道:“上面就是聖禮教堂了,我們需要準備一下,至少也要給我一把刀。”

張虎冷冷道:“走。”

他堅決的回答已經非常明確的拒絕了我,我只好慢慢的爬過枯樹林,很快就到了一座十分巍峨的西式教堂前,它建在一片雜草叢生的石堆上,形狀和黑白相片上所拍攝的簡直一模一樣,只是當我真正看到它時,我發現它比我想像中的還要高大,尤其是頂端那尊騎士雕塑,雖然經歷了風雨飄渺,已經開始漸漸腐蝕,騎士身上的鎧甲雕紋也逐漸剝落,但他的那種高傲、yīn森、原始的神情,卻絲毫沒有一點的變化。

張虎問道:“就是這裏?”

我點頭道:“裏面很危險,你確定我們不需要準備一下再進去?”我這是在激他,果然他鼻子一哼道:“再可怕的地方我也去過,還怕一個小小的教堂?”

我忍不住問道:“你去過更可怕的地方?那是哪裏?!”

“你的話太多了,”張虎押着我走上前,我撥開雜草,就看到了一扇高達三十米的青銅大門擋在我的面前,它看起來十分堅固,並不是那麼容易就能打開,但張虎顯然不管這些,他拿槍指着我道:“推開它。”

我用肩膀抵住銅門試了一試,發現紋絲不動,我回頭道:“我一個人不行,它太重了。”

張虎也靠在門上推了一推,冷冷道:“還有其他的路嗎?”

“有是有,但……只有陳崎知道,要不要去把他找過來?”

張虎沒有回答我,我看他後退了幾步,沿着青銅大門四周走了一圈,忽然指着高牆上的一面七彩玻璃道:“從那裏進去。”我暗自計算了一下,玻璃距離地面足有二十米上下,我疑惑道:“這麼高,怎麼上去?”

“當然是你上去,”張虎撿起一塊石頭,丟給我道:“開始吧,我在下面盯着你,如果你敢做出什麼危險的舉動,別怪我一槍打穿你的后心!”

看着黑黝黝的槍口,我只好循着月光從牆角邊開始慢慢往上爬,幸好這座教堂已經荒廢了許多年,外壁上早已爬滿了綠sè的藤蔓,我倒也並沒有花費太多的力氣,很快就到了玻璃窗前,七彩sè的窗紙上印着一個神態莊嚴的天使像,我對準它的眼睛,就用石頭狠狠砸了下去,只聽得‘嘩啦啦’的一聲,玻璃被我敲開了一個大洞,我回頭道:“我先進去看看。”

“等一等,”張虎忽然道:“站在那裏別動。”

我愣了一下,道:“你不相信我?”

張虎居然點點頭,jǐng告道:“別耍花樣,否則槍膛里的子彈可不長眼!”

我無奈的一笑,只好扒在玻璃邊緣一動也不敢動,而張虎則拿槍往腰上一別,就順着藤條攀到了我的旁邊,他冷冷道:“你先跳下去。”我從破洞往教堂里張望,發現下面黑漆漆的一團黑,忍不住擔心道:“跳下去?下面什麼都看不到,萬一……踩到了什麼不該踩的東西,怎麼辦?!”

張虎已把手槍拿在手裏,冷冷道:“我叫你跳下去!”

他臉上的表情顯然動了殺意,我心中思索着對策,口中卻說道:“你……你別激動,跳就跳。”

我小心翼翼的翻過破洞,正要跳下去,卻突然間反手夾住了張虎的手腕,然後用腰部的力量狠命一扯、一翻,竟拽着他一塊凌空摔下,猛地跌在了地面上,我感覺身下是一團軟綿綿的物體,想必是張虎被我壓在了下面,我立馬爬起來,順手卸下了他手裏的槍支。

頂住他的額頭冷笑道:“起來,現在你是我的了。”

黑暗中我只聽到張虎yīn森森的笑道:“你以為你手裏拿着槍,我就拿你沒辦法了?”

