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 15 章

「那個……我想問一下，現在可以離校了嗎？」

因為指向不明，很多玩家並不確定所謂的「自由活動」範圍到底在哪？

宓夏然左思右想，決定直接找顧寧詢問。

姐姐曾對她說「必要時候，不要羞於去求助他人，學會借力本身也是一種實力，如果可以，求助幫助過自己的人。」

顧寧有些許驚訝和好笑。

明明是家長，她卻感覺對方像是一個被規矩死死束縛的學生。

從某一角度來說，顧寧的感受也沒有錯。

「當然，如果你想回去現在就可以回去。」

聽到顧寧的話，宓夏然的心安穩了。

有時候n說的話也會被默認為隱形規則。

有些n為了誘導玩家犯規，故意說謊，但宓夏然從之前的觀察中還是選擇相信顧寧的作風的。

雖然回去之後也要面對心懷鬼胎的物業，但至少比留在學校安全度要高很多。

「好，那謝謝你啦。」宓夏然語氣活潑。

道別後就直接往北門離開了。

*

孫奇志離開三樓后，馬不停蹄地前往七樓。

他牢記第十條規則，不要在一個樓層停留超過兩分鐘。

孫奇志沒有注意到的是，他從三樓出來的時候眼睛已經像充血一樣發紅了。

在上樓梯的時候，他剛小跑了幾步，就發現後面的階梯像泥沙一樣散開。

這TM又是什麼！？

不會樓都要崩了吧？

孫奇志被迫不停奔跑，否則下一秒將會墜樓。

三樓到七樓距離實際上很近，但孫奇志卻感覺像是一條無盡的樓梯一樣，不停地奔跑，不敢停歇。

此時，他的眼珠紅得嚇人，像是鮮血隨時要從中爆開。

孫奇志對這些一無所知，只是不停地爬樓梯。

而在他所看不到的虛空，一雙巨大的眼睛無情地注視着他。

不知道爬了多久，孫奇志終於看到前方的光亮。

有希望了！

他一下子充滿了幹勁，加速衝刺到了平台。

剛上了平台，孫奇志就被嚇了一大跳。

明明在樓下看到的天空還是蔚藍的，甚至還有陽光，來到了七樓，就像進入了另一個時空。

「喀喀喀——」

孫奇志感到自己骨縫被地面所散發的寒意凍得哆嗦。

七樓的平檯面積非常大，天空是灰濛濛的，四處飄着像柳絮一樣的物質，在重度霧霾似的空間，可見度不到一米。

整個畫面像是在看信號不好的老電視。

他就知道這個副本沒那麼簡單！

孫奇志咬牙，只好小心摸索着前進。

人在面臨黑暗的時候會恐懼，那是因為在遠古時期，黑夜是最危險的時候，猛獸出行捕獵，原始人隨時會遇到不測，為了避免危險，祖先把這份警惕刻在了基因中。

孫奇志討厭黑暗，這會讓他想起自己還在原來世界上學的時候。

那時候他與現在的樣子完全不同，身材瘦瘦小小的，性格也怯懦，因此成為了年紀一些人的欺負對象。

他們把孫奇志反鎖在學校偏僻的倉庫中，倉庫很久沒有被打掃了，到處是灰，還有老鼠。

放學后的校園靜悄悄的，孫奇志一個小小的男生無助地環抱雙臂，蹲在倉庫的角落。

天黑了，那時天氣不好，連月光都被烏雲遮蔽了。

他的眼淚止不住地下落，內心充滿無措。

只是他知道，那對男女不會在意他有沒有回家，根本不會有人發現他。

「奇志」，聽名字就知道最初父母對他寄予了厚望。

只是從他們感情破裂的那一刻，孫奇志就成了笑話。

他像一個無時無刻提醒男女這段失敗婚姻的存在，被當作皮球踢來踢去。

想到這，孫奇志冷笑一聲，繼續在這暗沉的七樓探索。

比較幸運的是，孫奇志預測中突然出現的襲擊並沒有出現。

突然，他聽到了女人的尖叫。

孫奇志順着聲音走去，

在聲音的盡頭，他看到一個滿頭白髮的老嫗，枯瘦的手臂高高舉起，青筋凸起，手腕被鏈子鎖在護欄旁，張嘴不斷發出刺耳的叫聲。

進了這個區域后可見範圍驟然增大了。

孫奇志心裏反覆默念「這些都是假的」，小心逼近。

在看到老嫗面容那一刻，他的心還是沒忍住狠狠地一顫。

因為這個老嫗的面容他太熟悉了，熟悉的五官，臉頰上的痣，即使蒼老了也告訴着他——這是他基因上的母親。

這反而讓他望而卻步。

「這些都是假的都是假的都是假的……」他反覆告訴自己。

他多想衝上去抓住那個女人的衣領，問她當初為什麼要把自己生下來？

孫奇志假裝看不見，從她身邊經過。

因為有鏈子的束縛，長着年老母親樣子的老嫗根本碰不到孫奇志的衣角。

孫奇志強忍着質問的衝動，從欄杆上取下了紅線，慢慢綁在手上。

然後，轉身重新走向那片陰沉的霧霾。

老嫗卻像瘋了一樣不斷尖叫。

在要進入那片黑暗前，孫奇志眼裏閃過一絲陰鷙，淡淡地說「別裝了，我媽早死了。」

在他看不見的背後，一直瘋瘋癲癲的老嫗停止了喊叫，愣愣地看着他。

一滴淚從她長滿了褶皺的臉上滑落。

孫奇志已經離開了。

*

顧寧一天的工作也快結束了。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顧寧感覺離開的家長一天比一天少。

