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魔在人間4
六里巷來來往往的行人少了之前的熱情高漲,邢舟與賀臨淵快步穿過人群來到觀月劇院,此時相對旁邊其他門店來說,這裏反倒有些冷清了。
邢舟對此情況瞭然於心,畢竟之前的人大部分都是衝著周笙而來的。兩人在旁邊的售票處買了下一場戲的門票等着開場。
一場戲落下帷幕總有三三兩兩的觀眾退場。
邢舟與賀臨淵入場后沒有直奔座位而去,而是找了一個場內工作人員,邢舟詢問,“你好,我們昨天來聽過戲,在離場的時候撿到了一條項鏈,不知道能不能幫忙找一下失主,或者看一下你們這裏的監控錄像?”
那人與身邊同伴對視一眼,隨後有些為難的說:“這...要看監控錄像必須要經過我們老闆批准才行。”
賀臨淵話趕話說到,“那就麻煩請示一下你們老闆吧。”他絲毫不覺得有什麼為難的。
那人見推脫不了,只得磨磨蹭蹭的往後台走去,另一個同伴解釋說,“我們需要先向值班組長通報一下。”
邢舟點頭,“麻煩了。”因着現在是今天的最後一場戲,場內也早已空了大半座位,邢舟他們隨意選了一個較顯眼的位置坐了下來。
過了約莫二十多分鐘,台上的戲已經接近尾聲時,那個工作人員才從後台出來,他來到邢舟面前,態度一改之前,“二位,我們老闆在裏面等着呢,請。”
邢舟有些詫異周笙今天會在劇院,兩人隨着工作人員一路來到後台,穿過一排排房間走到最深處,頭頂的燈光照亮昏暗狹窄的走廊里,最後他們停在一扇緊閉的門前,門的上方掛着一個黑色金框木牌。
——監控室
“二位請進。”工作人員敲開門后便轉身離去了。
隨後,邢舟與賀臨淵一前一後走進監控室,映入眼前的一塊巨大的屏幕,屏幕上射影的正是戲台的下方,從這個角度來看,正好可以將他們之前所在的位置看得一清二楚。
大屏幕四周有幾十個小屏幕,井然有序的排列着,不知是有意無意,每一個屏幕顯示的正是他們一路過來時的必經處。
面前這個背對邢舟的轉椅在此時轉了過來,周笙靠在椅背上十指交叉,漫不經心的挑起眉眼看過去,“邢先生...賀先生?”
邢舟一頓,顯然沒想到他兩人互相認識。
賀臨淵將那條項鏈向前拋過去,“麻煩杜老闆了。”
周笙伸手接住,只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不巧,此物正是家妹的,二位能撿到還真是...機緣巧合啊。”
邢舟第一次聽到周笙還有一個妹妹,只是周笙母親封瑤在生下周笙后不久就被周商言遣送到了潞城,又哪裏來的妹妹?
邢舟顯然不太相信他說的話,至少保留意見。
“坐。”周笙指了指旁邊的兩個椅子,繼續說,“你們沒有查到我的妹妹周素素也不奇怪,畢竟知道的人也不多。”
邢舟兩人被當面拆穿了也不露絲毫尷尬,依舊鎮定自若。
“她是我的同胞妹妹,只不過剛生下來就被我父親一力遮了下來,那時候,我們這裏流傳着一個古老的說法,傳說龍鳳胎是大凶之兆,他們是黑白無常前來索命的,他們會將身邊窮凶極惡的人一一帶走。”秦笙嗤笑,“你覺得周商言當年為什麼將我們送走?……他怕了。”
說到最後,周笙似乎連多稱一句周商言為父親都覺得噁心。
“在這兒之前知道此事的人也不超過四個。”
這四個人無疑就是周商言,封瑤,周笙以及周素素。
賀臨淵適時的做出了一副略顯誇張且驚訝的表情,同時有些疑惑的追問,“這麼大的秘密,杜老闆你就這麼輕易的暴露給我們,就不怕...”
