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大仙祠
棺外的泥土果然已經被封住了,我用力踹了幾腳,發現土堆並不是很堅固,我想那是由於歐陽倩身單力薄,幹不了重體力活的緣故,於是我用匕首刨了幾下,果然被我挖出了一個洞。
我從洞中爬了出來,雙腳一落地,就發現天sè竟已暗下來,且雲端上還掛着一輪圓月,我立馬狂奔着到了正殿,但青青和歐陽倩卻已不見人影,她們當然是跑了!我又奔出大仙祠,想從她們留下來的蛛絲馬跡中尋找到什麼痕迹,但一片烏雲飄過,瞬間遮住了月光,黑漆漆的什麼都看不到,我想在這種情況下,如果貿然闖入深山,恐怕是自尋死路,於是我只好又折回來,倒在神像前的破舊蒲團上呼呼大睡,但村外的山林里有狼嚎聲不斷的傳來,其間還夾雜着一些我從來沒有聽過的詭異怪聲,吵得我實在無法入眠,我只好坐起來,開始思索這些天來我所經歷的怪事。
我把每一條線都串起來,逐漸連成了一個清晰的脈絡,在現在這種極度安靜的空間裏,正是我最冷靜的時刻。
“從胡瘋子開始,到張翠,陳崎,杜子健,以及後來的歐陽倩,他們之間究竟有什麼聯繫?”我沉吟道:“歐陽倩故意把我引誘到這裏,然後把我推入井中,又是為了什麼?”並且從現場遺留下的痕迹來判斷,青青並沒有遭到歐陽倩的毒手,那也就是說,歐陽倩帶着青青走了,那麼剩下的唯一解釋,只有一個,我自言自語道:“她需要青青帶路,找到金山村!”
“但她又是怎麼知道這裏有一口被棺材壓住的枯井?難道真的是她父親告訴她的?”我當然不信,且我又聯想到了相片的事,低聲道:“歐陽倩的父親是在二十年前從金山村回來以後才發瘋的,也就是說,他很有可能途徑過這裏,那麼這個荒廢的村子裏所發生的詭異情形,難道也和他有關?”
猜到這裏,我立刻拿出相片,然後從神像前的燭台上拿了一根還剩半截的蠟燭,幸好歐陽倩和青青雖然已經走了,但我的包還在,我取出打火機,點燃了蠟燭,燭火映在黑白照片上,把每一個人的臉都扭曲得像是立體的投影,我苦思冥想,想要找出其中關鍵的一個點,但我發現這些人里唯一的共同點,就只有一個,那就是蝴蝶香,是的,每個人的房中,都種着一株蝴蝶香。
“蝴蝶香到底有什麼秘密?它除了驅蟲效果之外,還有什麼功效是我所不知道的?”我自言自語的說道,正當我沉浸在這一個疑惑中時,我竟聽到從後院的方向傳來了一陣忽高忽低的奇怪‘咕咕’聲,我從沒聽過有任何動物會發出這樣的叫喚,這不免引起了我的疑心,於是我站起來,慢慢走向後院。
此刻的後院死氣沉沉的毫無聲息,怪音當然不是從枯井裏傳出來的,而是從緊鄰後院的一間平房裏發出的響聲,我想了一想,‘呼’的一口吹熄了蠟燭,然後躡手躡腳的走過去,我之所以吹滅蠟燭,是因為我要讓自己融入黑暗,這樣才能更好的處於主動。
我慢慢靠近房門,卻發現門是開着的,奇怪的‘咕咕’聲還沒有停下,且有越來越響的趨勢,我想那是因為有什麼東西朝我這邊靠過來了,它的速度顯然很快,我只好立刻轉身,朝槐樹下跑過去,但我還沒有跨出兩步,竟發現槐樹下有一雙綠油油的眼睛正盯着我,此刻我想到的居然是‘狼’!
但我很快就否決了這個猜測,因為我聽到一陣犬吠響起,且後背被人用一樣硬邦邦的東西頂住了后心,我知道那是槍,於是我舉起手,說道:“別開槍!”
