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 16 章

顧寧此刻正快步前往教學樓。

她嘴唇緊抿，看起來有些嚇人。

老闆娘？

她想起之前席白楓的稱呼。

呵。

在這個世界，她唯一關係比較親密的異性只有周老師。

席白楓是這裏的老師，那麼她的老闆又是誰？

怪不得她總覺得其他人對周老師過於客氣。

原來不是錯覺啊？

因為氣惱，顧寧甚至連「老闆娘」這個詞的深意都沒有在乎了。

想到她被對方像傻子一樣忽悠，顧寧就來氣。

剛上了六樓，顧寧就看到一張精緻的門牌，上面寫着「園長辦公室」。

原來如此。

顧寧面無表情地敲了敲門。

「請進。」

熟悉的聲音從內傳出來。

顧寧在進去的時候，想像過多種對方會有怎樣的反應。

是立刻道歉認錯，並承諾以後不會再隱瞞她了？

或是並不覺得自己的行為有什麼問題，對顧寧的情緒不能理解？

亦或是他就是故意的呢？

只是腦海中想像了許多畫面，顧寧看見室內的場景時也還是楞住了。

作為幼兒園最大領導，園長辦公室面積確實很大。

只是，大的未免有些過於空曠了，寬闊得足夠放下兩個籃球場。

如果不是門外寫的牌子，她可能會認為這是一個體育場。

顧寧環視了一圈，在角落看到了那個熟悉又陌生的完美身影。

房間很暗，而周老師上半身都隱藏在陰暗處。

顧寧不禁想起了自己剛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她那時為了能混到補貼，前往這家有些破舊的幼兒園應聘。