周笙一頓,指尖摩挲着那條項鏈,無所謂的說,“怕什麼?要怕也該是周商言或者那些窮凶極惡的人吧?”
他隨意的將項鏈塞進上衣口袋,看樣子是什麼都不想再說了。
不過這就夠了,邢舟覺得此番收穫要比想像中好很多。
“既然這樣,我們就不打擾杜老闆了。”賀臨淵起身正要離開。
“不急。”周笙出聲阻攔,“按理說,我只是秦家旁支的一個小輩兒,能搭上賀家大少您,也算是我高攀了。如果不介意的話,改天我們三大家的小輩兒都一塊兒聚聚?上一輩的是非恩怨在我們這裏早就該抹平了,不是嗎?”
賀臨淵扯出一個僵硬的笑臉,“杜老闆年少有為,早日當家,就不用在我面前自謙了,回頭我們再聚。”
周笙也不再強留他們,只點頭一笑,“好。”
出了劇院,邢舟在六里巷外攔了輛出租車,賀臨淵自覺跟了上去。
不等賀臨淵主動開頭詢問,邢舟就說,“不難猜到。當初,賀家是三大家最不扎眼的,如今也最為神秘,表面上看起來賀家似乎已經大不如前,甚至逐漸隱退。但是在我調查的線索中,京城商業戰爭風波中依然能發現賀家的蹤跡。”
說到這裏,邢舟停頓了一下,“比如,九年前突然崛起的星城何氏...”
賀臨淵打斷他,同時也沒有否認話的意思,“看來舟老師查到的不少啊,既然你一開始就知道我是賀家人,卻又什麼都不說,讓我猜猜...”他做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你同時也在調查賀家,對吧?”
邢舟轉過頭看着他,挑起眉梢,語氣平平淡淡,“是,可惜賀家做事太謹慎了,沒查到什麼有用的信息。”
“想知道?問我啊,我告訴你。”
出租車到達目的地停了下來,邢舟沒理他那句調笑,開門下車,徑直走向出租房。
賀臨淵跟在身後,腳步比平常輕了許多,每一步都帶着遲疑與謹慎。
邢舟正覺得自己想多了,突然間感覺腰間被人用手指輕輕戳了一下,“別動,轉身往回走,別回頭,什麼也別問。”
聲音輕的如同鼻息聲一般,邢舟微不可察的皺了一下眉,他自然聽得出賀臨淵此時有多小心謹慎,配合的轉過身,淡定自然的說,“我好像有東西忘在那了,回去拿吧。”
在兩人一起邁出第一步時,四周頓時響起了一陣咔咔聲以及腳步聲,旁邊一些掩蓋體被人踢翻,竄出來三四個人,同時身後的樓梯里也跳下了幾個,他們個個手持着一根鐵棍子,齜牙咧嘴的朝邢舟他們沖了過來。
邢舟一個閃身踢翻了距離自己最近的人,奪過了他手裏的棍子,這才發現鐵棍子手握的地方裹着一層橡膠,旁邊還有一個按鈕,猜測應該是可以通電的,不由得慶幸還好剛才那人沒來得及按。
“小心他們手裏的棍子!”
“放心。”賀臨淵抽空應付一聲,“不要與他們近身打鬥!”
所幸這些棍子不長,只是對方人多,邢舟與賀臨淵無論身手再好,也難佔上風。
邢舟餘光瞥見賀臨淵不知從哪兒抽出了一根皮帶,一米多長的皮帶在他手中像活了過來般,肆意揮舞着,卻又能精準的落在對方的要害處,三兩下就逼的對方几個人連連退後,不敢上前。
賀臨淵看準時機,猛的甩出皮帶,圈住離自己最近的人手裏的鐵棍,稍用力一拉,就將鐵棍從那人手中生生奪了過來,隨後甩在了另一個人身上,那人被鐵棍突然一擊,渾身抽搐着倒在地上,看樣子暫時是起不來了。
這些人有大部分都圍在了賀臨淵身邊,表面看着讓人感覺他們是衝著賀臨淵而來,邢舟卻覺得對方只是在想引開賀臨淵的注意,真正的目的是自己,或者可以說是...