“你是誰?”聲音低沉、沙啞。
“我從大山以外來,到這裏迷路了。”
背後的人把槍口往前一撞,冷冷道:“說實話,在這裏幹什麼?”
我無奈道:“我的確是迷路了,我本來還有兩個夥伴,但一場大雨把我們衝散了,你有沒有見過她們?”我頓了一頓,繼續道:“她們一個是短髮,略有捲曲,一個扎着馬尾,看起來像個很有學識的老師。”
“沒見過,你叫什麼?”他的語氣雖然仍舊是冷冰冰的,但卻緩和了不少,我笑道:“我姓孟,叫孟谷。”
“孟谷?你來幹什麼?”
他說話的方式像是在審訊犯人,這讓我難以確定他下一步想做什麼,於是我靈機一動,說道:“我是……市科技大學的學生,聽說……這大山裏有一種特殊的石頭,它會在特定的條件下,記錄四周的聲音,所以……所以我才和我的同學一起到山裏來探險。”一時之間我也無法編織出一個有效的謊話,只好套用康博士在報刊上的論文,隨口胡謅。
我見背後沒有動靜,於是說道:“我已經得到了一塊這樣的石頭,你要不要看一看?”
“拿出來!”
我慢慢的把手伸入褲袋,這時候我感覺到后心又是一緊,想必他是怕我拿出什麼兇器,我笑道:“你別緊張,你手裏有槍,我又不敢對你反抗。”我把石頭拿出來,然後遞給了他。
我說道:“能轉過身來嗎?”
對方沉默了一會,然後吹了一聲口哨,我竟看到槐樹下走出來一條高大的黑狗,四條腿又細又長,幾乎到了我的腰際,我忍不住倒抽一口涼氣,暗自慶幸剛才沒有貿然攻擊他,我試探xìng的問道:“你還不相信我?”
他把石頭遞還給我道:“經常有一些遭到zhèngfǔ通緝的殺人犯逃入大山裡,所以我剛才誤以為你是躲避公安追捕的罪犯。”他放下獵槍,然後點起了一盞油燈,道:“我是這一帶的獵戶,人人都喊我鐵頭。”
我轉過身,發現他是個身材非常高大的光頭大漢,黝黑的皮膚上套着一件熊皮短襖,一把老式的單管獵槍扛在他的肩頭,腰間還插着柄木鞘短刀,我笑道:“你的獵狗真夠嚇人的。”
鐵頭表情的嚴肅的盯着我,慢吞吞的說道:“我在追一隻狐狸,阿大和阿二都回來了,但阿三卻追着它跑入了大仙祠,我只好一路跟到這裏,剛才呼喚了幾聲,也不知道它聽沒聽到。”我想所謂的阿大、阿二,是指他的獵狗,我問道:“大仙祠里供奉的是哪路神仙?”
鐵頭的神sè有點不自然,說道:“是……是趕集老爺,傳說中的山神。”我當然把他的表情都看在了眼裏,我笑道:“趕集老爺能保一方平安嗎?”
“當然可以,四十多年前,大山裡爆發瘟疫,死了很多人,當時要不是趕集老爺顯靈解除了疫情,恐怕人都死光了!”
我見鐵頭提着油燈,走入了屋子裏,我也跟上去道:“既然他顯過靈,那為什麼這個村子裏的人都走光了?被荒廢在這裏?”他突然一頓,臉sè竟白得嚇人,顫聲道:“你……你問這麼多幹什麼?”
我尷笑道:“我只是好奇,從沒見過這樣的廟。”
“這裏……也不算是廟,村子裏的人也都沒有走,”鐵頭忽然坐下來,低聲說道:“你沒看到正堂里擺着的靈位嗎?那些……都是村子裏的村民,他們全都在三十五年前的一個夜裏,一下子消失了,據說……據說是得罪了趕集老爺!”
我皺眉道:“真有趕集老爺這個人?!”
“他……他是山神,不是人!而且……”鐵頭突然探過頭,神秘兮兮的說道:“我經常在這一帶打獵,每當刮大風的時候,我總能聽到奇怪的聲音,”他點點頭道:“是的,就是那種……很多很多年前留下來的說話聲!”
