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熊孩子理論
真定縣一山頭，此處地勢較高，縣城的佈局盡入眼帘。
此時正值傍晚時分，蘇弋牽着小趙雲站在一顆樹榦光滑的大樹下，目光看向下方的縣城。
殘陽如血，將縣城上方的雲也染得殷紅。
小趙雲仰頭看向蘇弋，奶聲道：“蘇弋哥哥，我師父呢？”
稱呼是蘇弋讓他改的，而且還讓龍且收了他做徒弟。
蘇弋回過神，蹲下身子溫柔的對着趙雲道：“他去叫人了呀，不然，就我們幾個人，如何能替你外公、舅舅、舅母報仇？”
眨了眨眼，眼中似有亮光，“可是鎮北軍？”
聞言，蘇弋笑了笑，搖頭糾正道：“鎮北軍正在邊關鎮守，怕是來不了。而且，鎮北軍指的是北方戰線的將士，可不是某一支軍隊哦！”
“不過，要來的人，將來也是要成為鎮北軍的！”
趙雲眨巴着大眼睛，瓮聲道：“我以後也要成為鎮北軍！”
模樣雖小，神色卻異常認真。
“好，以後子龍也當個大將軍！”
趙雲的父親家中排行老大，回家探親，待妻子花氏懷孕后回歸北境，不足月余，戰死；花氏臨盆之際，趙雲的叔叔，也就是趙老口中的么兒回家探親，趙雲叔叔睡夢中夢見巨龍入地，醒來時正逢趙雲降生，於是取字趙子龍。
而趙雲的叔叔，回歸北境后，一年多便也戰死。
一般窮苦人家和女子是沒有字的，而取字的，也都是在男孩成年之際，而趙雲的字雖不合禮法，但也代表了家人的期望。
從內心來說，蘇弋是不希望趙家唯一的香火從軍的，那樣如果這根獨苗有什麼意外，趙家也就再沒有什麼念想了，其祖父和其母怕是活不下去。
但趙老太爺言語切切，趙雲志向明確，加上蘇弋查探了一下趙雲的氣運之後，這才答應下來，還給趙雲找了個師傅。
牽着趙雲回到後面不遠處的帳篷處，讓小昭照顧小人兒，自己則是同鍾老和周老來到一旁坐下。
“少爺可有對策？”鍾老問道。
雖然痛恨那些賊人，但也知道如果公然與世家反目，那此時風雨飄搖的楚國，怕是有傾覆之危。
反正他緩過神來之後，想了許久也沒有想到好的辦法。
不過，蘇弋一直沒說，只是帶着他們來到此地觀察地形。
此時看着蘇弋的面容，再次忍不住提問。
蘇弋淡淡的笑了笑，沒有正面回答，反而是意味深長的問道：“皮孩子被別家大人打了，定會告狀，然後家中大人，也不管別人打自家孩子的原因，第一時間想到的必是護短，與對方理論甚至是掀桌子。”
“那麼，鍾叔可知道，如何才能既懲罰皮孩子，其身後大人不但不掀桌子，事後還會再揍一頓解氣？”
“啊？”
鍾老和周老一時間，腦門上浮滿了問號。
怎的扯到了這種問題上來，作為早年征戰沙場的兩人，遇到不聽話的熊孩子，自是揍一頓了事。
畢竟，在軍中，自家崽兒不懂事，別人不揍，自己也是要揍的，別人揍完，回家自己還要再揍一頓，不懂事的丟臉玩意兒。
可是自家侯爺問的家長大人，明顯不是他們這樣的直腸子，而是市井百姓。
由熊孩子長大了成為熊家長，甚至是熊老人的，你讓他不但不跟你耍橫，還回家教訓自家熊孩子，怎麼可能？
周老試探着道：“給他打服了？他拿我沒辦法，
自然就只能回家揍自家崽兒出氣了！”
反正周老想，要是有自己打不過的，肯定要找人揍一頓出出氣。
隨即有些尷尬，草率了，作為萬年老光棍，哪來的崽兒？
對於周老的回答，鍾老贊同的點了點頭，他想的也差不多。
蘇弋笑了笑，兩人的答案在他意料之中，只是，世上的人，像二老一般直率的人有幾個？
“作為熊孩子長大的熊家長和熊老人，若是自家崽子被大人打了，自己打得過的肯定是二話不說，以勢壓人，且得理不饒人！”
“若是自己打不過的，起先也許會退縮，但事後肯定變着方的噁心對方。”
“若是吃了大虧，越想越氣之下，還會惡從膽邊生，趁夜燒了你的房子。”
“這，便是世間渾人的處世準則！”
說到這，蘇弋抬手一指，指向縣城道：“這，便是世家！”
兩個老頭這會也聽出來了，蘇弋口中的皮孩子和家中大人，比喻的就是世家和世家扶養的馬賊。
“要如何才能讓其不掀桌子呢？”鍾老問道，他想了許久，還是沒想到應對之策。
蘇弋將手收回，伸出一根手指豎直，另一隻手也伸出一根手指，彼此對立，淺淺笑道：
“說難也不難，只要將力氣更大一些的自家皮孩子丟出去，打一架就好了！”
“兩個孩子，打一架？”周老還是有些沒明白過來。
鍾老倒是陷入了沉思，然後恍然，伸出大拇指道：“少爺高明！”
隨即一老一少相視大笑起來，一旁撓頭的周老，左看看右看看，為了顯得比較合群，也跟着憨憨笑了幾聲。
“所以少爺沒打算將世家連根拔起？”明確了蘇弋的計策后，鍾老好奇問道。
蘇弋搖了搖頭，“千年王朝，萬年世家，這是一群碩鼠，當沒有足夠鋒利的刀懸在他們的頭頂，他們就是國之蛀蟲，無時無刻不在啃食國之根基。”
“既是碩鼠、蛀蟲，自要清理，哪怕將大地掀開。”
“但此時六國犯邊，大楚風雨飄零，稍有不慎便會房倒屋塌。如若此時世家在背後放火，內外交困之下，不消半年，大楚基業也就毀了。”
“待來日平定外患，再殺之以絕內憂！”
“而當下，我胸中有鬱結難解，且先敲其爪牙，稍撫心中不平。”
若是不知道也就罷了，既然遇見，那麼蘇弋必定是要管上一管的，不然心結難消。
修習文道，講求的是仰無愧於天，俯無愧於地，與己無愧於心。
蘇弋自己的路，不容心中染塵！
此時，天色已經暗了下來。
夜雖黑，但風還未起。
而蘇弋，在等那風來。
因為，夜黑風高，好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