我一愣,還沒有明白他說的是什麼意思,卻突然間感覺到臉頰上劃過一道火辣辣的疼痛,我立刻蹲下身,往後打了一個滾,然後扣動了扳機,‘嘭’的一聲,子彈shè出槍膛的一瞬間,槍火也照亮了一小片漆黑的角落,我赫然看到張虎舉着尖刀,正從我左手邊衝上來,看來我判斷失誤,要想現在調轉槍口開槍反擊,恐怕已經來不及,我索xìng咬緊牙關,狠狠的用肩頭朝着左側撞了過去,只聽得‘喀嚓’一聲,彷彿是骨頭碎裂的聲音,同時我的背脊也傳來了一股冷冰冰的涼意,但隨即這種涼意就轉化成了火辣辣的刺痛,我想我是受傷了。

這種時候我沒法停頓哪怕一秒,我強忍痛楚,順手對着撞過去的方向一連開了四槍,每一槍打出來的火花,都映得張虎的臉龐像死人一樣白,我甚至還能看到他被我撞爛的下巴上流下來的涎,四槍過後,只聽得‘嘭’一聲,像是有人撞倒了什麼器物,我立刻後退,一直退到了牆角邊。

我想張虎一定受了傷,受傷的老虎更加兇殘,我絕對不能掉以輕心,但我等了一會,卻什麼動靜都沒有聽到,我開始起了疑心,卻又不敢走出去,正當我為難的時候,我的內衣口袋裏竟發出了一陣綠sè的光,這把我嚇了一大跳,我立馬脫下衣服,卻猛然想起了從枯井裏撿到的奇怪石頭,看來就是它發出了這種幽綠sè的光芒。

我翻出奇石,發現它果然綠光大盛,彷彿在和什麼東西共鳴,我循着綠光慢慢往前走,竟讓我看到了一行零星的血跡,正沿着前方一條拱形走廊延伸出去,從血的新鮮度上來判斷,應該是張虎留下的。

我立馬把衣服撕成了條狀,隨意包紮了一下傷口,然後左手拿着石頭,右手握着盒子槍緊緊追蹤上去。

走廊兩邊每隔一段距離,就會出現一面半透明的模糊玻璃,上面則掛着一幅幅基調已成古老焦黃sè的油畫,我當然沒有空去欣賞這些東西,我現在要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抓住張虎,然後斃了他,以消我心頭之恨!

但是當我拐過一個彎,正要停下來檢查腳下的痕迹之時,我的後頸上卻猛地遭到了一下重擊,這一下我絕對是毫無防備,足以讓我昏迷當場。

迷迷糊糊之間,我感覺有人拖着我的腳踝,一路來到了一間有着透明拱罩的花園,裏面開滿了各種香氣宜人的蝴蝶香,它能讓我jīng神舒爽、感覺像是在雲端般的飄飄yù仙,但這時候一桶涼水突然澆下來,竟把我淋成了一個落湯雞,而我也在一瞬間醒了過來。

原來一切都是一場夢,但我卻冷汗直流,幾乎整個人都像從水裏撈起來似的。

我感覺背脊劇痛,頭皮也幾乎要炸開來,而這時候我竟聽到了一陣自言自語的說話聲,居然是陳崎!只聽他說道:“我把他交給歐陽,歐陽先生一定會讓我留下來,那……那我就可以多活上幾年,”他頓了一頓,突然yīn陽怪氣的道:“但要是他想把我也變成化肥呢?不行,我……我還是回去吧!”我感覺到陳崎繞過一個圈,竟拽着我的右腳往原路走了回去,但只走了一小段路,他又自言自語道:“不會的,歐陽先生還需要我幫他運送活化肥,一定不會讓我死,況且……況且現在其他人都已經死了,只有我才能幫助到歐陽先生!”

陳崎居然又想轉回去,我背上的傷口幾乎要被他拖得撕裂,陣痛一陣伴隨着一陣傳入我的腦神經里,我已實在無法忍耐,猛地抬起腳,一腳踢中了他的屁股,緊接着我就爬起來,狠狠朝他的肋骨處踢了下去,我只聽到陳崎一聲慘叫,竟像條狗似的往旁邊爬,並且還掏出了他隨身攜帶的那把柯爾特左輪手槍,我一驚,忙上前想把他踢暈,但腳下卻猛地一滑,整個身體竟然前傾着撞倒了牆壁上,我想我要完了,但想像中的腦袋開花並沒有出現,我只聽到‘嘭’一聲,我的頭不知道撞上了什麼東西,竟阻不住慣力的沖入了牆壁里,隨即凌空墜落。