我當然知道他說的是什麼,我故作驚愕狀,笑道:“那你還來這裏?難道你不怕?”
“怕?當然怕!”鐵頭拍了拍腰間的酒葫蘆,豪爽道:“但這附近經常有野兔、山雞出沒,只要我喝幾口酒壯壯膽,也就不太害怕了。”我思索着他的話,這時候正殿裏卻響起了幾聲犬吠,鐵頭猛地站起來道:“是阿三!阿二把它找回來了!”
我回過頭,果然看到兩條同樣黑毛綠眼的大狗,吐着舌頭跑上來,圍在鐵頭的腳邊低頭嗚咽,其中一條狗的嘴裏,居然還叼着一隻棕sè毛皮的狐狸,我見鐵頭摸了摸那條狗的頭,笑道:“好本領,竟讓你逮着了這黃皮賊,有獎賞,有獎賞!”他從口袋裏摸出了一塊肉乾,丟在了地上,然後彎腰去抓狐狸的尾巴,但這時候原本死的狐狸,竟然一下子竄起來,拔腿就跑,鐵頭一陣驚愕,立刻提起獵槍‘嘭’的一聲,剛好打在了院子裏的那棵槐樹上,而狐狸,則早已鑽入棺材裏去了。
鐵頭還要追過去,我立馬攔住他道:“狐狸有靈xìng,就放過它算了。”
“什麼靈xìng,那是狡猾!狐狸這東西,最擅長裝死,沒想到阿三逮住它了,卻沒把它一口咬死!”阿三‘嗚嗚嗚’的趴在鐵頭腳邊搖尾乞憐,而阿大和阿二則不停的刨着棺材上的土堆。
泥土紛紛被刨下來,露出了半截棺材盒,鐵頭忽然道:“那……那是什麼?”我見他提着槍走過去,忽然驚呼起來道:“是棺材!這裏……怎麼會有棺材?”他又用槍托鼓搗了兩下,赫然看到槐樹下居然丟着一把工兵鐵鏟,頓時轉過身來盯着我道:“這鏟子是你的?”
糟糕,這一定是歐陽倩扔在這裏的,但我又不可能和他說實話,於是我說道:“對,是我的,這口棺材下就是一口枯井,我……我挖到的那塊石頭,就是從井底里找到的!”
“這裏還有一口井?”
我點點頭,指着土堆道:“你不信可以檢查一下。”
顯然鐵頭沒有這麼大的膽子,我見他臉sè不自然的笑了一笑,道:“你的膽子可真大,我也只有阿大、阿二和阿三陪着我的情況下,才敢大晚上的一個人在滿山林里亂竄,你居然敢去挖別人的棺材,還是……還是在大仙祠里!”
我笑道:“為科學獻身,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我感覺自己像個騙子,只會編織拙劣的謊話,幸好鐵頭看起來也不是個聰明人,揭穿不了我話中的破綻,我接着道:“這種石頭雖然不值錢,但科研價值卻很高,你知不知道金山村在什麼地方?據說那裏有一座教堂,裏面堆滿了這一類的神奇石頭。”我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一直盯着鐵頭的雙眼。
卻見鐵頭的神情突然間變得十分驚駭,顫聲道:“金……金山村?我……我不知道,也……也沒聽過!”他雖然說不知道,但他的表情卻已經告訴了我答案,我問道:“真的沒聽過?那聖禮教堂呢?”
鐵頭居然扛起獵槍,朝祠外走去,邊走邊顫聲道:“快走,這裏……這裏不能待了!”
“你要去哪裏?現在都快半夜了,不怕遇上狼群?!”
鐵頭一愣,此刻荒村外的確有此起彼伏的狼嚎響起,彷彿在追捕什麼獵物,他停下腳步道:“那……那該怎麼辦?”
“等天一亮再走吧,你一個獵戶,怎麼還會害怕這些鬼神傳說?”我笑道:“這不過是一座廟,擺在大殿裏的也不過是一尊木像,你又沒做過什麼壞事,還怕神靈來懲罰你?!”
“不……不是怕懲罰!是……”鐵頭的話剛說到一半,村外竟傳來幾聲槍響,我一驚,問道:“這山裡還有其他打獵的人?”