邢舟閃身躲過對方攻擊,順勢移到了賀臨淵身後,輕聲說,“分開行動,我來引開他們!”
他自覺自己從這些人手上逃脫是沒問題的。
賀臨淵撂倒距離自己最近的一個人,轉頭瞥了一眼邢舟,二話不說,拉着他就跑。
中途邢舟餘光瞄見他不經意的拍了拍上衣口袋,隨後那枚玉扳指連着一條黑色編織繩滑落出來。
邢舟剛要去撿,就被賀臨淵不動聲色的攔住,他若無其事的拉着邢舟繼續往前跑。
邢舟盯着眼前這個矮自己半頭的後腦勺,任他拉着,眼神不由得沉了幾分。
只能賭一把了。
後面的聲音越來越小,沒一會兒他們就跑到了有人來往的街道上。
賀臨淵看起來體力不錯,到現在氣息依舊平穩如常,“安全了。”
邢舟抬起自己被拉着的那隻手,“那是不是可以放開了?”他氣息有些紊亂,口中一吐一吸的熱氣全都噴洒出來。
賀臨淵依言放開了他。
“剛才那個玉扳指...”
不等他說完,賀臨淵就攤開了左手,白凈纖細有力的掌內正躺着那枚玉扳指,“那個是假的,真的在這兒呢。”
“保險起見,我把上面原本的編織繩給系在那個假的上面了,到時候賠你一個,不介意吧?”
邢舟對於賀臨淵這一出以假亂真沒有太意外,畢竟他給人感覺就是那種看着不靠譜卻又十分靠譜的人,收回打量的目光,邢舟抬腳往回走。
“你身手不錯,就是體力差了點兒,如果今天你是一個人,那你還確定自己能全須全尾的從這些人手中脫身?”
“你想說什麼?”邢舟淡淡開口,頭也不回的繼續往前走,明顯不太想與他繼續談論這個話題。
其實他自小就體弱多病,後來邢父邢母將他從孤兒院領走後,為了改善體質,強身健體,專門報了跆拳道培訓班,時至今日已經練了十多年了。身手是沒話說,就是這體格依舊差得要命,活動活動筋骨就能喘上幾口。
“沒什麼,就是擔心你那天不小心就被那些人給端了。還有,你不好奇那些人是什麼來路嗎?”賀臨淵說。
“那就報警啊!”邢舟猛然頓住,“先是以多欺少持凶傷人,然後窮追猛打,最後拿着贓物逃之夭夭,看來是慣犯啊...”
賀臨淵將胳膊搭在邢舟肩上,“我覺得你總結的特別好,但是一句話說都好,蒼蠅不叮無縫的蛋,你來北京后的所作所為已經引起了暗處人的注意,你接下來的任何行動都要小心,記住我們是合作關係,別太什麼事情都要單獨去做。”他意有所指的盯着邢舟,目光深沉。
邢舟不置可否,“所以我要把暗處的所有人都揪到明面上來。”他話頭一轉,“你覺得周笙的話有幾分可信?”
“五分不能再多了,照他所說的關於龍鳳胎的事情我也是第一次聽說,那如果是真的,周商言當初將周笙母親他們送出去就說得通了。只是後來又為什麼單單將周笙接回身邊撫養?這麼隱秘的事情,周笙就這麼輕易說出來,恐怕...”
賀臨淵難得露出迷惑的神情,“算了,暫時先不想了,眼下最重要的是安排一下我們同居的事宜。”他淡然一笑,很快將這些拋到了腦後,順路拐到了邢舟樓下的地下超市。
他看起來好像對任何事情都能把握好分寸,及時抽身。
邢舟看着他的後腦勺,思緒有些飄忽,有那麼一瞬間感覺讓他搬過來同住的決定是錯誤的,至於當初這麼決定的目的是為什麼,他也不想再去追溯了。
最後邢舟只能滿是無奈的跟着他走到超市,一樣一樣的選生活用品。
“你們富二代都和你一樣嗎?自己選這些東西...”