我下墜懸空約莫停留了零點幾秒的時間,隨即‘嘩啦’一聲,掉入了水坑,下面居然是一潭惡臭連連的水窪,臭氣像發酵的酸nǎi,一陣接着一陣的鑽入我的鼻孔里,我摸了摸屁股,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胃裏卻忍不住翻江倒海,竟扣心般的嘔吐起來,直到把酸水都吐了個jīng光,才緩過神。

我發現自己來到了一間yīn暗而又cháo濕的地下走廊,兩邊點滿了發黃的照明燈,我正驚愕間,突然頭頂響起了槍聲,隨即腳邊的臭水也飛濺起來,我知道是陳崎惱羞成怒,想在我身上shè幾個窟窿,我立馬邁開腳步,忍着背脊的劇痛快步向前逃竄。

我聽見陳崎的呼喊在我背後傳來,喝道:“快停下,否則要開槍了!”

開什麼玩笑,如果他能有這種手段,恐怕我早已死了千百次,我回頭嘲笑他道:“你就等着被你的歐陽先生拖去當做活化肥吧!哈哈……”

“孟谷,我……我要殺了你!”

陳崎竟然死追不舍,我的體力有限,且背上傷口疼痛,如果這樣追逐下去,恐怕我遲早會死在他的手裏,這時候我發現四周的cháo濕感已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卻是錯綜複雜的綠sè植被、以及一朵朵綻放在岩縫裏的蝴蝶香,我已經跑到了走廊的盡頭,我發現這裏竟有一間開着窗的小屋子,從窗口朝里望去,裏面開滿了碩大的花朵,結成了一排排猶如瓜藤般的爬牆虎。

小屋子裏居然有人,是個戴眼鏡的老頭子,並且他還衝我招手,我立馬跑到窗口下,探頭道:“你是誰?”

他不回答我,反而問道:“你是怎麼找到這裏來的?”

我正要說話,陳崎的怒吼卻從我身後響起,屋子裏的人立刻就說道:“是不是有人在追你?”

我點點頭。

“快進來躲一躲!”

現在這種情況已容不得我有多餘的思索時間,我雙腿一蹬,已攀上窗沿,從約莫五十公分乘以五十公分的窗口上爬到了小屋裏,我一落地,就發現自己踩到了一團脆生生的‘果實’上,我低頭一看,赫然發現是枯井裏見過的‘人蔘果’!

我的心一下子緊張起來,幾乎要窒息,但幸好我眼前的這個老頭子卻十分正常,他有着一張佈滿褶皺的臉、以及一雙長了灰指甲的手,看起來的確像個‘人’的樣子,但最重要的還是他全身上下都沒有長出哪怕一朵花,只是他的雙腳上卻被人用一根銹跡斑駁的鐵鏈鎖了起來,難道他被人關在這裏?

我看他的打扮,忽然想起了一個人,我道:“你是……杜子健?”

老頭子微微一愣,隨即說道:“追你的人來了,你先躲起來。”

我蹲在窗口下,聽到陳崎在窗外喊道:“孟谷,你在裏面嗎?”

那老頭道:“他不在,你是什麼人?”

“你……你怎麼會在這裏?”陳崎的聲音聽起來十分震驚,就連說話聲都似乎有了顫動,他竟非常膽怯的說道:“歐陽先生,原來您……您沒有死,”他忽然間變得十分興奮,居然顫聲道:“我知道了,您……您一直都在這裏做研究,太好了,我……我……我幫你帶來了一個很出sè的化肥,您一定會喜歡的,我只求您讓我拿一株新鮮的蝴蝶香回去,一年之後,我再帶一個出sè的活化肥給您。”

我心中一陣驚愕,原來這老頭就是歐陽倩的父親,歐陽先生,難道他才是這座教堂幕後的黑手?他又知道些什麼?我還在思索這些事,歐陽先生卻帶着一絲錯愕問道:“你……你認識我?你是誰?”

陳崎道:“您不認得我了?二十年前,您來金山村尋找杜子健的下落,我……我見過您,那時候我才十二歲!”

“我已經沒有印象了,你有什麼事嗎?”

“我……我想求歐陽先生給我一株新的蝴蝶香,我好帶回去好好供養,等……等一年以後,我再給歐陽先生帶一個更好的活化肥來換取新的花卉。”

歐陽先生搖了搖頭,竟嘆息了一聲道:“又是一個受到邪花毒害的人,你如果想要,就自己去花園裏摘一朵吧。”

陳崎的聲音聽起來十分喜悅,竟細聲細氣的笑起來道:“謝……謝謝歐陽先生,謝謝歐陽先生!”我聽見他的腳步聲已經走遠,看來歐陽把他打發走了,我站起來看着他的雙眼道:“你是……歐陽倩的父親?”