鐵頭搖了搖頭,道:“除了我,沒有人敢摸黑在山林里打獵!”
“那開槍的是誰?”這時候‘嗷嗷’的狼嚎聲越來越響,想必是有人受到了狼群的攻擊,我和鐵頭互相一望,齊聲道:“去看看!”
鐵頭吹了一聲口哨,三條大黑狗跟着他一路狂奔,我們很快就來到了村口,我看到村門外果然站着三個人,被幾十匹兇惡的狼群圍在zhōngyāng,惡狼之所以不敢靠近,是因為那三人手裏拿着火把,且他們腳下躺着兩具狼屍。
我見其中一人快要支持不住,只能依靠他身旁的人攙住他,才不至於倒下來,鐵頭立馬提槍沖了上去,喝道:“快到我這裏來!”
‘砰砰’兩聲,他的槍法竟然十分准,已經放倒了兩匹狼,狼群聽到槍聲,紛紛退避開去,躲在林子裏的樹榦後頭窺覬,一雙雙閃着綠光的眼睛讓人不寒而慄。
“喂!你們沒事吧?”
“他……他被狼咬到了大腿,流了好多血!”
鐵頭沖我說道:“快把他們帶回去!”
我道:“那你呢?”
“它們不敢過來,你不用擔心我。”
我點點頭,拽着受傷的男子往後退,我見餘下的兩人一個約莫四十來歲的年紀,一頭寸板短髮,頸上掛着一條小指粗細的金項鏈,長得極丑,另一個則穿了一件白sè背心,結實的手臂上滿是紋身,我忽然覺得這三人才是鐵頭口中所說的‘流竄犯’!
我不免多了一個心眼,喊道:“你們還不走?”
寸板頭道:“你帶他先走,這位兄弟一個人對付不了狼群,”他使了一個眼sè,對着紋身男道:“阿豹,你去幫他一把。”
紋身男點了點頭,幫我抬起受傷的男子,一塊到了大仙祠里,我見這人臉sè蒼白,右腿上的鮮血幾乎染紅了整條褲子,已是奄奄一息,我立馬從背包里取出了醫療紗布,撕開他的褲管想要進行包紮,但紋身男竟一把攔住我,表情十分兇狠的說道:“你想幹什麼?”
我見紋身男的腰上別著一把手槍,這更加讓我確定了他的身份,我冷笑道:“你沒看到我在替他包紮嗎?難道你想看着他死?”
“他不需要包紮,你把他的大動脈紮緊了就可以,這裏由我來照顧,你出去吧。”
我當然不肯聽他的話,這時他從腰間拔出手槍,指着我的腦袋道:“不想死的快滾!”他這是在威脅我,我最恨受到別人的威脅,於是我蹲下來,已經握住了褲腿里暗藏的匕首,我準備一擊必殺,但我還沒有動手,後院竟傳過來一種低沉的‘嗷嗷’聲,這是狐狸的叫聲!我和紋身男都不由自主的轉過頭去,竟看到剛才那隻逃掉的狐狸,正人立在正殿的門檻上看着我(我想它是從棺材的破洞裏爬出來的),它的毛髮上居然還停着一隻灰sè的蛾子,足有一個成年人的手掌大小,我忽然間汗毛倒豎,站起來就要跑。
但紋身男卻又喝住了我,冷冷道:“你幹什麼?”
“你不是要我滾嗎?”
他yīn森森的說道:“過去看看那是什麼東西。”他指的當然是狐狸,我搖了搖頭,說道:“我是個很膽小的人,看到狐狸這種動物就會害怕,我看你長得人高馬大的,一定很有膽sè,不如你過去看一看?”
他笑了一笑,啐出一口唾沫罵道:“狐狸有什麼好怕的?我連人都殺過,還怕一隻臭狐狸?”狐狸當然不可怕,可怕的是它背上停着的飛蛾,我道:“既然你不怕,那你自己過去。”
紋身男朝前走了兩步,這時候狐狸竟逃回到了院子裏的槐樹下,紋身男突然停住腳步,顯然他看到了土堆下露出來的一截棺材,他有點發憷道:“那是什麼?”
