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奔流城
時值天還未亮，姜水離和大漢們在村子裏找尋到了數十件蓑衣后，便出了村子繼續冒雨趕路，一路上十幾人的隊伍也慢慢匯聚了數百人，這些都是收到烽火傳書趕來奔流城相助的共工氏族，其中也有一些他族遊俠，只是眼下是水族內亂，大家不便多問。一群人一邊雨中疾馳，一邊分享路上小道消息，倒是也顯得浩浩蕩蕩。
眼見奔流城近在咫尺，徐奔指着前方向姜水離說道：前面就是奔流城了，要進城，我們還需要找船。這裏河渭交界，若是平常時日還好，水流不急，但是這奶奶的大雨還下個不停，也不知道有沒有船只能過河。
姜水離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壯麗的“村落”，只見平原之上，數里寬廣的滔滔河渭橫跨兩岸，一座雄偉魄麗，蒼勁磅礴的城池在對岸黑雲欲摧的群山之中拔天而起，其城牆走勢巍峨接連山巒，由青磚，厚石搭建而成，高數十丈。在這蒼穹黑雲暴雨捶打之下，宛如狂暴巨龍，吞吐天地。
從徐奔口裏得知，奔流城以前叫明都，是水族都城，後來黑帝遷都帝丘，便將明都賜予了共工氏族，共工氏族將其改名叫奔流城，是取百川東到海，奔流不息之意。
“聽說聖物鐘山玉重現大荒，被一個少年得到，黑水軍找這個少年半個月都沒找到”
正當姜水離沉浸在眼前這魄麗景象之時，只聽隊伍里有個遊俠說道。姜水離眼骨碌一轉，心想：
這難道不是說我嗎？
“傳聞鐘山玉原本是蚩尤所佩，後來黃帝斬魔神蚩尤，那玉佩才不知所蹤，而佩戴此玉無論多重的傷勢都能起死回生！黑水軍找這塊玉佩，只怕是族人有人受傷不輕”
想到之前黑帝被刺殺傳聞，漢子憂心仲仲說道。
“他奶奶的，受傷不輕也不會是我們共工氏族乾的！”
“不過現在也不知道那少年在哪”
群雄還在討論，姜水離卻沒有在聽，事關重大，他也沒有暴露自己身份，他想到數個問題，巫師奶奶從哪裏得到鐘山玉的呢？而且貔和它母親似乎是因為自己戴了這塊玉才和自己親近，神仙姐姐當時說過這玉是有其主的，後來那個人死了，這個人就是蚩尤嗎？
想到此處，姜水離腦海里又冒出了那兩行詩
“不恨世人多負我，只應我負世人多”
自己學習的滄浪決，應該就是魔神蚩尤所作。可是能發出這樣感慨的，怎麼會是魔神呢，這其中應該有隱情，姜水離心想。
這些問題姜水離暫時得不到答案，但是他知道，未來可能他會明白一切。
“兄弟們，祝融的黑水軍已經在後面四百里處開始封鎖奔流城，我們這應該算是最後一批前來支援的人了，大家抓緊速度，趕在天黑之前到達渡口！”
一個身着蓑衣，背插黑鐵玄棍的漢子揮鞭策馬，在雨中大聲說道。
奔馳在姜水離身邊的徐奔卻是聞聲一驚，抬頭眯眼望向這個漢子背後玄鐵長棍，仔細打量之後，抱拳問道：閣下可是我水族三豪伯符大人？
在他邊上的姜水離聽徐奔如此一問，也是好奇，便也看向那個蓑衣漢子，只見漢子面容冷峻，劍眉星目，鼻挺唇薄，貴氣不凡。
同行眾人也是一驚，三豪之名不在五傑之下，如果對方確實是三豪之一來趕救奔流城，那奔流城勝算豈不是更大了些。
漢子點點頭算是承認，見眾人還要多問，他淡然一笑，道：虛名不足多提，我們還是儘快趕路，當下解我共工之圍才是主要的。
他這話說的淡然，眾人卻是感到了不可抗拒的力量。眾人一時不敢再多說，繼續疾馳趕路，只是心裏頓時有數，這雨天的陰霾也減少了不少。
姜水離策馬跑到徐奔身邊，兩馬並排，小聲問道：徐大哥好人脈啊，誰都結識得了。