我看到歐陽的表情十分震驚,竟顫聲道:“歐陽倩……歐陽倩,你……你怎麼會知道歐陽倩的?!”

“我不僅知道她,我還要宰了你!”我一把抓住歐陽的衣領,提起拳頭恐嚇道:“說,這些……這些邪惡的東西是不是你一手搞出來的?!”我踢了踢腳下被我踩爛的人蔘果,指的當然就是它。

歐陽的表情看起來一點也不害怕,相反他還十分的鎮定,說道:“你先告訴我,你到聖禮教堂來,是為了什麼?”

他的問題顯然把我難住了,的確,我走到今天這一步,應該說沒有任何目的,只是單純的想知道事情的真相,於是我回答道:“我……只是為了滿足我的好奇心。”

我的回答顯然出乎歐陽的意料之外,他忍不住笑了起來,問道:“剛才那個人,又為什麼要追你?”

“難道你不知道?他想拿我當做活化肥,來換取這種會誘人上癮的蝴蝶花!”我冷笑道:“我看他對你倒是挺尊敬的,據歐陽倩說,二十年前你曾來金山村找尋杜子健的下落,後來回去以後就發瘋死了,想不到你非但沒有死,竟然還待在教堂里,說,這裏的一切是不是都和你有關?!歐陽倩是不是特地來教堂里找你的?”

“和我……的確是有很大的關係,但你聽我慢慢說,”我緩緩放下拳頭,鬆開了他,歐陽背過身,找了一張椅子坐下來,嘆息道:“在告訴你真相之前,我想先問你一個問題。”

“你說。”

“如果……你父親是個十惡不赦的壞人,有一天,他要你子承父業,繼續去完成他邪惡的事業,你會選擇逃避呢?還是選擇接受?”

我略微想了一想,忽然笑道:“為什麼要逃避?我會……我會毀了他!毀了他的事業!”

歐陽一愣,彷彿並不相信我的話,問道:“難道你……會為了一件不正義的事,而害死自己的父親?”

他的話讓我的心像被擊穿了一般的麻木,這一次我想了很久,也沒有想出一個絕妙的答案,於是我只能回答道:“我是個孤兒,無父無母,就算……我害死了我的父親,恐怕我也永遠不可能知道那是什麼樣的感覺。”

“哈……哈哈,”歐陽乾笑了兩聲,又問道:“你覺得我有多少歲了?”

“看起來像是七、八十歲的老頭子。”

“你錯了,其實我……只有五十七歲而已,”我一陣驚愕,如果不是他在騙我,就是他長得的確太老了一點,只見他嘆了口氣,接着道:“我已經有二十年沒有見過外人了,如果不是我每天自己對着自己說話,恐怕我的語言交流能力,也可能已經退化到了無法交談的地步。”

我皺眉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我和你說個故事吧,”歐陽娓娓道來,說道:“清道光年間,從西洋來了一位傳教士,他漂洋過海,幾乎走遍了整個中華大地,最後決定在金山村定居下來,那時候大山裡正在爆發一場瘟疫。”

歐陽老頭說的這些我都從青青的口中聽過,我已不想再聽第二遍,於是我說道:“你說的,我都知道,我想聽重點。”

“你太急躁了,”他搖了搖頭道:“這位傳教士,不止是個jīng通西方醫學的醫生,還是個非常出sè的植物學家,他的家族在當時的法國波旁王朝里,也擁有世襲的貴族頭銜,並且一直都在為法國王室效力,主要的研究方向,就是研製出一種特殊的植物,可以用來緩解人體的衰老程度、讓肌膚永葆青chūn,經過他們家族歷代人的努力,他幾乎快要成功了!”歐陽盯着我,表情肅然道:“但那時候法國發生了大革命,波旁王朝被推翻,法國國王路易十六也上了斷頭台,而他這個王室最忠誠的奴僕,也受到了極其嚴峻的波及,在這種情況下,他只能裝扮成一位傳教士,漂洋過海的來到中國,找到了金山村這個最適合他繼續研究的地方。”

我問道:“這座教堂就是他募捐建立的?”