“棺材,”我走上前淡淡道:“棺材下還壓着一口枯井,你猜井裏有什麼?”
他轉過身,搖了搖頭,這時候我竟看到蛾子撲扇着翅膀飛起來,慢慢的往紋身男的方向靠近,我後退道:“你……你最好小心一點。”
“你說什麼?”他表情猙獰,冷笑道:“你居然敢jǐng告我小……”他的話戛然而止,因為飛蛾已停在了他的脖子上,他一動不動的盯着它,然後張開嘴慢吞吞的說道:“好……好大的蛾子……”‘子’字剛說出口,那隻飛蛾就‘撲哧’一聲鑽入了他張着的口中,我見紋身男臉上的表情彷彿吃了一百個蒼蠅似的怪異,他略微愣了一下,緊接着就彎下腰去扣自己的咽喉,但蛾子卻已順着他的食道,一直鑽入了他的胃中,我被這一幕嚇得不敢說話,顫聲道:“你……你吃了它?你……你知不知道飛蛾是……是有毒的?!”
“快……快來幫我!”
我冷冷的看着紋身男扼住自己的咽喉,跪在地上掙扎,yīn森森的笑道:“你們究竟是什麼人?普通人怎麼會有槍?你是不是受到通緝的逃犯?!”我的質問換來的是紋身男歇斯底里的怒吼,他竟舉起槍道:“我……我斃了你!”
我一驚,立馬往左側撲了過去,然後在地面上打了一個滾,躲到了院子裏齊腰深的草叢裏,我發覺有很多小蟲子在叮咬我,讓我難受得要死,我只好慢慢的爬過去,一直爬到了一塊大石頭的後面,幸好紋身男此刻趴在地面上不停的嘔吐,沒空來理會我。
我見他吐出來的全都是發著惡臭的食物殘渣,他吐得很多,幾乎要虛脫了,這時候他抬起頭,帶着哭腔呼喊道:“快……快來救救我!有……有酒嗎?給我……給我酒,我要燒酒!”
我不是什麼善人,更沒有菩薩心腸,既然他是個殺人犯,當然也該讓他嘗嘗死亡的滋味,我探出頭冷笑道:“酒在土堆下的棺材裏,只要爬進去,就能拿到,那裏貯藏了幾百年前的美酒!”我這本是取笑他的話,但沒想到他竟然真的站起來,搖搖晃晃的走到槐樹下,然後一頭鑽入了棺材裏,我聽見‘嘭’的一聲,彷彿有什麼重物墜落的響動,想必是他掉到井底去了。
我躲在石頭后等了一會,心裏卻越來越害怕,於是我立刻跑到土堆前,拿起工兵鏟就開始埋土,不一會,就已把整口棺材都封了起來,我想這一次就算蛾子再厲害,也絕沒有辦法破土而出!
做完這一切,我發現村外狼群的嚎叫也逐漸變得低沉,看來鐵頭已成功打退了狼群,我想我有必要準備一下,好對付剩下的那一個逃犯,這時我的目光移到了受傷的那個人身上,我立馬走上前,去搜他的身,但我卻發現他身上居然沒有攜帶武器,我突然後悔沒有從吳歌手裏拿來那張弩,否則現在也不會顯得這麼被動。
正當我責怪自己的時候,門外卻又傳來了一聲槍響,並且這一次還伴隨着激烈的犬吠,我心底一驚,知道寸板頭已經動了手,我立馬拔出匕首,循着夜sè悄悄走了出去,槍聲一下接着一下的響起,我一聽就知道那是手槍shè出來的聲音,因為鐵頭的單管獵槍shè速不快,且槍聲更加洪亮,我走到門外,果然看到鐵頭捂着右肩倒在血泊里,而他的腳旁,則躺着兩條狗的屍體,我不知道死的究竟是阿大、阿二還是阿三,只見剩下那一隻,正擋在鐵頭的跟前齜牙咧嘴。
鐵頭咬牙道:“阿二,快……走!去寨子裏求救!”阿二並沒有後退,反而慢慢走上前,圍着寸板頭打轉,我見寸板頭收起了手槍,轉而舉起鐵頭那把獵槍,瞄準了他的心口,他這是要下殺手!