徐奔看了一眼伯符身後的玄鐵長棍，小聲說道：看到那玄鐵棍了沒有，那是我族神器之一“定海針”。是黑帝早年賞賜給伯符大人的，別看這棍子不長，傳聞此棍能大能小，小時如細針，大可重達萬斤以定海。所以取名叫定海針。而伯符大人更是不得了，傳聞年輕時他獨自一人遊歷四方，16歲打敗土族所有年輕高手，20歲的時候在陰山與金族第一高手燭龍過十招而不敗，25歲的時候水火相爭，伯符大人更是孤身直入火族三百里，殺敵將三十，聖子一人後全身而退。一時間風頭無兩，名震八方。是所有水族少女心中偶像！只是30歲的時候不知名的原因與黑帝決裂，然後不知所蹤，水族有零星傳聞他四處行俠仗義，除凶安良，今天沒想到在這裏竟然遇見了伯符大人。有他來幫忙，這次奔流城有救了。
姜水離聞聽此言，不覺又向蓑衣男子望了過去。漢子感受到他的目光，回頭看了眼他手腕上的鐲子，對他微微一笑。
姜水離尷尬回笑。
由於眾人士氣大振，行軍速度也快了很多，不到數刻，眾人已經到了河渭邊上。但是這個時候新的難題出現了，只見渡口船塢內外人頭涌動，無數百姓排隊紮營皆等渡船過河，營地連綿數里。眾人只能在外下馬，進入船塢詢問。
“雨太大了，小船在這浪濤江風之中容易翻船，只能大船，但是奔流城已經派出了所有大船了，按這個進度還需要數十天才能把人全部送入城內！”
在伯符表明身份之後，負責渡船的將領將他們領進一個獨立營地，無奈地解釋道。
“這麼久？他奶奶的，黑水軍已經快兵臨城下了！若是黑水軍大軍殺到，到時候沒渡河的人怎麼辦？”
徐奔聽聞大怒，拍着桌子怒吼。
“這裏駐紮的將士加陸續趕來支援的族人一共有1000多人，百姓人數還沒統計，大數有萬，如果實在不行，最後階段就需要我們抵擋一陣黑水軍，先讓百姓過河”
將領礙於伯符身份，便也沒有在意徐奔的怒吼，繼續耐心說道。
“黑水軍還有多久到？”
坐在一旁的伯符看了一眼牆上地圖，向此將領詢問道。
將領沉吟片刻，如實說道：現在外面暴雨，他們步兵軍團行軍定然不便，但是第一軍團兕龍騎更擅長雨天突進。另外第三軍團水師“滄海影龍”也已經出發，據探子回報，祝融已經派出了第一軍團，由聖女女丑統領...大概四天，四天就會到達這裏。而“滄海影龍”由大將冰夷統領，沿潁川而下。而祝融則率其他大軍在後壓陣。
伯符沒有抬頭，他依舊端詳着地圖。倒是姜水離聽到熟悉的名字，心中一凜，神色開始不自然了起來。
過了許久，伯符再次詢問道：奔流城的水師呢？
將領小心翼翼答道：今日一早，相柳大人便帶着水師逆流而上前往不周山紮寨攔截。只是...大部分戰船都用來載百姓渡江，相柳大人只怕可能有點勢單力薄。
伯符點點頭：失水路奔流城便是孤城一座。這裏是河渭天下百川交界之處，奔流城處於中游，再往下數百里便是東海。我們確實已經退無可退。還有什麼消息嗎？
“還有就是傳聞句龍大人已經渡江，可能最晚傍晚到此鎮守”
眾人一聽句龍要親自過來，屋裏群雄神情一振。句龍對於共工氏族來說就是帝王一般存在，當年黃帝仙去不久，天下便再次分裂，各族為了天下九州而征戰不休。
後來水族能得豫州為天下中心，除了黑帝武德，還有一半以上的功勞，都應歸屬於句龍的帶兵如神，縱橫捭闔。
甚至有傳聞說，只要當今黑帝仙去，句龍就是下一屆水族黑帝。這可能也是共工氏族被黑帝猜忌的原因。
而姜水離心裏更是大喜，只要句龍大人一到，他把玉牌交予句龍，壓在他肩膀上的重任就少了一個，剩下的就是如何接回貔了，其實原本行軍到這裏，他就想着脫離眾人，讓鶴兄帶自己飛去對岸的，雖然少年心性讓他更願意與這些豪俠橫刀縱馬。但是他的任務更重要，由不得他。
正當姜水離沉浸在想着待會如何見到句龍之時，卻又聽伯符說道
“祝融好手段，好陽謀。”
眾人聞言皆不解，於是將領向伯符抱拳鞠躬詢問道：大人此話怎說？
伯符指了指地圖上的奔流城說道：句龍如果隻身一人渡江，其後無主，若有閃失，奔流城不攻自破。若是帶兵前來助百姓渡河，那這裏勢必便會發生決戰，兵力已經弱於祝融，失去了奔流城守城地利，這裏做決戰是必輸的。祝融是等句龍來赴死，句龍不可能不知道這個道理...除非...