歐陽點頭道:“在這十萬大山裡,他繼續着祖輩未完成的事業,也就是這種神奇花朵的種植,但一個人的jīng力總是有限,更可怕的是時間的流逝在他身上留下了最可怕的痕迹,他發現自己很快就要老去,卻仍舊沒有一個值得信賴的後人,如果他死了,那這些研究成果該怎麼辦?”

我仔細聽着,歐陽道:“正好在那個時候,出現了一個人,他就是我的曾祖父,一個從歐洲留樣過來以後,跟隨康有為進行維新變法的維新派,他在變法失敗后遭到慈禧的追殺,從而逃入大山,也來到了金山村。”

“作為一個留過洋的知識分子,我曾祖父早已皈依天主教,他雖然覺得這座教堂的外形非常奇特,但他卻還是抱着一種虔誠的心態進入了聖禮教堂,也就是在這種情況下,遇見了他的導師,也就是那位逃亡到這裏的傳教士,於是,我的曾祖父也就順理成章的作為傳教士的學生,住了下來,與他共同研究這種奇特的植物。”

經過歐陽的敘述,我想我已明白了事情的大致情況,我問道:“這麼說來,從你曾祖父開始,直到你的女兒歐陽倩,一直都是這座教堂的真正主人?那你們又是怎麼培育這種蝴蝶花的?這些……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東西,又是怎麼一回事?”

“多年的研究表明,這種植物的種植非常不容易,它汲取養分的來源極其單一,除了像水蛭一樣吸取哺rǔ動物的血液供它生長之外,它對土壤的要求也非常高,必須要有一種特殊的可用來記憶聲音且會釋放出強烈輻shè源的礦石,才能讓蝴蝶香正常開花、結果,如果離開了這種礦石的滋養,它就會在短短的一年時間裏,凋謝枯萎。”

我一愣,想起了枯井裏得到的那塊石頭,我道:“這種礦石是不是會發出一種綠sè的光?”

“你也見過?”

我點頭道:“曾經……在一座供奉趕集老爺的大仙祠里撿到過這種石頭,你知道那個地方嗎?”我仔細盯着歐陽的雙眼,我的直覺告訴我,他一定和趕集老爺有着什麼特殊的關聯,果然我見他臉sè一陣驚愕,竟顫聲道:“那裏……曾是一個叫‘黎村’的小村莊,在我……十幾歲的時候,還……還在黎村住過一段時間。”

“那裏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全村人都失蹤了?它們的消失,和你有沒有關係?!”我的語氣逐漸嚴厲,已由詢問變成了質問。

歐陽沒有說話,但神情卻十分痛苦,我默默的等了一會,他才嘆了口氣,說道:“蝴蝶香的培育是一件極其艱苦的事,成功率又非常的低,我的曾祖父以及祖父花費了一生的時間,只不過培育出來了幾朵蝴蝶香而已,這遠遠不夠他們原本想要的設想,但在我父親的這一代,事情有了轉機,我父親是個擁有狂熱科研崇拜的瘋子,他另闢蹊徑,從另一個方面對蝴蝶香進行着手研究,他發現,蝴蝶香這種植物,最早出現於古代埃及王國的第十八王朝時期,是當時的宗教祭祀專門用來供奉植物神的專用祭物,原來古代埃及人在3500年前就已經開始種植這種神奇的花卉,我父親為了弄清楚這件事的真假,竟一個人前往了埃及……”

我靜靜的聽着,這時候忍不住問道:“後來……怎麼樣了?”

“他一去,就是三年,三年後他再次回到教堂時,竟帶回來了一種古老而又殘忍的方法,這種方法雖然可以完美的培育出蝴蝶香,但我的祖父卻極力不同意我父親使用這種種植方式,”歐陽看着我道:“埃及境內,有一種可怕的飛蛾,它們喜歡把卵產在哺rǔ動物的皮層下,當蛾卵孵化時,幼蟲就會沿着毛細血管,慢慢的順着心臟的方向蠶食,等幼蟲吃空了哺rǔ動物的整個內臟時,它也就織化成了一個蛹,最終破殼而出、化蛹成蝶!”