這時候已容不得我再等下去,我只好衝上前,與此同時寸板頭也冷笑着要扣下扳機,而阿二,則也幾乎在剎那間,怒吼着撲了上去,我在奔跑中彷彿看到了它那雙忠誠的雙眼朝我瞥了一眼,是的,絕對沒有錯,它的確是這樣做的。
‘嘭’槍聲響起,寸板頭竟在最後關頭,突然調轉槍頭,把身處半空的阿二打了一個腦袋開花!
阿二的屍體落下來,重重摔在寸板頭的腳下,而鐵頭卻撕心裂肺般的怒吼起來道:“我……我要和你拼了!”他竟站起來,不顧一切的沖向對方,很好,剛才那一聲槍響以及鐵頭的行為極好的掩蓋住了我的行動,我緊握匕首,狠狠一刀扎在寸板頭的大腿外側,這一刀我本是要刺在他的屁股上,因為我並不想殺人,但鐵頭那同歸於盡的聲勢,導致寸板頭稍微向左側移動了半步,結果也讓我的準頭偏頗了一點。
但這一刀也讓他疼得渾身抽搐起來,我見他轉過身,想用槍托來砸我的頭,我當然不怕,就算他完好無損,恐怕也不是我這個壯年的對手,更何況他現在受了創傷,對我而言更是毫無威脅,我提起手肘,毫不留情的就敲在他的下頜上,然後我抓住他的手腕,膝蓋則頂在他的傷口上。
寸板頭疼得哇哇大叫,整張臉竟在一瞬間由紅變紫、又由紫變白,然後他慢慢的委頓,直到完全癱軟在了地面上,我伸手拿走了他別在褲帶里的槍,然後抵住他的腦袋,冷冷道:“你還有什麼話要說?”
他竟絲毫沒有懼sè,冷笑道:“我……我還能說話嗎?現在……槍在你手裏,你……你就是老大,想殺我,也不過是……是你動一動手指而已!”
“說,你們是誰?是不是通緝的流竄犯?”
“流……流竄犯?哈哈……我……我可是殺過不少人,連公安都在我手裏死了好幾個,你說……你說我是不是個……個……殺人犯?!”
我轉頭望向鐵頭,徵求他的意見道:“你說怎麼辦?”
鐵頭撿起他的獵槍,掙扎着站起身,咬牙切齒的說道:“先……先捆了他,把他……帶回寨子裏,到時候再好好和他算這筆賬!”鐵頭的話明顯讓我舒了一口氣,我並不是個殺人狂魔,當然不喜歡隨便殺人,於是我點點頭,從鐵頭腰間解下他專門用來捆紮獵物的繩索,把寸板頭綁了一個嚴嚴實實。
我在他背後推了一把,喝道:“快走!”寸板頭雖然被我刺傷了大腿,但這一刀並不致命,他也算是個硬漢,竟一聲不吭的朝大仙祠走過去,期間鐵頭舉起了三次槍,但每一次都重重的嘆了一口氣之後,漸漸放下,我知道他心裏一定非常憤怒,對這罪犯恨之入骨。
受傷的那人還躺在神像前,但氣息卻弱了不少,我一腳踹在寸板頭的腿彎里,冷冷道:“你們犯了什麼罪?”
他沒有回答我,只是看了一看四周,忽然問道:“阿豹呢?你是不是把他殺了?他的屍體被你丟到了哪裏?”
“扔出去喂狗了,”我冷笑道:“下一個就是他!”我踢了一腳躺在地上的另一個罪犯,感覺自己像個惡棍,獰笑道:“你怕不怕?!”
寸板頭啐出一口帶血的唾沫,森然道:“你要敢殺了他,那你一定會倒大霉,到時候別對我哭着說我沒提醒過你,嘿!”他這是威脅,我十分生氣,但我還沒有出手,鐵頭卻已子彈上堂,單手抬起獵槍抵上了昏迷逃犯的腦門,厲聲道:“我倒要看一看,誰才會後悔?!”
