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輝煌實業
楊言倒有耐心起來,懷抱黑匣匣的跟班兒問他要不要拍照,楊言說道:“你這人做事不動腦筋,這種情況亂拍什麼,好歹等人冷靜下來。”說著,楊言取出自己漿洗得乾乾淨淨的手帕,剛要伸手,忽想到眾目睽睽之下不合適,伸出去又縮回來,放到嘴邊假裝有痰。
過了一會,張雙秀背漸漸不再起伏,哭聲也小了,只是賴在張千清懷裏不肯起來。
在張岩指揮下,眾人散去一大半,僅留下幾個青壯的。張岩接過楊言遞來的煙,湊到張之城耳邊悄悄說:“狗日的這是回心向善咧?呸,還得說是見咧漂亮女子!”
張之城笑笑,原準備還要等張雙秀平復一陣子,沒想到張大杠來勁兒了。
“咄!你個死妮子!”
喊聲把張岩等人嚇了一跳。
“你個死妮子,看你闖下多大咧禍!還哭!”
老父親的餘威之下,張雙秀不在張千清懷裏哭了,轉投到自己的老母親懷裏,娘倆兒頭挨着頭,互相像是都受到鼓舞,又一陣吟唱。
眾人就都不那麼緊張了,張之城瞅個空子,把張千清拉到一邊,問道:“她怎麼樣?”
張千清故意答非所問:“她呀,啊,沒事,肺里沒嗆淤泥,至於河水進了腸胃,鬧不鬧肚子,就看身體底子了,其他大問題是沒有的。”
張之城心道廢話,你懷裏這個梨花帶雨,嚎哭鏘然有聲,肯定沒大毛病,還用我問?!但張雙秀也是本村村民啊,當此情境,張千清這樣答,誰能說有問題?張之城尷尬笑笑,不得不敷衍幾句:“啊,是啊,沒問題就好。”
張千清還想逗逗張之城,冷不丁楊言插話進來:“這事兒我既然經見了,就得謹慎着辦,要不用我車送她去鄉衛生院看看,不然的話,怎麼見得肺里沒嗆泥呢?”
張千清說:“鄉長好,嗆泥的話,肺壓變化,口鼻就流血了。”
“哦!”楊言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不再談論和張雙秀有關的話題,轉而和張岩、張大杠去談論落實賠償和道歉的問題去了。
張之城說:“她,我說昨晚送到醫院裏的,怎麼樣?”
張千清若有所思地笑了,說:“哦,你說的是那個啊,甭擔心,好着呢。”
“哦,那就好。”
張千清說:“人家是挺好,有人就不見得好了。”
張之城點點頭:“啊,她沒事就好了。”
張千清學着張之城的樣子也點點頭,努着嘴說:“不錯,有情有義。”
張之城說:“哦,對了,昨晚你替我墊的錢,還沒還給你,處理完這邊的事,我就取錢還你。”
張千清說:“不用啦。”
張之城說:“那怎麼行呢,我怎麼能白用的你的錢。”
張千清說:“美得你,不是我不要,是頭半晌有個男的到了醫院,說是酒精過敏那個姑娘的朋友,而且‘關係特殊’,硬是把我墊的錢從出納手裏退了回來,他重新代繳了費用。”
這個消息險些把他擊倒!他心裏冒出個可怕念頭,莫非趙美然在縣城有男友?
“喂,你還好吧?”張千清說,“怎麼臉色這麼差?”
張之城苦笑着搖搖頭:“我能有什麼事,對了,你看清楚那個人的模樣了嗎?”
張千清說:“模樣不大記得,打扮說入時吧,帶着點土味兒,老遠還能聞到一股子香水味。不過上午我去查房的時候,人家和那姑娘的媽媽說得可開心了。”
張之城腦袋一陣暈眩,儘力繃著不失自己跌倒,但還是倒退了兩步,張千清上前扶住他說:“你別,別,不至於吧?”
女秘書引導魏峰在“輝煌實業”主樓最高層走廊七轉八轉,到了李呈辦公室前。
彷彿李呈無處不在似的,女秘書微躬下身子敲門的時候,神色仍很恭敬。魏峰跟在秘書右後方,專心品味旗袍勾勒的身段,再往上看,眼下有道淡淡的淚痣,粉底掩映下,也能依稀看到幾點雀斑,稍稍有些破相,可惜了。但這不影響秘書間斷規律聲響均勻的敲門聲。
魏峰等得不耐,“咕咚”一聲重重推開門,在女秘書驚詫的目光中,徑走到辦公桌后,悠然坐在李呈碩大無比的皮轉椅上。女秘書在外邊帶門的時候,迎來了她今天第二份驚詫,前台新招錄的小姐,自己昨晚才給她上過禮儀培訓的,那個親切稱摟着自己,稱自己為“師父”的年輕離婚少婦,攏着頭髮在裏間走了出來!
魏峰自然不在意李呈怎樣糜爛的私生活,只在心裏暗罵:狗日的硬比老子還會享受!
