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孑然，撒謊

紅妶無奈卸了力氣，抬眸淡看了潤玉數眼，垂下眼，輕煙一嘆，沉默片刻，低聲道：“陛下生了一顆七竅玲瓏心，所思所慮皆是萬全，紅妶做什麼，您大可不必在意。還有……您逾矩了。”

潤玉怔怔地看着紅妶，眸中倒映着她清冷的面容，縱然心頭再痛，也不鬆手。

“妶兒，我知你在說氣話，潤玉不怨，亦不怪。曾經的我們都有太多的不得已，你要是介意這身份，明日我便接你入璇璣宮，讓你光明正大地留在我身邊，只要你開心……”他伸手不着痕迹地撫上她的額角，娓娓道：“潤玉已經什麼都沒有了，他只有你了。”

“不，陛下，你並不是真正的一無所有，你有天界，有鄺露，有那些追隨你的人。”她頓了頓，低聲喃喃道：“而我才是那個孑然一身的人。”

她沒有親人，沒有朋友，既無高位，也無自保的能力。至此，一副殘軀，又能指望誰？若天道能夠眷顧她，讓她多活些時日，她一定會不顧一切陪他走完這一生，可惜……她從不是幸運之人。.

她此生唯一之幸，大概就是在天河初開靈識時，一眼望見了他，化形之後還能再與他遇上，與他相伴百年。後來，她做錯了許多事，一場無所謂的“報恩”反成了她的墳墓。

紅妶微垂眼眸，掩去裏面外泄的痛苦情緒。

潤玉陡然驚醒，手僵在半空，指尖微蜷，略一回神，紅妶自他手中溜走，他望着她，滿目的不可置信，“你……是在怪我？”

“我是什麼身份，陛下真的不記得了嗎？”紅妶聲音不高不低，又道：“棲梧宮是我的家，旭鳳亦是我的歸宿，以前的你我如何，現今也該如此。”

“就這樣吧。”她掀起眼帘，回望着潤玉，眸色淡淡。

“就這樣？你當真愛上旭鳳了？”

“……”紅妶沒有回答，用力攥緊了手心。

至此，潤玉徹底白了一張臉，眼尾猩紅，豁然上前按住紅妶的雙肩，“你明明不愛他，為什麼不說話？”

“你知不知道他活着的時候，你看他的眼神有多淡薄，你又知不知道，他對你從未有過仁慈！”

話音未落，紅妶突然變了神色，揚手打開潤玉控制她的手，慌張地退後幾步，大聲道：“那又如何？他死了，不重要了。”

反正她也是要死的人了，她和他扯平了。

“那什麼才重要？你要渾渾噩噩到什麼時候？”潤玉紅着眼，質問道。

他想，如果那場謀逆中死的人是他，不是旭鳳，紅妶會不會也同樣能說出這句“不重要了”，讓一切過往，皆成雲煙。

紅妶付之一笑，眼中升起氤氳，看上去並不真切，“你問我愛不愛他，什麼是愛？”

“你愛我嗎？”

潤玉一怔，舒展開眉眼，直截了當地說道：“愛，當然愛，除了娘親，你是這個世上我唯一在乎的人，我不想失去你。”

“我也愛，但我愛的只有我自己。我無權，無勢，依附強者生存，你和旭鳳都只是我上位的手段罷了。”

潤玉抿了抿唇角，只道：“你撒謊。”

“你憑什麼這麼說？”

“本座是天帝，富有四海，你何曾多看過我一眼，你口口聲聲說的，本座一個字都不信。”他看着她，眼中有碎裂的光暈一閃而過。