我見到寸板頭的嘴角居然在笑,並且是那種幸災樂禍的表情,我立馬握住了鐵頭的手,阻止他道:“等一等!”
“你想幹什麼?”
“有問題,”我取出醫用酒jīng以及繃帶,然後割開了逃犯的褲腿,發現他的傷口在膝蓋往上一點的大腿內側,他穿着一件牛仔褲,此刻褲子卻已和傷口粘在了一塊,我道:“這是狼咬的傷口嗎?”
鐵頭搖了搖頭,道:“不像是狼咬的,倒像……是槍打的。”
我一驚,用軟管扎住了他的大腿根,然後隨意消了一下毒,用匕首慢慢割開他的傷口,竟把一顆黃銅sè的子彈挑了出來,這種極端的痛楚令逃犯猛然驚醒,我見他的上下齒不斷打顫,最終又痛得暈了過去。
我替他進行了一番簡易包紮,然後抬頭道:“你怎麼看?”
“什麼怎麼看?他們不……不都是一夥……一夥的嗎?!”我見他齜牙咧嘴的樣子彷彿在忍受着肩頭的痛楚,我道:“我先替你把子彈取了。”
“不……不用!先……先回寨子!”
我盯着他,感覺他是瘋了,道:“現在?”
“對,就……就是現在。”
“不行,走夜路萬一碰上了狼群,那就完蛋了!”
鐵頭十分固執,大聲道:“這裏……距我的村寨只有……只有兩個多小時的山路,只要我們走得快,天亮前一定可以到。”我見拗不過他,只好指着昏死過去的逃犯道:“那他怎麼辦?”
“死……死了活該!只要……押着這個人回去,就……就行!”
我總覺得寸板頭對待他同伴的態度有點奇怪,於是我蹲下身,仔細搜了搜逃犯身上的衣服,這一次我搜得更加仔細,連貼身內衣都從頭到尾檢查了一遍,果然讓我在他的內衣口袋裏,搜出了一張證件照,赫然是公安機關的身份證明,我驚愕的遞給鐵頭道:“這人……是個jǐng察!”
“jǐng察?jǐng察怎麼會和……和逃犯在一起?”
我也很想知道這個問題,於是我一腳把寸板頭踹翻,踏住他的胸口獰聲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你……你不是很聰明嗎?怎麼還……還需要來問我?”寸板頭不僅嘴硬,還十分狂妄,這更加讓我無法忍受,我決定要給他一點顏sè瞧瞧,但這時候後院裏卻傳來了密集的‘嗡嗡’聲,彷彿一大群飛蟲正朝着一邊過來,我立馬想到了飛蛾,顫聲道:“快,快走!”
鐵頭還愣在原地,我已扛起逃犯,拉着他衝出了大仙祠,寸板頭居然也跟了上來,我道:“往哪邊走?”
“那……那裏,”鐵頭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他猛地一回頭,就看到幾十隻人臉大小的飛蛾正快速朝他飛過來,竟把他嚇得魂飛魄散,他驚恐道:“什……什麼東西?!”
我推了他一把,喝道:“你看什麼?還不快跑!”鐵頭沒命似的往村外逃去,我因為肩頭扛了一個人,不禁慢了幾步,這時那寸板頭竟從我身後追上,然後猛地一下撞在我的懷裏,竟把我撞得一連摔了好幾個跟頭,連扛着的jǐng察,都落在了地上,我怒道:“你別走,快站住!”我四肢齊用的爬上前,一把拉住了寸板頭的褲腿,同時也把他掀翻在地,這時候身後趕來的蛾子已經全都停在了jǐng察的身上,我和寸板頭一回頭,就看到一幕十分可怕的場景,我見飛蛾一隻接着一隻的從jǐng察的嘴巴、耳朵、甚至鼻孔里鑽進去,只是一小會的工夫,就有一半飛蛾不見了蹤影,餘下來的蛾子,也逐漸聚集起來,發著‘嗡嗡嗡’的撲翅聲朝我們飛了過來,我和寸板頭相視一望,從對方的眼神里都看到了極度驚駭的恐懼,竟相互攙扶着爬起來,沒命似的逃出了荒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