按照樓層設計,這間辦公室遠沒現在這樣大,後來按照李呈的要求三間聯通在一起,形成一間“v”型佈局的套間。李呈出來,魏峰禮節性地準備掏煙派給李呈,李呈說:“慢來!”他繞到辦公桌后,從裝幀精美的盒中取支比中指還粗幾分的雪茄,給魏峰點上。
“正宗的古巴貨,”李呈說,“老大,別誤會,不是走公司招待費來的,上次幾個小兄弟去老賴家收賬,捎帶回來的‘利息’。”
“你呀,積點兒德吧,”魏峰說,“哪裏不能搞,非得在辦公室,人多嘴雜,傳出去成什麼樣子。現在外頭就有話,說‘輝煌實業’13樓是個淫窩子。”
“嘿嘿,”李呈在魏峰跟前不敢放肆,賠笑說,“好我的親哥,兄弟乾的就是這一行,神經天天緊繃著,我又絕不碰毒品,不得好好找別的渠道發泄發泄?”
魏峰想起早上脫得赤條條的欣子,有些心煩意亂:“這話我不信,你壓力大,我頭上還頂着個管家婆,又要掙錢,還要體面,我壓力就不大?你見我成天搞這種事了?”
“嘿嘿,哥哥您是聖人,兄弟是俗人唄,要說解壓,還得是男女大欲,”李呈賊笑着,“我有個遠方親戚,出息了,在他娘香港干金融,天天盯着電子屏幕,趕寸了,滴個眼藥水的當兒,就有幾萬乃至幾十萬的差碼,你說這壓力大不大?有段時間他就神經衰弱了嘛,又找大師,又去寺廟請他娘的開光枕,屁事兒不管,最後我教他個辦法。”
魏峰瞟了他一眼。
李呈得意地說:“說簡單也簡單,到廁所去,掏出大炮來,捋直了,用手弄一弄,一天酌情兩到三次。隨着神經就不衰弱了,晚上也睡得着了。哈哈,你猜猜,最後他媽的整個交易所,男的睡不着了全使這個法子,立竿見影。”
“恭喜你啊,大陸男人再一次贏得香港同胞的敬重,”魏峰說,“但是,頂着‘淫窩子’的名兒畢竟不好,這不是‘我以為’,這是法則。你想想看,‘輝煌實業’做得也夠大了,每年給縣裏完稅,怎麼地區和縣領導視察的時候反而來得越來越少了呢?這裏頭當然有老爺子退下來的因素,可你想想,會不會也因為‘淫窩子’這個名兒,區縣領導要刻意避避嫌呢?說一千道一萬,放貸不過是打打擦邊球,拾掇邊角料兒,‘輝煌實業’主營業務還是接政府的建設大單,領導來得越來越少,公司的宣傳部門,還怎麼做文章,拿什麼說話呢?”
若說方才因為胡搞帶來的腎上腺素刺激導致了李呈的口無遮攔,那麼魏峰這番話就像一針鎮定,使他冷靜下來:老大的話無疑是非常有道理的,見識的維度比自己高很多,看來,老大所以為老大,恐怕不僅僅因為娶了“公主”那麼簡單。
其實,換言之,以布衣之身,甚至在特定年代裏,出身不那麼好的神棍之身,沒有文化的盲流之身,狗膽包天的癟三之身,通過有計劃地強姦牛花蕊,將生米做成熟飯,用倫理綁架當時貴為“縣丞”的牛父,這系列舉動,在“成敗論英雄”的人眼裏,都不啻為壯舉。
因為,癟三有很多,道貌岸然而心裏琢磨着吃這口軟飯的體面人也很多,被禮教束縛但垂涎三尺最終沒賊膽的人簡直不要太多,而一縣之地,富貴人家的女兒,則很少。
這或許就是,魏峰該吃這碗飯吧。
李呈思維高度雖然沒有,但腦筋轉得飛快,很快就感知到了,魏峰的說教之中,除了“法則”,還含有對自己“朝三暮四”的絲絲嫉妒,既然品出了這一層意思,那還墨跡什麼,安排啊。李呈撥通了娛樂城的電話,魏峰佯作阻止,但李呈堅決地看着魏峰,用魏峰可以聽懂的“暗語”向“我可是正經人”的女領班下了毋庸置疑的命令。
是啊,你不端盤子,老大怎麼挾菜呢,難不成讓老大扯過菜單,自己點一道青邊鮑?問題是,老大自己點菜,到底是誰請誰呢?李呈太他媽拎得清了。
魏峰說:“嗨,今天找你,是談正經事的。”
李呈恢復了嚴肅神色:“您說的事,保證辦得漂亮。我跟那個村支書通過電話了,那是個娃娃,年輕得很,自負是什麼大學生,什麼千斤一諾,應該不會再給你家打座機。我已經派人把女的送回去了,很快應該就會把您的人接回來,問題不大。”
魏峰說:“嗯,你不是說還有美事告訴我么,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