“不是,長得這麼帥氣脾氣好聰明又居家的好男人,可能就我一個是富二代吧。可遇不可求...嗯哼。”賀臨淵嘚瑟一笑。
邢舟難得沒有反駁他的話,兩人挑完東西,付了款就上樓回了出租屋。
邢舟開門把手裏的兩個袋子放在了桌子上,“居家好男人,做飯去吧。”
賀臨淵毫不客氣的直接攤在了沙發上,“不會。”說的很理所當然,早就把自己在超市時立的人設拋到了一邊。
邢舟看了眼一動不動的賀臨淵,感覺就算天塌了,他都不一定能挪動半步,只得認命的到廚房做飯去。
等他端着飯菜出來的時候,就看見了沙發上睡得不知死活的賀臨淵,感覺一口老血堵住了嗓子,抬腳踢了踢他,“起來了!”
“嗯?”賀臨淵輕哼一聲,眼皮抬起,閃過一抹清明,一點都不像剛睡醒的樣子。
“吃我的,喝我的,住我的,如果接下來你還沒讓我看到和你合作的成果,我想我會單方面終止這場交易。”邢舟十分決絕的說。
賀臨淵喝了口湯,“剛剛的救命之恩還沒報呢,這就想着卸磨殺驢了?”
這話他當然只是說說,心裏並不認為那些人就能要邢舟的命。
“廚藝不錯啊!獨居慣了吧??”賀臨淵順便敷衍又真誠的誇讚了一句。
“嗯。”自己一個人生活了多久...快十年了吧?又好像沒有多久,畢竟枯燥乏味的生活一日復一日,十年也如一日。邢舟心裏想着。
這些菜看起來挺合賀臨淵胃口的,但是他也沒有多吃,至少在邢舟吃到三分飽的時候賀臨淵就放下了筷子。
賀臨淵就坐在他對面,看着他吃,說實在的,他越是盯着看,邢舟越是吃不下。
“有事?”
“不是什麼大事,就是你這裏是一室一廳吧,你打算讓我睡哪裏?”賀臨淵悠悠說道。
“沙發地板選一個。”邢舟咽下最後一口飯,起身將碗筷收拾到了廚房,“還有,把碗洗了。”
“你看我會嗎?”賀臨淵非常理所當然的吃飽喝足然後溜之大吉了。
邢舟自小就穩重的性子在此時有些維持不住了,得虧他承受能力強,不然早晚會被賀臨淵氣出個好歹來。
邢舟收拾完東西本想直接回房睡覺,在路過客廳時看見了賀臨淵落在沙發上的半包煙,嗓子便不免有些發癢,等他回過神時,指間已經夾上了煙。
他沒有立刻點上,只是拿着煙頭放在鼻尖上聞了聞,清淡的煙草味中夾雜着一絲說不清的苦澀,與他之前抽過的都不一樣。
邢舟在客廳轉了一圈,才找到打火機,順便拿出了鍾黎的手稿,坐在沙發上一邊翻看,一邊點煙,剛吸一口邢舟就險些嗆到,火辣的感覺在喉嚨處發酵,隨後灼燒褪去,只剩一片清涼,邢舟忍着不適,將只抽了一口的煙掐滅,丟在了一旁。
手稿翻過幾頁,停在了上次的位置,邢舟一行行掃過去
2000年9月20日,燕化x城發生異樣,一日內有13個人陷入瘋癲,神智不清,經調查,幾人在前一天一同去過東城紅橋。半個月時間,幾人相繼出現意外事故,接連死亡,最後一名倖存者被轉移到回龍觀。
已經有越來越多的人發現它的存在了,不能再等了。
經推測,它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