那時候周老師也是像這樣，安安靜靜地呆在黑暗處。

像一座雕塑。

然後，讓她着迷。

即使在這樣的暗處，顧寧也能看清周老師看她的眼神。

以往如沐春風的笑容消失了，那雙深得顧寧喜歡的琥珀色眼眸此時一動不動，眼也不眨地看着她。

「噠。」

顧寧聽到聲音轉身，發現身後的門已經關上了。

此時整個辦公室，只有顧寧和周老師兩個人。

與之前在男生宿舍不同，這裏樓層高且安靜。

最重要的是，顧寧自從進來，鼻尖就一直若有若無縈繞着異香，很快的她反應過來，這是她有時會在周老師身上聞到的氣味。

顧寧意識到，自己已經進入了他的私人領域。

雖然如此，她依舊面帶慍色地走了過去。

「你到底是什麼身份？」

周老師似乎終於反應過來，緩緩眨了眨眼，有些無措。

「我是……」

「周老師，不，尊敬的園長，把我耍得團團轉好玩嗎？」

顧寧沒耐心聽他慢吞吞講話，打斷道。

園長的表情有些茫然。

「你明明是園長，為什麼要騙我你只是普通老師？」顧寧忍不住質問。

她想起自己還在園長本人面前說要躺平，還因為園長給予她巨額精神損失費，覺得對方是一個對員工充滿了人情關懷的好領導。

顧寧就有些惱怒。

園長終於有了動作，「抱歉，一開始沒有想隱瞞，只是覺得即使身份不同也沒什麼影響，畢竟，我是不是園長其實對你來說其實差別不大，不是嗎？」

他微微靠近顧寧，語氣低聲下氣，眼神誠懇，祈求着對方的原諒。

顧寧看着園長俯身到和她同一身高，睫毛輕顫，眼裏忐忑。

因為五官確實長得無可挑剔，難得露出這樣的表情的園長甚至有些誘惑。

好吧。

確實，對於顧寧來說，就算一開始知道對方是園長，只要確定了是單身，她依舊會追求。

剛才的質問也讓顧寧冷靜了不少。

其實，她潛意識也知道，人家和她真要論起來並沒有正式的關係，無非是領導在員工面前隱瞞了身份。

只是她的一廂情願，覺得兩人的關係足以坦誠。

想到這，顧寧覺得她需要思考一下目前的現狀。

「是我過激了，對不起，我先冷靜一會兒。」

顧寧平復了下情緒，淡淡說道。

雖然顧寧對很多事都並不在意，但她對自己的目標很清晰。

只是目前現狀明顯超出了她的預期了。

說罷，顧寧轉身想要離開。

「別走！」

園長原本有些放鬆的態度再次緊張起來。

顧寧回頭，想看他要能說什麼。

園長只是吶吶地問，「你還願意和以前一樣對我嗎？」

「給我一段時間接受吧。」

顧寧有些難受，這個男人似乎總能抓住她的軟肋。

顧寧從來不是一個溫柔的女人，即使從小被父母掌控，她不僅性格沒有變得溫馴，反而更強勢。

如果園長此時言辭強硬，即使只是抓住她的手不讓她離開，她也必定甩手而去。

但是，顧寧看着眼前的男人。

明明身高職位都比她高，而園長只是低下了脖頸，心急又不敢阻止，只能一遍一遍重複，「我錯了，原諒我好嘛？」

顧寧感覺自己像是面對一隻猛獸，看似無害卻能隨時給人致命一擊，然而就是這樣的凶獸，此時犯了錯誤卻只能急得團團轉，發出低沉討好的聲音，躺下露出柔軟脆弱的肚皮。

她承認這一刻再次被吸引到了，語氣也不由得緩和下來。

顧寧推開門離開后，辦公室再次恢復了靜謐。

園長出神地盯着顧寧合上的門，臉色晦暗不明。

早在顧寧踏入這間室內的一刻，他的【力】已經佈滿了整個空間。

顧寧不知道的是，只要她一旦說出園長的真實身份，並表示抗拒，她將再也走不出這片空間。

園長會把她藏在時空的深處，完完全全屬於祂的領域，即使是「母親」，也不能插手祂的事。

而顧寧則會像是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被所有人遺忘。

而園長會重新構造虛擬世界，和顧寧生活在一起。

如同「楚門的世界」。[注1]。

*

翌日。

星期四是家長正常接送孩子的日子。

「在哪裏？在哪裏？」

孫奇志紅着眼珠在校園內到處尋找。

因為不是開放日，家長需要在進入校園后一小時內離開，否則遇害危險大大增加。

孫奇志咬牙，他已經找到了十四條規則了，就差最後一條。

昨天在七樓遇到長得和母親一模一樣的老師並不是沒給他心裏帶來影響，或者說，影響遠遠大過他在所有副本的危機。

他甚至久違地做個夢。

夢中的他回到了兒時的地方，他和父母一家三口住在一間公寓。

那時候他才七歲，父母關係還沒惡化，原本應該在學校的孫奇志卻站在客廳，他獃獃地看着沙發上父親和另一個陌生女人糾纏的身影，心中升起一陣惶恐。

突然，家外的開鎖聲響了。

聽聲音就知道是媽媽回來了。

孫奇志一個激靈，拔腿就往玄關跑，他要趕在媽媽進來前阻止。

不能讓媽媽發現，只要她沒有發現，他們之後就不會吵架，家就不會散。

只是不知道為什麼，路越來越長，他好像永遠都跑不到門口。

所有的東西都在阻止他，擺在路中間的花瓶，光滑的地板……

「咔擦——」

門最終被打開了。

孫奇志狠狠地摔倒在地上，絕望地看着媽媽從他旁邊大步跨過，舉起瓶子「砰」的一聲，砸在沙發那個男人身上，三人打成一團。

「爸爸，爸爸，你怎麼了？」

最後孫奇志是被小瑤推醒的。

他睜開眼睛，發現小瑤站在床邊，純真無邪的眼睛擔憂地看着他。

孫奇志的心一片柔軟。

之後他沒有入睡，而是哄完小瑤入睡，枯坐了一夜。

其實，那時候他確實阻止了母親進來。

母親開門后見到他，只是摸了摸他的腦袋，然後問他「想去哪裏玩？」

「遊樂園！」

「好，我帶你去遊樂園。」那時母親依舊溫柔。

她帶着孫奇志在遊樂園玩了一整天，看了煙花，吃了冰淇凌，總之，玩了很多孫奇志一直想玩的東西。

那是他第一次看到如此盛大的煙花。

平時父母工作都忙，他已經很久沒有這麼和母親出來玩了。

但那時的他不知道，其實母親早對一切心知肚明。

孫奇志在幼兒園副本到處尋找，不知道的人還以為這個瘋了，不怕死地進入各種場合。

廁所，花園，教室……

孫奇志幾乎遇到了裏面所有的危險，但最終被他僥倖躲過了。

也許是因為熬夜，他的眼睛佈滿了紅血絲。

「爸爸，你在找什麼呀？」

小瑤和孫奇志快逛遍了幼兒園，她抬頭問道。

「沒什麼，小瑤，你知道學校的規定嗎？」孫奇志柔聲問道。

小瑤點點頭，「知道呀。」接着她的表情有些為難「對不起，但是我不能告訴你。」

「沒事。」

得到這樣的答案孫奇志也不奇怪，要是這個副本真的這麼容易讓玩家通關，那它也不會成為那麼多玩家的噩夢了。

*

而此時，宓夏然也在送小孩上學。

她和副本分配的「小孩」一直保持疏遠的距離。

雖然小男孩長得粉粉嫩嫩，也蠻可愛的。

不過這並不妨礙宓夏然對小孩的無感。

「這位家長。」

宓夏然抬頭，發現是上一次和顧寧進入行政樓時遇到的老師。

園長打招呼后，緩緩向她走來。

宓夏然卻僵住了，她打開自己的規則單后，發現出現了新的一行字。

「15.如果看到園長並且他向你打招呼，不要猶豫，立刻離開本園！」

「我想和你聊聊。」

宓夏然聽到園長輕輕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