伯符突然想到什麼，他劍眉一豎，再次扒開地圖看去，眾人不敢說話打斷他的思緒。過了許久，伯符卻是暴起一把抓住剛才將領急問道：你剛說黑水軍還有幾天到？
“兕龍騎大概四天，全部大軍可能十天”
將領嚇了一跳，急忙回答。
伯符鬆開將領，一眼穿過屋外百姓營地，沒有再說其他話。
兩邊都在下餌！祝融以未渡河的百姓為餌！句龍將計就計以自己為餌！祝融要的是奔流城！句龍要的是葬了祝融五萬大軍！這可是五萬大軍啊，這一役若是成功，奔流城之下附近千里都將成為河澤，句龍啊，句龍，要是百姓沒有完全渡河，你還會如此做嗎？
他心想。
見是臨近黃昏，營地開始設宴款待群雄，群雄大喜，畢竟他們又不是仙人，肚裏油水早就在這些天奔波之中空了，姜水離他們還好，在之前村子裏墊巴了鹹魚之類。其他群雄可就沒有那麼幸運了，這些天下來也不知道才吃幾粒米。於是三五成群，觥籌交錯，大口吃喝起來。而名氣最大的伯符無疑成為了座上賓，不少喝大的遊俠都膽子大了起來和伯符敬酒，稱兄道弟。
而姜水離身邊也是好不熱鬧，原是徐奔繪聲繪色講述姜水離如何單斬凶獸長右，那神情描述彷彿親眼所看。聽得姜水離自己都臉紅不已。眾人聽聞他斬長右，卻是紛紛叫好，誇讚少年英傑之類。
正當群雄推杯換盞，杯到酒干，酒意正濃之時。一位頭戴高帽，身着華服的男子踏步走入，
可謂聲如洪鐘，儀錶非凡。
“伯符兄，沒想到你竟然來了！”
“句龍兄，我等你很久了”
伯符起身相迎，見着來人正是句龍，群雄激動，一陣歡呼，營地的呼聲甚至遠超穹頂雷霆，或是更有勝而無不及。
姜水離聽聞是這是句龍大人，心中更是激動不已！連日的苦難奔波已經是微不足道！他的任務也終於要完成。
“感謝諸位能來解奔流城之圍，這一杯，句龍敬諸位”
句龍端起酒杯一飲而盡後向群雄說道。
群雄紛紛端酒起身，自報姓名行禮，句龍挨個點頭致意。
致意之後，隨之一飲而盡。
隨後句龍示意群雄酒宴繼續，便拉着伯符坐下，似是要以酒敘舊，眾人也甘願陪襯，一時間，酒宴氣氛達到高潮。
而這時，姜水離不再隱瞞，他起身掏出腰間玉牌，雙手向主台句龍遞去：晚輩姜水離，受村中巫師奶奶所託，將這塊玉牌交予句龍大人。
大廳頓時一片寂靜，群雄沒想到白天談論的少年，竟然已經在他們隊伍里！這少年逃過黑水軍抓捕已是經歷九死一生，單斬凶獸！這會竟然還要把能讓人起死回生的鐘山玉送出去！這是何等俠義？
“好，好，好。英雄出少年！姜兄弟如此年輕就有此等胸懷俠義，實是我共工氏族之幸！來，我敬你一杯！”
句龍收下玉牌，倒滿酒杯便敬。
姜水離亦是滿杯還禮，贏得群雄叫好！
滿飲過後，句龍邀請姜水離在身邊坐下。姜水離也沒有放不開，也是直接坐下。此舉又贏得句龍和伯符心中讚許。
待三人幾杯酒下肚，句龍對姜水離道：這鐘山玉對於我確實十分重要，但是你可以告訴我，你說的巫師奶奶叫什麼名字嗎？
姜水離搖搖頭：巫師奶奶從來沒有告訴過我們她的名字，我們也沒有問過，我都是叫她奶奶。
“那能描述下她老人家樣貌嗎？”
句龍再次問道。
姜水離剛想回答，卻是發現自己無論如何都無法想起巫師奶奶的樣子，每想到關鍵處，記憶力巫師奶奶的樣子都蒙上了一層迷霧。於是他拍拍腦袋，答道：恕晚輩愚笨，我...我無法描述出來，我想不起來巫師奶奶具體的樣子了，很奇怪，這才不到一個月。
句龍和伯符聽完姜水離的回答，彼此互看一眼，見對方皆是不解，見少年還在努力回憶，句龍沒有再問，而是沉思起來。
過了一會，句龍看着伯符和姜水離說道：鐘山玉，以前它還有一個名字，叫五色石。因為佩戴者只要受傷，此玉便會發出五彩光芒自動救主，只要那人還有一口氣，便可以起死回生。同時還有一個功效就是如果山川崩塌，此玉可以補山填海。
前者姜水離深有體會，後者卻是不理解為何這麼小的玉牌能補山填海。他剛想說話，只見句龍站起來，對着伯符一鞠到底，伯符趕緊起身，只聽句龍說道：請伯符兄救奔流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