她也不好問，畢竟學校不止她看守的一道門。

雖然規定上北門是出口，但要是家長非要從南門離開，這門衛也不好拒絕吧？

此刻，她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席白楓——」

席白楓聽到后熱情地擺擺手。

「顧寧，我這裏有些味道不錯的水果，來嘗嘗嗎？」

「好呀。」

水果依舊是顧寧沒有見過的模樣。

這個世界的果蔬店顧寧也逛過，其實大部分的水果和她上個世界差不多，只是名稱有些不同。

而席白楓給的水果卻是顧寧從來沒有吃過的美味。

「這叫什麼呀？」顧寧和席白楓一人一個啃着水果。

「血龍果。」

顧寧：？這名字聽起來仙里俠去的。

「哎呀，反正是一個比較難得昂貴的水果，我也是費了老大勁才搞來這麼幾個。」

這麼珍貴？

顧寧有些感動的同時也有些疑惑。

明明兩人認識不久，為什麼席白楓卻對她這麼好？

這樣想着，顧寧不自覺地把腦中的問題問出口。

席白楓沉浸在水果的美味中，沒有多想，含糊不清地說道「那不是因為你是我的老闆娘嘛。」

什麼？

顧寧皺了皺眉，有些震驚。

席白楓察覺到一時失語「啊啊啊我說錯了！」

然後用有些可憐兮兮的眼神看着顧寧「你一定沒有聽清楚對嗎？」

顧寧面無表情「不好意思，我聽清楚了，你說我是你的老闆娘。」

席白楓欲哭無淚。

顧寧打開了終端，第一次撥打了周老師的通訊。

她不傻。

以前的異樣她不是沒有察覺。

終端很快被接通了。

「怎麼了？」

周老師依舊是那麼溫柔聲音從終端中傳出來。

「你在哪？」

顧寧直截了當問。

「……」周老師沉默了一會，回答道「六樓。」

「我現在過來。」

顧寧乾脆利落地掛了，轉身對旁邊急得快哭的席白楓說：「我去算賬了，你別怕。」

看到席白楓哭喪着臉，顧寧還是安慰了一下，隨後直徑向教學樓快步走去。

「慘了……我不會又要被初始化了吧？」席白楓癟癟嘴，深感自己倒霉。

*

而教學樓六樓，一整層都是園長的地盤，無論是玩家還是n，都不敢輕易駐足此地。

園長其實沒有終端，只要對方想找他，他完全可以感應到。

顧寧不對勁的語氣他當然能感受到。

怎麼了？

她終於發現了什麼嗎？

園長的眼裏暗沉。

一種從來沒有在他心中出現的情緒瀰漫開來。

他皺了皺眉。

這種感覺並不好，好像是會遇到什麼不想發生的事而想逃避。

那是什麼？

他眼裏有些茫然。

害怕？

一直是副本最強n的園長從來不會害怕。

就像上一次顧寧帶着宓夏然找到他的時候，為了違抗「打了招呼的玩家要全部清除」的規定，他選擇了接受「母親」的懲罰。

那對於他來說並不算什麼，只是需要恢復一段時間罷了。

園長印象中最重的傷就是在出生的時候，祂吞噬了全部的「兄弟姐妹」，戰爭很激烈，祂也付出了慘重代價。

那段歷史被人類稱為「創世紀」。

只是時間太久，在口口相傳中成了人們的神話，最後被現在大部分新生代所遺忘。

祂不想讓顧寧發現真正的身份，不想在顧寧的眼中看到對祂的抗拒。

這是園長從有意識以來，第一次，那雙永遠毫無人類情緒的眼眸中染上了慾望。

要是被發現了該怎麼辦？

園長想到這個問題。

祂不願意被顧寧疏遠，不願被她放棄。

那麼……

園長垂下眼眸，走到了窗邊，手搭在窗邊的框上，居高臨下看着外面。

玩家自以為隱蔽的躲藏，實際上，從他們下列車的那刻，園長就已經鎖定了。

能不能活下來，全靠祂的心意。

園長心想：即使顧寧拒絕，她沒有別的選擇，只能呆在這裏，永永遠遠陪着祂。

畢竟，作為一個「外來的靈魂」，她本身在這個世界就沒有「被認證」的，對嗎？

園長扶着窗邊的手越來越緊。

「啪——」

一聲清脆的爆裂聲，園長辦公室的窗戶支離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