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二章 驕兵必敗
清風原。
黃土山勢連綿。
大道從溝壑中七拐八拐，遙遙指向太原盆地。
周軍第三軍第十五鎮統制依舊是王平，大軍氣勢昂揚，列隊走在溝壑中。
並不擔心有埋伏，第三鎮、第十鎮都已安全通過，恐怕已經快到了太原，若不是順便保護後勤輜重，第十五鎮早就走出清風原了。
“統制，小心埋伏啊！”
看着兩邊如刀切一般直上直下的黃土崖，跟在身邊的參謀有些恍惚，這樣的地形最怕埋伏了。
“怕什麼？清軍早已屁滾尿流，說不定窩在太原哪一個角落呢。前面都安全通過，我們怕什麼？”
“要埋伏，早就埋伏了？怎麼，我們是軟柿子？從湖北打穿河南到山西，我都沒有怕過誰！”
王平不以為然，近日來勢如破竹的進軍，讓其更加驕狂，昔日在常德時的戰戰兢兢、小心謹慎已經消失殆盡。
參謀熱臉貼了冷屁股，心裏不是個滋味，暗暗想到，要真是誰都不怕，戰功赫赫，到現在怎麼還能是個統制？升了總兵都被降職下來，還不是因為大錯不犯，小錯不斷？
第十五鎮原本都是降兵，經過幾次補充之後，雖然換血大半，但骨子裏，還是有些清軍的影子，對帥府派下來的專員，恭敬異常，只是過後該幹啥還是幹啥，喜歡一言堂。
參謀看了看路程，按照前面通過周軍的標識，距離出山還有5里。
“但願時想多了，5里路，就算有事，也能突出去！”
王平騎在馬上，顧盼生輝，大聲喊了幾句，壯壯士氣。
四周回蕩着衝天的笑聲。
“大帥，打吧！”
一側的山崖上，圖海爬在壕溝里，腦袋上全是黃土浮塵。
自從知道第三軍路線后，圖海就一直想着怎麼破局。
手裏的清軍是多，但一多半都是臨時拉來的，守城都不一定不亂陣腳，打野戰，更是難為他們。
局勢發展到現在，外圍的迅速崩潰，始料不及。
尤其是鰲拜對京城、河北的放棄，更是大手筆，圖海自問幹不了同樣的事情。
自己拋棄了地盤，打算靠長城險關經營基地硬拼，看起來防禦更好，實則還是死地。
所以，鰲拜需要大同，需要太原，才一改往常，派人來增援。
圖海考慮良久，決定對老朋友第三軍下手，在信陽、開封等地交戰多年，第三鎮的狠，第十鎮的穩，第十五鎮的浮躁，他一清二楚。
拿下第十五鎮，切斷第三軍的後勤，配合太原堅城，再打一次突襲，各個擊破，太原太能守的更久。
圖海手裏的野戰精銳，也就剩下5萬人，如今全在這裏趴着了。
“動手吧！”
周軍的火藥崩城，震天雷等，如今已經不是什麼秘密，圖海在清風原的盡頭，兩側崖壁掘洞放置了大量火藥。
“轟隆隆！”
連續數聲爆炸震動山谷。
“戒備！快速向前！有埋伏！”
王平大吼一聲，第一時間跳下馬來。
話音未落，漫天箭雨落進行軍隊列里，人仰馬翻。
各級指揮迅速反應，組成陣勢，貼着崖壁，繼續前行。
“輜重不要管了！加速前進！”
王平知道大意了，這種埋伏都是掐頭去尾，堵兩頭。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兩側都是幾乎直上直下的黃土崖，自己雖然上不去，清軍想下來，也只能繞路到兩端，只要攻破谷口，延展出防禦陣地，就能出去。
要不然呢，還能等死不成？
兩側的黃土塬上，弓箭、火槍、震天雷不斷落下，周軍還擊，效果卻是不理想。
太高了。
“繼續炸！”
圖海下令，另外一支隊伍，已經去往谷口列陣，居高臨下，防止王平突圍。
大意的代價，就是火炮全失、輜重全失。
兩側的崖壁如同山崩一般，倒過來，砸進了大道中，砸在了第十五鎮身上。
王平在親衛的保護下僥倖躲過，確有更多的人，消失無蹤。
一口氣衝到谷口，原先的坦途，已經成為一道山崖黃土壘成的大坡。
清軍已經爬上了坡頂，居高臨下，見到周軍就放槍、放箭。
山坡上，滿是沖陣而死的周軍將士，屍體橫陳。
王平怒氣勃發，撿了一面盾牌，不聲不響，就帶着親衛沖了上去。
逃亡到此的上千人跟着列陣而上，掩護的掩護、沖陣的沖陣，廝殺的廝殺。
戰死者的血液，漸漸成為浸泡黃土的小溪流，屍體不斷倒下，變成小溪新的養料。
“誰敢攔我！還有誰！還有誰！”
王平拼着肩膀上被砍了一刀，殺偷敵陣，殺過坡頂，大吼數聲。
聲音戛然而止。
不遠處的平原上，依舊是密密麻麻的敵陣，一步一步逼上前來。
王平伸手抹了一把臉，回頭看看，還能跟在身後的，就只有百餘人。.
其餘都在腳下，在路上，在遠處的黃土裏。
“都怪我啊，都怪我，怪我！”
王平拿刀的手在顫抖，顫悠悠就要往脖子上來一刀。
“統制，不可！”
一個血色人影衝上前來，伸手抓住了王平的胳膊。
王平定睛一看，是那個一直提醒他有埋伏的參謀，執刀的手頹然落下，更加後悔了：“我誤了你啊，誤了你！”
“殿下說過，人固有一死，或輕於泰山，或重於鴻毛。轟轟烈烈戰死，才能在顯忠祠里安歇！”
參謀大聲疾呼，這是他畢業的第三年，也將是生命的盡頭。
“王都統制會給我們報仇的，殿下會給我們報仇的！”
“兄弟們，先走一步了！”
參謀持刀沖了下去，徑直衝向敵陣。
一個人衝下去了，
兩個人衝下去了，
一群人衝下去了，
到最後，所有人都沖了下去，屍山頂部只剩下王平。
“哈哈哈哈哈！悔不當初！悔不當初！”
“啊…………”
王平大叫着衝下去，匯入人流，撞向敵陣。
一點一點消失，
消失在衝鋒的路上，消失在敵人的軍陣里。
“真英雄也！”
圖海遠遠望見，情不自禁，讚歎了一聲。
“大帥，戰場還清理一遍嗎？”
“不了！趕緊走！”
“這麼大的動靜，王歸正是個傻子，也明白過來了！”
“戰場給他們，倖存的，算他們命大！”
圖海上了馬，選定方向，呼嘯而去。
等到王歸正趕來，只見屍山、黃土，還有數里哀嚎。
那是傷而未死的軍兵。
王歸正抱着王平的遺體，仰天怒吼：
“圖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