他繼續道:“而古埃及人,正是利用食人蛾的這種特xìng,先把蝴蝶香的種子用人為的手段強行植入飛蛾體內,等它到了產卵季節,再將挑選出來的‘神仆’,剝光洗凈,任由食人蛾把卵產在這些人的皮膚里,最終……最終這些隨着飛蛾幼卵一同被產入人體內的蝴蝶香種子,也會開枝散葉,不僅成功率會增加幾十倍,並且還會長得更加的茁壯,更重要的是,當蝴蝶香從屍體上汲取的養分足夠多時,這種植物就會和人體合二為一,漸漸的利用它特殊的新陳代謝,把人體裏的血肉逐漸轉化成一種果粒狀的植被果實,最終變成了蝴蝶香的一部分!”

我聽得毛骨悚然,原來這些‘人蔘果’竟真的是由活人轉變而來的,現在我也明白了陳崎口中的活化肥,指的究竟是什麼。

我結合陳崎對我講的話,自言自語道:“怪不得……他每年都會帶幾個人來金山村,原來……原來就是為了培育蝴蝶香!”我猛地抬頭,冷冷道:“這麼說來,黎村的村民,也全都被你們變成了活化肥?!”

“因為我祖父對於父親提出來的研究方式並不認同,於是我父親就在四十年前,帶着一塊輻shè礦石和一株新生的蝴蝶香,拉着我一起離開了金山村,最終來到了黎村,那時候黎村因為鬧蝗災的緣故很多人都餓死了,整個村子裏只剩下不到一百人,我父親利用蝴蝶香可以驅散昆蟲的特xìng,把自己裝扮成一個金山村村民故老相傳的山神趕集老爺,替他們驅除蝗災,贏取了黎村村民們的一致愛戴,並且還為他特地建造了一座祠堂……”我見歐陽說到這裏,竟捂住臉,開始哭了起來,恐懼道:“他們……他們都是很淳樸的老百姓,可是我父親……卻把他們全都……全都當成了活化肥,那種慘象,我……我至今都記得,我對不起他們……對不起他們!”

他竟跪下來,整個人都委頓在地,痛哭流涕。

我面無表情,我想我不需要再問下去,就足以猜到黎村村民的結局會是怎麼樣,只聽歐陽哭了一會,抬起頭顫聲道:“那年……我十六歲,我父親要我留下來,管理這個實驗村,但他走後,我……我親手……親手把整個村莊八十九具屍體堆入了井底,然後一把火燒了整座村子,我記得……那晚的火……本來是要把一切都燒得乾乾淨淨的,但天卻突然下起了雨,我順着雨水,獨自一個人在大山裡奔跑,我要逃……逃出去,遠離我的父親,那個無情而又可怕的魔鬼!”他的雙拳緊握,低聲啜泣,我想這件事對他的打擊一定很大,但無論如何,他也是個幫凶!

歐陽接着道:“那一晚之後,我就逃出了大山,去了城裏,直到……二十年前,我因為酒後失言,告訴了杜子健這個埋藏在我心底里的秘密,卻……卻想不到竟然斷送了他的xìng命!”他突然抬起頭,目光逼視着我道:“我……我在四十年前選擇了逃避,四十年後,我要親手去了解這件事,你願意幫助我嗎?”

我奇道:“你要我幫你?怎麼幫?!”

“我要一把火燒光這裏所有的蝴蝶香,”他吸了一口氣,說道:“這裏之所以能夠成為蝴蝶香的溫床,是因為在教堂底下,有一塊非常巨大的輻shè礦石,從我曾祖父那一輩開始,他們就把這石頭整塊挖出來,搬到了專門用來種植蝴蝶香的花園裏,只要我們能夠把輻shè石炸成碎末,它的輻shè量就會大幅度的減弱,到時候蝴蝶香也就無法生長起來了!”

歐陽盯着我道:“自從杜子健不顧我的勸阻來聖禮教堂之後,我就已經做了這個決定,當年我搞了一百公斤的炸藥,想把教堂炸毀了,但沒想到卻被我父親抓起來,囚禁在了這裏,這些年來,我渴了就喝蝴蝶香的花蜜、餓了就吃這些由屍體變成的果實,就為了等有一天,可以碰到一個像你這樣的人!”

“炸藥在哪裏?”

“被我藏到了一個秘密的地點,就算我父親是個智商高達一百四十的天才,恐怕也找不到它。”

我點點頭道:“好,你有什麼計劃?”

歐陽抖擻jīng神,擦乾了眼淚道:“沒有計劃,只有……只有拼了這條老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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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谷的奇幻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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